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多年努力的忘记,在最后一刻,彻底崩溃,叶阑的脸上露出一个哭的表情,忍不住,叶阑别过了脸,看着夏天的玻璃,玻璃的反光映出叶阑脸上两条蜿蜒的湿痕。
岁月流动的轨迹,仿若教室玻璃上映照的叶阑脸上的泪水、
而此时,已经过去了四年,四年,足够一个人忘记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忘记青梅竹马的模样,忘记从蹲门边玩泥巴的年纪一直到上了五年级的快乐。
这些那么难才忘掉的东西仿佛灼热太阳下的冰河,一瞬间就露出冰层下掩藏许久的月光宝盒,光芒四射,无数的月光从里面飞出,日月交辉,瑕瑜互现,彼此印证。叶阑忘不掉,永不能忘,只是控制自己不去想,是生物在受到伤害的应激反应的体现。
是啊,繁忙的节奏,太容易让人忘怀那些轻浮于云端的美好,但是某一天,当我们虚假的繁忙姿态被打破的时候,一切快乐和悲伤,都在记忆中回归,所有沉淀下去的积伤,在疲倦的远途跋涉后沉渣泛起,卷土重来,从消失的地平线下慢慢的重临,对着你微笑,对着你诉说,让你心里暖暖的,只想抱着她。
只想哭!
叶阑想哭,心痛的似乎有人在里面揪,记忆中那张单纯的透出风中薄荷味道、青稚的渲染北城青杏颜色的脸庞已经模糊,取代的是眼前有着淡淡的冷漠,轻轻嘲笑一切,不屑轻蔑一切的眼神的女生,妖娆妩媚。
叶阑住在城东近火车站的天桥附近,石家庄是中国北方的一座城市,城市不大,破破烂烂,恍如另一个北城在叶阑回忆中倒映的镜像,这是一个傲慢的城市。
城中近火车站处治安极差,一言以蔽之,坑蒙拐骗头,吃喝嫖赌抽,再深里就不说了。
叶阑深受其害,被贩卖黄碟的小贩洗劫两次,被强卖相机钟表的成功强卖两次,被拦路抢劫匪人暴打两次,如果叶阑是女生的话,这样住在火车站,不定要被轮几次了,总之,叶阑的生活完全助长了不法分子的气焰。
叶阑住的房子是小姨家的杂货店,晚上,小姨回家去睡的时候,叶阑就住在里面。
用几个字做小屋观感的话,就是狭小窄仄、密不通风、恶臭难闻、还有就是光线黯淡,叶阑对这个地方同样充满围城式的抵触,对叶阑而言,不说也罢。
然而这种平淡的像温吞水一样的日子还是飞快的流逝。
叶阑不曾看第一排的梁蕾一眼,仿佛有着默契,梁蕾也不肯看叶阑一眼,仿佛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那些淡淡的哀伤细细的凌迟着两个人的心,是的,只有心知道有多疼。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至少,彼此无伤,多好。
叶阑从来都是乖乖的,不喝酒、不吸烟、不与班里的混混结伴,学习又好,大部分来说,这都不是一种悲哀,恰恰相反,这是每一个当父母的愿望。
叶阑的烦恼也产生于此,因为有太多时候,叶阑希望自己像一个真正的英雄一样,关键的时候,能够拯救自己喜欢的人于一旦。
叶阑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里面砰砰的像是有人用锤子撞墙,以为是民工。
拎着腰带,忽然间就吓了一跳,里面全是女生校服。
叶阑揉揉眼睛,但的确是女生的校服,上身浅蓝色圆领半袖T恤、松散扎着白色领带、外罩深色坎肩,深色方格百褶学生裙,及腰的部分往里卷着,穿成了超短迷你裙。
叶阑立即退出,想快一些,于是很快,但是还不够快,真的不够快。
“你干嘛啊!”一个画了淡妆还不算难看的女孩子凑了过来,大大的眼睛色眯眯的看着叶阑,“为什么要走啊!”
“对不起。”叶阑的脸立即红了,自己走到了女厕所,这要是传出去……叶阑的后背也慢慢的湿了。
“小白脸,胆子这么小!”女孩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上厕所就去吗!”
叶阑浑身哆嗦,几把拨开那一群女生。还没有接近那个声音的主人,就被死猪一样摁到了地上。
“我再叫你打女生。”一个高跟鞋狠狠猛抡过来,叶阑一疼,脸上已经出现一个血口。
于是,无数的鞋子打了过来,无数的脚底板在叶阑的身上踏下——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这些女生才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这时,外面憋了很久的男生一个排一个很快的进来上厕所,上完后急急的跑走。
叶阑总算还能爬起来,叶阑站起身,躲在阴影中,看着梁蕾用手拢了拢满头秀发,用一个有蝴蝶结的发夹别在一边。在外面的水池边上,对着光泽黯淡的整衣镜,用手掬了晶莹流淌的水流,顺抹在头发上,将乱发整的熨贴,又用水在脸上拍了几下,将脸庞边上的血迹释去。
最后从手袋里掏出玻璃棒棉签,细细的蘸了红眼膏点在脸上的小豆豆上,还有精致的明色唇膏,眼影液,淡淡的一层,整个人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还有美丽,是的,梁蕾很美丽,依然美丽无比。
第3章北城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