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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夜色

莲妃听了,身不由己,只能随着元乾往后园走去。
元乾对她道:“如何不出来呢?外面这样好的风,好的夜色。你该多出来看看晚上,朕告诉你,这晚上的风景一点也不输白天的!”
莲妃就道:“臣妾知道。”
元乾就道:“知道,你还不出来?朕虽然拘在这宫里,但心里是自由的。但这样朕到底孤独。朕希望你能和朕一样。”元乾带着青莲来到后园一棵海棠树下。彼时是深秋了,海棠果也掉得差不多了,树叶也落了不少,整棵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元乾看着这棵树,对青莲道:“有时,朕希望自己是一棵树。”
青莲听了这话,便就着明亮的夜色看着皇上。她看出皇上不似在开玩笑,便试探道:“一棵树?”
“不错,不但是一棵树,哪怕是一棵小草一块石头一滴露水也行。”
青莲就又问:“甚至一粒尘埃也行?”
“也可以。”元乾踱着步子,看着这树身的年轮。
青莲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叹道:“皇上,世间万物,都有其生命。众生平等,皇上您这是起了悲悯之心了。”
元乾听了,就摇头道:“不。朕倒也不是悲悯。朕只觉得,这坐在了宝座上,其实还比不得那一粒土。朕也就只能随心所欲地想一想,但终其一生,还是要老死在宫里的。可尘土就不一样了,风吹来了,它会飘散他方。雨打来了,会落在水里,见识水底不一样的生灵。它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青莲就道:“皇上说了这些,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臣妾看来,这世间万物,都有它不同的造化。一粒土有一粒土的自由,一棵树有一棵树的自在。臣妾并不羡慕它们。万相安生,这大千世界才得永恒。皇上这样说,莫非近日是学了参禅了?”
元乾就道:“朕每一日都忙得很,哪里又有时间参禅面壁?朕说这些,不过都是有感而发。你可听,也可不听。”元乾到底不忘了正题,又对莲妃道:“方才朕问你的话呢?你还没回答朕!”
莲妃就道:“皇上。臣妾并不后悔。”
元乾听了,也就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方才问:“你过真不后悔?”
莲妃就道:“果真。能陪在皇上的身边,是臣妾的福气。”
元乾听了这些,心里觉得满意,又觉得不慎满意。但此刻也说不出别的话。他便对莲妃道:“来,我们且就坐在树下。朕最喜欢听大雨过后,那水落在廊洞里的流泻声音。再一个,就是在树下听一听风经过的声音。”
莲妃听了,便依言在元乾身边坐下了。“你学着朕,将眼睛闭上。”莲妃听了,也就将眼闭上了。
元乾就道:“朕德仁殿南书房外,有那一株梨树。这到了秋天,朕无事时,便常会来树下绕着走上几圈,这时间久了,朕便会数那树上每一日又落了多少树叶,还剩多少片叶子。直至那些叶子都掉光了。朕宁愿和花草树木说话,也不愿意辜负自己的心,去那些不愿去的地方去。朕说这些,你是否觉得好笑?”
莲妃听了,就深深一叹,她睁开眼睛,看着元乾的侧脸。月光之下,他的脸惆怅孤寂。她慢慢道:“臣妾能明白,只有寂寞的人才那样。”
元乾听了,也就吵她看了一眼。他却又微笑道:“朕从前喜欢那样,但现在不了。”小时候的他,在书房习完字后,在翁玄礼离去后,便就一个人踱着步子,在那院前的梨树旁,背着手一个人绕来绕去地想着心事。他年纪小,究竟也什么心事可想。但他宁愿一个人就那样站着,也不愿意和太监宫女们说话。有时,有太监见皇上就这样一个人闷闷不乐的,不说话不用膳,反而吓着了,因去告诉太后。太后见了,赶了过来,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他是个拗的人,这不想说话就不会说话。
太后无法,最后只得请人出宫,将东静王请进宫中。东静王来了,元乾见了自己的阿玛,也有点激动。不过,即便阿玛来了,也只是问他课业如何,在宫里可按时给两宫太后请安。如此而已。小时候的他,以为阿玛待自己薄情,心里颇觉委屈。以为阿玛将他送进宫里了,他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因此,好长一段时间内,他对阿玛总是有隔阂。这种状况,一直到他十五六岁,才有些好了。年纪大了,他才能明白阿玛当年的苦衷。
“哦,皇上是以前那样!”莲妃也启唇微笑。二人说着,就见海棠树下,一阵轻柔的秋风拂过,吹得人心旷神情。元乾就叹:“这到了夜里了,真正连秋风也这样柔和起来。若不是看着眼前不时有落叶飘下,朕当真以为此时就是春天。”
莲妃听了,就笑:“皇上是喜欢春天还是喜欢秋天?”
元乾就道:“你呢?”
莲妃就道:“秋天好。臣妾喜欢秋天。虽然春天姹紫嫣红的,但臣妾偏以深秋为美。”
元乾就道:“或许,你是爱秋天的菊花。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想你是爱这个?”
莲妃听了,反而摇头说道:“不是。那菊花虽有可爱之处,但臣妾喜欢的也不是这些个。”
元乾听了,就笑:“那到底是为什么?”
莲妃就道:“深秋时节,那田里的庄稼也熟了。农人们收割完了庄稼,心里自然安逸。这丰收了,入冬一直到来年的春天,都将不用愁了。臣妾喜欢的是,那空气中干净澄净甘甜的味道。”
莲妃说的,元乾自然能懂。他听了,点了点头道:“朕喜欢的也是秋天。”
二人正说着,就听旁侧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这么晚了,皇上和姐姐果然在这里,意兴盎然呀!”
二人听了,不禁同时往身旁看去。但见皎洁的月色下,那廊柱边立了一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萼妃。莲妃见了妹妹,心里吃了一惊,但还是站起笑着问道:“如萼,是你!怎么你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萼妃听了,也就慢慢走到了青莲和元乾的面前。“臣妾见过皇上。”萼妃看着一旁的元乾,目光中含了幽怨。元乾看了看她,就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繁花宫了?”萼妃就道:“臣妾本也就睡下了。但上床前,心里却又想起了姐姐,因就过来看一看。不想,臣妾竟在这里见到了皇上。”
原来,萼妃打听到今晚皇上出了德仁殿,一直就往繁花宫里来。萼妃便也决定过来。方才她到了繁花宫门前,只是令墨梅不许伸张的。她想,若是皇上和姐姐睡下了,那也只得罢了。但若是没睡,她便着意要来看一看。看着姐姐挨在皇上一边,亲密无间的样子,萼妃的心里已经含了半瓶子酸。从小,她就有很强的占有欲,这入了宫后,虽然知道皇上不可能就一个妃子,但她还是希望皇上的心里只有她一人。姐姐不是说过,什么都不和她争抢的么?可为何表面上答应着她,私下里又和皇上多有亲密举动?自那一日她被降为贵人后,和姐姐的关系曾有所缓和。可现在,看着姐姐,她心里的怨气‘噌’地一下又涌了出来。
“姐姐。你的精气神不错呀。平日里你总是对我说,只喜欢一个人清清静静儿的,无事的时候,不如早早将宫门阖上的。可这背地里勾引皇上的贤惠人儿,可不也是你?真正你是个多面人儿。”萼妃一生气,就喜欢耍性子,就有些口不择言。
莲妃听了,就叹:“如萼。不是这样的。真正我也不知道,今晚皇上会过来?”
萼妃听了这话,心里更不屑。她看着莲妃,睥睨道:“是么?你不要总拿‘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来搪塞我。真正我也听够了!你如果告诉我‘好吧,你是我的妹妹那又怎样,反正我也是皇上的妃子,皇上能宠你,难道就不能宠我么’,你若这样坦荡说了,真正我的心情还能平静一些。”
莲妃听了,想了一想,一下没有出声儿。萼妃就道:“哼,你不说话,看来是我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假好人,假正经。我最烦你这样的人了。如此看来,皇后虽然气量狭小,但还比你好上一些。”萼妃说着,眼眶里简直就要流下眼泪了。莲妃听了,只得说道:“你愿意怎样说我,就怎样说好了。我想你说的也有道理,究竟我在宫里,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有时候,我的所为也的确伤害了你。”
萼妃就道:“你这样说又有什么意思?总之,以后我再也不信你了。”萼妃说着,却又往那海棠树下元乾的方向走去。
方才萼妃和莲妃好一顿抱怨,元乾一直坐在台阶上,慢慢听着。待萼妃走上前来,元乾方道:“萼妃。你无礼了。莲妃到底是你的姐姐。”元乾说着,站了起来。
“臣妾的姐姐?皇上您不知,在这宫里最能真正伤害臣妾的人,就是臣妾的姐姐。”萼妃言语中还有忿忿之色。
元乾听了,不禁对萼妃道:“萼妃,你放肆了。莲妃是朕的妃子。朕喜欢去这宫里哪里,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