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瑁听了这话，脸就红了一红。莲妃刚要说话，就听李忠国在外头扯着嗓子，低声道：“皇上驾到。”太后听了，更是点头笑了。“说曹操，曹操到。现在这个时候，皇上哪里会过来？不想到底还是来了。我倒想知道，皇上这会儿来，到底有什么事？”
太后话音刚落，皇帝也就进了来。他穿了一件半旧的明黄袍子，踱着步子，一脸深思地走了进来。“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元乾简洁说道。方才他进了殿，就看见莲妃也在这里。元乾便温柔道：“莲妃，你也在这。”莲妃赶紧给元乾行礼。秋玳秋瑁也在后向皇上行礼。这是姐妹俩第一次见皇上。皇上此番来，是为了和太后商量如何给李克用定谥号一事。李克用在前几天已经去世，享年七十九岁，也算高龄。李克用和曾国藩、张有卿、左宗棠并称玄月中兴的四大名臣，他的谥号自然不须斟酌一番。
太后听了，心不在这上头。与她而言，这死了的人都算是无用的人。随便定一个差不多的，也就可以了。她便对元乾道：“文定、文忠、文肃这三个中，皇帝你且裁定一个吧。”元乾听了，就叹：“到底是一代名臣，虽然他在世诸多政见，与儿臣不符。但儿臣的心里，还是尊敬他的。李大人对玄月究竟是出了不少力的。”太后听了，便点头道：“何尝不是？这个到底我也知道。到底咱们也未曾亏待他。”元乾听了，便知太后的意思了，因就说道：“那么，莫如就文忠好了。”太后就道：“这个也行。如此，就由皇帝你去颁布。我想，他的丧礼，一定会有外国人参加，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太后看着身边一左一右的秋玳秋瑁，忽然就对元乾道：“皇帝呀，你瞧瞧我身边的两个姑娘，模样儿怎么样？她们是姐妹俩，都刚从琉璃国回来，都会说外国话，还会跳外国舞，可是个难得的人精呢！”
元乾听了，也就看了一眼跪下的秋玳秋瑁二人。只是此时的元乾，内心已固。他的心里，已经住不进更多的人了。任凭她花容月貌，任凭她才情横溢。因此，元乾只是淡淡道：“皇额娘，听起来还不错。”太后听了，心里大不满意，因对元乾道：“这叫还不错？皇帝，我是体恤你。如今，萼妃死了，你的后宫不过就一后一妃，夜里我想起来，总是替你凄凉的。这秋玳秋瑁两个姑娘，是驻法大使秋然的女儿。她们受过新式的教育，我以为这些只是与你投缘的。”元乾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了，因还是淡淡道：“儿臣谢过皇额娘了。只是，后宫一后一妃，与儿臣而言，已经很好了。如今，除了朝廷忧患，儿臣的心里并不想及其他。”
太后听了皇帝这意思，分明就是在婉拒她了。秋玳秋瑁就在边儿上，皇帝这样说，可是叫太后觉得没有面子。她想了一想，就问身旁的莲妃：“莲妃，你的意思呢？身为皇帝的妃子，与这些事儿上，可是要好好劝劝皇帝。到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咱们又生在帝王之家？”莲妃听了，心内就叹息了一声。她低声对元乾道：“皇上，秋大人家的这两个女儿，果然很出色。皇上口否考虑一下太后的提议？算来，太后老圣君也是替皇上您着想。”元乾听了这话，便看了看莲妃，叹道：“莲妃，难道你也要让朕再纳嫔妾？朕的心，已经很累了。”莲妃就道：“可皇上有了子嗣了，就不这样想了。”
太后在榻上听了，就问莲妃：“莲妃，你嘀嘀咕咕的，和皇帝说什么呢？好了，不如你先退下吧。反正，秋玳和秋瑁，今儿我是送给皇帝送定了。”莲妃无法，只得先退了出去。仁寿宫的寝宫之内，就剩了太后皇帝和秋玳秋瑁四人了。秋玳见了皇上，心里已然称意。只觉得和那些邮票上印刷的照片分毫不差。秋瑁低着头，皱着眉，心里头却是矛盾。她进宫，只是图个新鲜，喜欢看看宫里各处的摆设。但是，如果太后果然将她和姐姐赐给了皇帝的话，秋瑁扪心自问，只觉得还是太突然了点，虽然这是母亲朝夕所愿的。
元乾便坐了下来，诚恳对太后道：“皇额娘果然要这样么？”
太后就道：“我是一片好心。你住在那涵元台里，那身边伺候的人只有那几个随身的太监。到底人还是少了一些。有秋玳和秋瑁在你身边，与你只是好的。她们年轻，会唱歌画画，想来那春香堂内，因有了她们的笑声，也不至那么冷清。”皇帝听了，想了一想，方正色道：“只是，这些儿臣并不需要。那涵元台清幽宁静，儿臣已经习惯了。若贸然多了人进来，只是叫人觉得别扭。”太后听了，方叹息道：“别扭？这是我的好意，你却认为别扭？罢罢罢，看来你果然是冷了心了。我知道，我杀了那些新党，你与我从此就生了隔阂了。想你若重新得了大权，只一剑要将我杀了的。你恨我，这些我并非不知道。”
元乾听了，沉默良久。他看着太后，刹那之间，想了很多很多。他喃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儿臣也不希望看到。不过，皇额娘放心，儿臣的心里，还是尊敬你的。”元乾说着，就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太后看着元乾的背影，良久沉默不语。秋玳说话了，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哽咽。皇帝也看见她了，但却是拒绝了太后的好意。“老圣君，您怎么掉眼泪了？”秋玳说着，只是将一块手帕递了给太后。太后就对她道：“你不知道，皇帝是个拗性子。算了，你们两个，就安心地在我身边伺候我吧。我总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秋瑁听了，却是心头一缓。太后方又在榻上躺下了。秋玳和秋瑁回到房间，秋瑁就对姐姐道：“我可算见着了皇上了，原来却是那样一番模样。”秋玳听了，就无精打采地说道：“皇上的模样，你也不是没在邮票上见过。不过，看皇上的样子，只和那照片上一模一样。”秋瑁听了，却是摇头：“在我看来去，却是一点也不像的。那照片是黑白色的，只不及真人一半。”秋瑁说着，又叹了口气，对姐姐道：“皇上看着可比照片上的憔悴多了。”
秋玳听了，就自言自语地道：“可是，分明憔悴有心事的皇上，再我看来更有魅力更能打动人。你难道没看见皇上那一双忧郁的眼睛么？”
秋瑁听了，忽然将头看向那开着的房门，告诫姐姐道：“咱们且不要议论了。这在宫里，到底要谨言慎行。我知道，你对皇上有意思。”秋玳秋瑁在家，自然是被秋然夫妇宠坏的小公主。不过，这到了宫里，也不过一个月，秋玳和秋瑁的性子却是大大扭转了过来。骄纵任性的毛病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宫廷侍女们都有的稳重和矜持。秋然夫人听说，将女儿送去涵元台的消息黄了，在家也是唉声叹气了好几天。秋然倒是看得开，因对夫人道：“如今宫里这个局势，女儿们自然还是跟在太后身边的好。想你也听说了，自戊戌变法失败后，皇帝已经没权利了。如今上朝听政，也不过是走走样子，安抚安抚那些老臣，堵一堵夷人的嘴。”
秋然夫人听了，还是觉得不高兴。“话虽然如此。但太后总有老去归西的一天。可皇上还年轻。女儿在皇帝身边侍奉，方才是长远之计。”秋然就道：“你就是这样功利。到底现在的局势不稳，皇上还没有王子，也不知以后怎样。”秋然夫人却是个‘挺皇派’，听了丈夫的话，还是摇头道：“皇上的呼声一直很高。他的名声儿很好，太后也轻易不能撼动他。”秋然夫人也就说了这么多。她想：反正女儿在太后身边，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入了冬，再开了春，天儿就一日暖似一日了。过了惊蛰，太后便下了懿旨，着同治的三个妃子，并元乾的皇后和莲妃，都回家省亲一日。皇后莲妃等听了，都非常高兴。莲妃在繁花宫内，早早地都预备下了。明日就要归家了，至晚时分，元乾却突然出了园子，到了繁花宫这里。当墨梅姑姑来报，说皇上来了时，莲妃的心里，很是吓一跳。这并非早朝，皇上此番来，可是违背了太后的意思。要是有人告了仁寿宫去，想必太后知道了，会勃然大怒的。
元乾看着莲妃一脸慌张的模样，就叹息道：“莲妃，不必害怕。明天你就要出宫了，朕只想过来看一看你。”莲妃便请元乾里头入座，元乾看着莲妃的书房，又道：“这里，朕多日不来了。你的书房，和宫里别处不同，总是散发出一股子淡淡的书香味儿。”元乾又问莲妃，回家要用的东西，可都预备好了没有。莲妃就道：“这会儿我正忙呢。就听见墨梅姑姑说，皇上您来了。”元乾看着莲妃，便道：“莲妃，朕来，是要送你一样东西的。”莲妃就道：“是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