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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寺庙

皇后听了,面上倒显得淡淡的。她浅浅说道:“萼妃死了,与宫闱之争,我反而看得开了。得宠怎样,不得宠又怎样。这日子还不是一样地过下去。若咱们玄月国果然没了,皇帝也做不成皇帝了,她这得宠的反而更遭殃。”萼妃死了,与皇后心中,反倒起了一个小小的坚固的屏障,这见了莲妃,面上更是寡淡。三人说着说着,实在是撑不住了,便还是回了车上睡觉。到了第二日,路越走越高,太后问李忠国到了哪儿了,李忠国禀告说,车子已经到了昌平境地了。
皇帝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既如此,不如就去村头看看,可有什么破旧的寺庙?”李忠国也就去看。待再回来,果然对元乾回道:“爷。果然有废弃的场地。还有几间房也空着。”太后听了,心里非常满意。她叹道:“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这有个正经地方住,总是再好不过的事。”皇帝听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许这里会有官员。”
太后听了,便看了一眼皇帝,叹道:“这个时候,果然还有忠心不二的官吏么?”元乾就道:“这个地方,正因为是回汉交界之地,所以纷争必然比别的地方更多。这里未有官吏也就罢了,可若有,必然也比别处要多。”不想皇帝果然猜中了。到了正午,就有三四个地方官听说太后皇帝一行,逃难到了这里,便倾尽所有,出来迎接。
李忠国果然寻了一处极干净极清净的寺院,太后和皇帝等人住进去,房间还都有空余的。那几个官员送来了几袋大米,还有一些鸡蛋和猪肉,这就是最好不过的美味了。太后命那几个地方官退下,却是叫肃王和谦王着人返京城打探消息。太后对肃王道:“想你们也听见了。那几个官吏不是说了?那些夷人进了天赐园后,抢了一些宝贝后,也就一哄而散了。和咱们现在平安相比,那些丢弃的宝贝也不可惜。”肃王听了,就道:“既然老圣君吩咐,那臣即刻就返京。想那几个官吏并不敢拿这样大的事来搪塞咱们。”太后就点头道:“好。如此,你就去吧。”一路西行,太后当着底下这些人的面,从不抱怨一个苦字。但心里头却是无比渴望赶紧回宫的。一旦在外边时间长了,兴许对京城的局势就会把持不住。
肃王谦王带着元节离开后,太后就回寺庙休息。李忠国给太后捶腰,崔大友给太后捶腿,秋芒子在一旁喂太后吃鸡蛋羹。屋子里静静的。三郡主四郡主要进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也免了,她对秋芒子道:“叫她们不要进来了。能多休息就多休息。想她们也怪可怜儿的,都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这一路可是吃了大苦。”太后心里便琢磨着,待回京后要给三郡主四郡主说上一个好的人家。皇后在屋子里独坐,隔着圆形的窗子,她看到元乾和莲妃在寺外散步。皇后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默默盯了一会,方将窗户又阖上了。
元乾一边走,一边对着莲妃道:“估计京城里的局势大概安定了。”莲妃听了,就叹:“也不知宫里到底怎么样了?”元乾看着莲妃,终于对她道:“莲妃。当初你出宫也匆忙。兴许你还不知道吧。谭盼生等七人,一个月前,已经被处斩在菜市口了。”莲妃当时在冷宫,与盼生的死,的确不知道。听了元乾的话,她张了张口,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变法失败,盼生等人必遭厄运,这些她是能估猜到的。但到底不知他已经死了。莲妃的心里难过无比。“文居易文大人还无恙,现下他们在东瀛。”元乾又加了一句。
莲妃叹道:“爷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但总是知道凶多吉少。不想果然如此。不过,我知道赛桑夫人定然是奋力游说相救的。盼生哥哥一定有逃跑的机会。”元乾听她说‘盼生哥哥’,也就点头道:“不错。他是能走的。他们七个人都是能逃走的。康无为梁奋发不就走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走。这就怪不得启海手狠了。”
莲妃就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走。他是要以死唤起天下百姓们沉睡的斗志。玄月要富强,中国要变革,没有流血牺牲是不行的。”元乾听了,黯然道:“是。”莲妃看着皇帝,又大胆问了一句:“爷,您心里恨太后么?毕竟,下令抓捕维新党人,是太后的意思。”
元乾就哀戚道:“莲妃。要说不恨,自然是假的。但这些天,我一直在反刍,维新变法为什么会失败?不是我任用人有问题,不是诏令下达不力额,而是这玄月的兵权始终不在我的手里。我明白了,要想变革成功,必须要控制整个军队。否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这是元乾在苦痛之中顿悟出来的道理。但太后到底还在,而他又陷囹圄之中,他唯一能做的事,依然是,等待。而等待,就意味着煎熬、痛苦、矛盾、克制。
“爷,那以后,回京之后,您想怎么办?如今变法既废,那朝堂上下,还是太后的人。而且,太后之前不是宣布了临朝听政么?太后这是要将爷您的权力给架空,将您的影响给彻底地排除掉。”一想起这些,莲妃的心里也无比担忧。盼生死了,师傅东渡了,戊戌年的这场变法,在顷刻之间,化为了泡影。曾经做出的所有努力,统统都白费了。莲妃知道:没有了政治生命的皇帝,只会如行尸走肉一般消沉。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心痛苦的。
莲妃觉得自己要坚强下去。妹妹的尸体还泡在井底,盼生的家人她还没去安慰。母亲和大伯一家也不知在京城到底怎样了,他们是否也遇到了骚扰和危险?可活着,唯有活着,才能看到希望。她鼓励元乾道:“先前我病了,是爷您鼓励的我。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不管怎样,我都要永远地守在爷的身边。爷要死了,我也绝不独活。”元乾听了,便摇头微笑道:“不。莲妃,我不要你死,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最好更活到一百岁。”莲妃听了,就道:“不,我活不到那样的年纪。年纪那样大了,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聋了,牙齿也掉光了,活的也没有什么劲儿!”
元乾就叹:“你必然比我的命长。我知道我并不会活很久。你看我外表还是如常,但我的心,却是千疮百孔了。可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我活着,许多人便就因此还能看到希望,这与他们有好处。若是因我的存在,能让别人活得更安逸更有信念,那么我愿意熬着活下去。”元乾和莲妃说了这许多,一直用‘我’交谈,而莲妃对元乾,也并未用‘臣妾’称呼,二人并肩而行,平等交谈。这是他们出宫之后,在思想和灵魂上,开始第一次的平等的接近。
莲妃便又问元乾:“爷,您有没有想过,若您不做皇帝,您想过怎样的日子?”元乾就道:“这个时候,西风东渐,如果我不是玄月的皇帝,我想我会是一名学者。我或许会去法兰西学钢琴,又或许会去翡翠国习法律。待到了一定的年纪,我会去一个安静的小岛,在哪里栽花种草。听听海风,闻闻花香。或写几首诗,或画几幅画,就那样宁宁静静地过上一辈子。如莲,我已经累了几十年了,我真不想这样累下去。”莲妃听了,心里感触不已。她问元乾:“这样果然好。我知道皇上您学问好,写字好,画画好,又弹的一手好钢琴。只是,若一心想隐居,又为何要去那岛上?”元乾就叹:“唯岛上好。那四面皆是水,与大陆相隔。我就是要那样的遗世独立。若还在大陆,只怕还是有人要来找我。要彻底地获得安静,唯有舍弃大陆,只管去那偏僻之处。”
莲妃听了,心里虽不赞同,但却是理解。她感叹道:“只是,今生今世,怕是不能够了。也就只有来世了。”莲妃一听,心里大为疑惑。她知道历朝的玄月皇帝信奉的都是萨满教,而萨满教义是没有所谓前世来世的。皇上这样一说,莲妃自然好奇。“莲妃。我的确相信人有来生。”元乾又肯定地加了一句。莲妃就问:“爷您果然不信萨满?”元乾就道:“与这样,我或许是个异类。我不信萨满,我信仰的是佛。这佛是中原之佛,却不是那藏人供奉的佛。”莲妃听了,就点了点头。元乾看着这清真寺前有一处空地,那空地上圈了一个花圃。元乾便在花圃前坐下了。他叫莲妃也坐下。
“莲妃,你是信萨满,还是信仰的佛?”
莲妃听了,心里有点矛盾。其实受了母亲的影响,受了炎州风气的影响,有一段时间,她内心祈祷的是基督耶稣。看着莲妃欲言又止的神情,元乾就叹:“果然,这宫里的人,也只有朕一人信佛。”元乾说着,就站了起来,目光怅惘着看着远方。远方,间或不远处,还是一个清真寺院。莲妃看着元乾,心有所动。“不。爷,我信佛,我信今生来世。”莲妃大声说道。元乾听了,便微微笑起来,看着神情激动的莲妃。“莲妃。我希望你是真心的。你不必为了附和我,而改变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