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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忆得临风大垂手

与秦月大陆隔海相望的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这里终年雾气弥漫,水汽蒸腾,能见度只有两米,两米之外目之所及,皆茫然一片。岛上气候温和,遍地摇曳着粉色桃花,微风徐来,花瓣纷飞,仙雾升腾,好一个浪漫而又诗意的地方。
但是为何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却从未有外人闯入?据说蓬莱岛上居住着一群仙人,他们无意间发现了这块宝地就驻扎下来,为了防止凡人闯入,就设置了各种精巧的机关,至今无人能破。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尽信。蓬莱岛上的确住着一帮与世隔绝的人,武艺高强,精通机关,他们的祖先早先为避战乱迁移至此,一代代繁衍生息,经过了几百年,日子过得安静却枯燥,岛上的人其实开始向往外面异彩纷呈的生活了。
此时,一红衣男子脚不沾地,迅速穿过密集的桃花林,一路左拐又绕,终于在一座桃花簇拥的木屋前停下,他未歇一口气就敲门而入,跪下道:“禀告圣女,秦月大陆传回消息,莲花现。”
“真的?”本来正在埋头摆弄最新研制的“漫天梨花雪”杀人暗器的女子惊喜地跳起来,叫道:“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此女身着墨绿色男子长袍,一头黝黑的长发简单地扎起马尾,鹅蛋脸,芙蓉面,只是右眼眼角长了一颗小米米粒大小的泪痣。
她伸了个懒腰又问道:“是什么人?她在哪儿?”
“回圣女,她是秦国现任皇后,齐罗敷。”
点点头,没顾得上扶起跪在地下的人,就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沿路响起她清脆的笑声,入得不远处的一座木屋,她大喊着:“爹爹,爹爹,太好了,找到真正的圣女了,我这个代理的终于可以退休啦。”
屋内中年男子正在试验新改造的连弩车,按动机关,瞬间射出大弩箭五六十只并小弩箭无数,听到女子的话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继续按动另一边的机关,只见刚刚发射出的弩箭都被轱辘卷起收回。
“咦?爹爹你改造成功啦?太好了,以前必须六个人操作的机器现在只用一个人就好了,省下好多力气。”
男子这才抬头板着脸训道:“竺伊轩,你多大了,能不能稳重点儿?”
竺伊轩调皮地伸了伸舌头,挪到爹爹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人家这不是着急来给你送信儿呢嘛,你就不想知道她在哪儿?”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竺伊轩的爹爹竺定山叹口气,缓了表情,瞪她一眼道:“在哪儿?”
“秦国,而且是秦国皇后,叫齐罗敷。”
见爹爹沉默不语,竺伊轩又道:“爹,要不要我去把她弄回岛来?”
“你?”竺定山怀疑地看着女儿,“你去闯祸倒是真的。”
“哎呀,你就信我一次嘛,我保证完成任务,不然就不回来啦。”
“其实你巴不得在外面野呢吧?”
不过竺定山最后还是经不住女儿的撒娇卖萌,只好无奈点头,“好了,你去吧,别把人家吓着,不管她回不回来,你都必须回来,知道吗?”看女儿匆匆离开,他赶忙嘱咐了一句:“出去千万别随便伤人啊。”
“放心吧,我不会乱用暗器的。”
竺伊轩像阵风似的刮回小木屋,开始收拾行李,三件男子长袍,加上一堆自制暗器,还有刚成的漫天梨花雪,统统卷进包袱,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她把包袱系在肩上,拿了柄长剑,叫上五个侍卫就出发了。
一路飘摇过海,长途跋涉,不知不觉时光流逝,岁月用尘土的形式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
三个月后,某日傍晚,秦国京都,御街,天香楼。
竺伊轩领着侍卫一脸好奇地走进门,马上就有小二过来迎接:“客官您好,请问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三间客房。”来秦国这一路也住过不少客栈,却都没有这家有特色,且不说那飘香的饭菜轻易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单就这店里的装修就十分引人注目,低调中的奢华,古朴自然,竺伊轩的目光游移,观察着四周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好嘞,您几位请跟我来。”
小二一路领着他们进了客房,送上赠送的饭菜才告退。
“主子,我们去哪儿找人?”侍卫甲送走小二立即关上门问道。
竺伊轩鼻翼抽动,走近闻了闻桌上摆着的饭菜,摆摆手道:“急什么,赶了几天的路你不累么?先吃饭再说吧。”说着就自顾自吃起来。
侍卫们只好无奈地坐下,唉……连老岛主都治不了这丫头,他们在这儿费什么劲哪!
酒足饭饱,竺伊轩打个饱嗝,摸着鼓了的肚皮说道:“这里的饭比岛上的好吃多了,真希望一直待着不回去。”突然想起来这次出门的目的,她立马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道:“据探子观察,每月十日,秦国皇上皇后都会微服回齐府探亲,今天正好八号,两天后我们去齐府,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果然,这月十号罗敷又换了身男装悄悄跑回齐府看望爹娘,不过,秦毅却因为最近忙着拟出台一部新税法,所以没有跟着来,只派了一队亲卫保护。
罗敷在齐府门口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去,就看到从石狮子后面匆匆跑来一女子,鹅蛋脸,芙蓉面,柳梢眉,樱桃嘴,这……这不是陈单单吗?可她当日不是殉情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罗敷一脸疑惑地等着那女子走近,细细一看才发现,与陈单单不同,此女右眼眼角有颗泪痣。
在罗敷面前停下,竺伊轩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罗敷眉间的莲花印记,还喃喃自语抱怨着:“真是,人家的个子已经不低了,你怎么比我还高?”
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将罗敷新涂上的胭脂抹去,那朵粉色的莲花刹那绽放,她长呼口气道:“真的是你,快跟我走吧。”说完拽起罗敷的手腕就要转身。
罗敷甩开她的手莫名其妙地说:“你是谁?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竺伊轩眼珠骨碌碌转了转,问道:“我叫竺伊轩,来自蓬莱。你眉间的莲花胎记是不是洞房以后才出现的?”
罗敷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难道是蓬莱岛的人找上门了?
“那就对了,你是蓬莱的第83代圣女,现在岛上群龙无首,都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我知道任何人乍听到这个都不会相信的,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细谈吧?”
罗敷点点头,“走吧,去天香楼。”
竺伊轩得意地招手示意石狮子后面一脸惊讶的侍卫跟上,小样,刚才还不让我出来,怎么样,圣女还不是被我忽悠走了。
罗敷瞥了眼女子的表情,暗自摇头,真的不是单单,想不到世间竟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不过,看她行事做派,性情恐怕与单单截然相反,属于单纯可爱类型的。
“小姐,我呢?”罗敷刚走几步就听到瑶儿的声音。
她暗自盘算,应该也就是去说会儿话的功夫,不会很费时的,让瑶儿跟着也行。于是道:“你当然也一块儿啦。”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天香楼,小二问都没问就把他们带到最好的包厢。竺伊轩坐下一脸忿忿道:“不公平,我昨天想进这个包厢,那小二推搪说在装修,怎么今天你一来就修好了?”
罗敷笑道:“也许人家装修效率高呢。好了,快说正事儿吧。”
竺伊轩挥手让五个侍卫出去,然后那双大眼睛就在瑶儿身上打量个不停,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架势,才咳嗽了两声道:“这位姑娘,无意冒犯,只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是蓬莱的机密,所以……还请见谅。”
瑶儿被她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又听了这话,赶忙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出去。”临出门又看罗敷一眼,道:“小姐,有事叫我。”
看着罗敷点头才走出去,把门关紧。
竺伊轩灌了口茶,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故事有点长,你一定要耐心听完哦。话说几百年前……”
“停!”罗敷立即打断道:“蓬莱岛是怎么来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说我是圣女。”
竺伊轩嘟了嘟嘴道:“别急呀,人家马上就讲到了。十几年前第82代圣女,也就是你娘,私自出岛来到秦国,正巧遇到当时正在微服出巡的秦帝,他们并肩出游然后日久生情,可不知为什么,过了一年,你娘竟然自己又回来了,迅速跟圣子成亲,生下了你。”
“可我明明是齐府的孩子啊!”罗敷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竺伊轩目光复杂,说道:“你刚生下,岛上就发生内乱,凶手是我爹竺定山。”观察了下罗敷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发怒才继续道:“爹爹他与你娘青梅竹马,见她与圣子在一起就妒忌生恨,脑袋一发热带着手下起兵攻打主宫,没想到混乱中错手杀了圣子,而你娘,也跟着殉情了。清理现场时,才发现刚出生的你莫名消失了。”
竺伊轩抿了口茶,“爹爹说,看到你娘自杀的时候,他才感觉后悔了,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蓬莱岛需要人领导,多年规矩,必须是有莲花胎记的圣女才可以担任岛主。”
“说完了?”罗敷不动声色,脑袋却在高速运转,又是上一辈的恩怨,原来还以为美人娘亲有多大的仇家呢,没想到却是情感纠纷,那这仇也没必要报了,AAAA
她清了清嗓子道:“故事呢我信了,可是我在秦国当皇后当得好好的,对那个蓬莱岛没兴趣,也不想回去当圣女。”
竺伊轩眼珠一转,突然凑近罗敷,神神秘秘地说:“本来这个事情不应该我说的,可是看你这样迷糊我也不忍心。”顿了顿,“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世?”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第82代圣女的孩子嘛。”这孩子好是好,就是脑袋不够用,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哎呀,废话,我是说,你娘一从秦国回岛就和圣子仓促成亲,按时间算,你的出生……”看到罗敷一下变了脸色,竺伊轩才停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当然,这也是猜测,如果真的想弄明白就跟我回岛问问我爹吧。”
罗敷脸色惨白,如果竺伊轩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自己跟秦毅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近亲结婚?不伦之恋?天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们?经历了种种磨难才在一起,如今又被告知可能是兄妹关系,叫我们情何以堪啊……
罗敷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股腥味才清醒过来,不行,这事儿必须弄清楚,立刻马上,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她站起来就往外走:“竺伊轩是吧?还不带路。”
竺伊轩赶忙跳起来,天哪,刚才还很温柔的人现在怎么这么恐怖?拍拍胸脯,她几乎是两步并成一步在前面走着。
出了包厢门,罗敷对瑶儿道:“你先回去,告诉秦毅我要出趟门让他不用担心。”
“小姐,你去哪儿?我也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瑶儿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罗敷想到之前把她一个人扔在三皇府,这丫头受了不少罪,立马就心软了,罢了,到了那儿再送信回来不迟,再说这件事情还是弄清楚了再告诉秦毅吧,一个人痛苦就够了。点点头道:“行了,那你就跟着我吧。”
一行人快步出了天香楼往东面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路子默的轿子与他们擦肩而过,他掀起轿帘正好看看一个长相酷似单单的女子,失落地摇摇头,一定是看错了吧,单单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