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忠国和秋芒子就又折回来了。李忠国笑道:“主子们去吧。”皇后莲妃三郡主四郡主都去了那里。女眷们方便完了,各自都觉得口渴。可这是村里,喝的除了凉水,再无别的。可如果喝了凉的东西,闹了肚子,那更是不好了。太后也口渴,因问李忠国可有什么喝的,李忠国回说只有凉水。太后听了,就点头道:“好。那么就喝凉水。”李忠国听了,也不吭一声,寻了一个瓜瓢,洗了一洗,在一条小河边,舀了一碗凉水过来了。太后见了,就先漱了漱口,方喝了几口凉水。太后喝完了,就对着皇后道:“这水清甜。我想该是哪处的泉水淌着过来的。真不愧是叫甘露。皇后,你也喝几口。”
皇后听了太后的话,真的以为河水清甜,她接过瓢,也就喝了一口。刚喝了一口,皇后赶紧将嘴里的水给吐了出来。她皱着眉头,对太后道:“老圣君,您蒙我呢!这水这么苦,哪里有什么甜味?”太后听了,就绷着脸道:“好。你不喝,就等着渴死吧。”太后因叫莲妃喝。莲妃听了,也就喝面目平静地喝了几口,方又将瓢递给三郡主。“喝吧。再苦都要喝下去。只要咱们还想活下去。”三郡主听了这话,便看了看莲妃,似乎受到了她的鼓励,便将心一横,咕咚咕咚也喝了几口。四郡主也喝了。皇后看了,有些不还要意思了,也捏着鼻子喝了几口。
太后见了,就感慨地道:“这人哪,千算万算,总还是有算不到的地方。本以为带了散碎的银子,这沿途还是会有卖东西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却是不能这样想了。”太后看着众人沉默不语,便又对皇帝道:“或许你不跟着我,倒是对的。跟了,也是死路一条。”皇帝听了,只平静说道:“这一路若皇额娘能得平安,那么也就值了。”太后听了,就摇头道:“这个时候了,皇帝你何必还与我敷衍呢?你到底有多孝顺,心里有多恨我,我都知道。”皇帝听了,想了一想,就不愿再说话了。
大家喝了水后,便继续赶路。太阳已经走到西南角边上了。莲妃的病有些好了,因车里既闷且热,她就将车帘子掀开,看着外面。这李忠国半路雇的赶车的车夫,是个半聋的人。他下了车,咿咿呀呀地对了李忠国还一顿比划,说马要休息要喂食。这车夫压根不知道太后等人的真实身份,真当他们是一户逃难的富户。李忠国见了,进车请示太后。太后便命将车停下。李忠国看着几车子人,心里着实犯起愁来。马儿好打发,这车上还有一些饲料。但人可怎么办?现成的米面是绝对找不到的了。李忠国看着前面一块半熟的青稞地,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太后听了李忠国的建议,就道:“好。只要有口吃的,什么都好。你这就去与人家商量,多少银子都给。”李忠国便和崔大友找到了这片种地的人家,用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将他种的青稞地全都包了。那种地的见几亩地竟得了这么多银子,以为发了一笔横财,喜的不知怎样才好了。因此只管捧了银子,将地撂下走了。李忠国见这地里,还种植了好些高粱玉米豇豆角,心里更是一喜。于是大家煮粥。
元乾喝了一碗,心里万分感慨。因觉得这碗豇豆粥胜过人间的万千美味。莲妃吃着玉米粒,看着元乾,默默无语。太后喝完豇豆粥,对着皇帝等说道:“咱们都算是幸运的。这留在宫里的人呀,说不定就遭了难啦!”跟着太后的几个宫女听了,因担心同伴,都不禁低声哭泣了起来。
这几亩的青稞玉米地,也不是几个太监宫女一昼一夜就能够割完的。到了晚上,李忠国寻了一个废弃的空屋子,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请太后进去躺着。那崔大友便带了几个宫女,在伙房里拉着风箱烧着热水。秋芒子唉声叹气地说道:“崔总管,就这么些青玉米粒,也不够支撑几天的呀!太后几天没有闻着肉腥气了。哎!如果太后真要吃肉,我就将我手腕上的肉割下来给太后煮汤吧。”崔大友听了,却是叹气笑道:“姑娘,谁要你们的肉呢?咱们要想办法。咱们应该赶紧地将青玉米剥出来,吧豇豆角捋下来,吧青玉米秸砍下来,捆成捆带在车上,人和牲口可都需要。可不能再向宫里那样,娇娇气气儿的。总之,再不能让太后老人家挨饿了!”崔大友越说越严肃了。
秋芒子等人听了,只得振作精神。崔大友又提醒她们小心。秋芒子听了,更是唉声叹气。“我们这还是好的。兴许小娟子小荣子她们,这会儿都已经死了,肯定是死了。这几日,我的眼皮子直跳呢!”崔大友听了,就安慰了一番。秋芒子对老太后自然是最忠心的,她藏了好几个老熟玉米。她回到了太后躺着的那张土榻上,看着屋顶不时落下扑簌簌的灰,秋芒子便将那又嫩又匀的煮玉米从手绢里拿出来,对太后道:“老圣君,奴婢给您剥粒子吧。”太后听了,便感慨地看着秋芒子,轻声说道:“我不饿。你不知道,这上了年纪的人,并不怎样多吃东西。你拿这个送给皇上去吧。”秋芒子听了,就含泪点了点头。这熟玉米就到了元乾的车中,元乾看着秋芒子献的玉米粒,也叹了一叹,方道:“秋芒子,你自个拿去吃吧。”秋芒子看了看车中角落里躺着的莲妃,就道:“爷,您不如给了莲主子吧。奴婢看她这几天瘦了许多。”元乾听了,待要说话,只见莲妃听了,也就坐直了身子,对秋芒子道:“秋芒子,我谢谢你了,现在大家都不容易。”
秋芒子听了,就跪下,非要元乾和莲妃接受了不可,并说这是老圣君的意思。莲妃听了,就道:“好。我不为难你。为什么要为难你?”莲妃就收下了。秋芒子见了,方哽咽着走了。皇后将车帘子掀开,对了三郡主说道:“幸亏我在大车店拣了一把旧芭蕉的扇子。”皇后扇了一会,就将扇子给了三郡主,三郡主扇了一会,又将扇子给了四郡主。
四郡主叹气道:“真正是站也站不得,坐也坐不得。想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孽,今生竟遭了这么大的苦哇!”三郡主就对妹妹道:“还今生呢,你今年才多大?反正,自经了这样一遭事后,我可是再不信什么萨满教了。”四郡主有些男子的性格,她一边说一边就不停地用手赶虫子。皇后见了,就对四郡主道:“罢了,不要扇了。越扇它越多。这累了渴了,可是没有多余的水了。”四郡主听了,反而笑了笑,说道:“没水就没水,反正我嚼玉米杆子也习惯了。这天天地嚼着,我反而觉得那汁水里有一股子清甜的味道。”
三郡主听了,真是感叹起来了。因道:“主子,您听听,这真是我玄月国一个尊贵的格格说出来的话。真正,我们是日暮西山了么?”皇后就苦笑道:“依我说,吃些苦也是好的。我们是享福惯了。但我知道,我们的祖宗为打江山,吃的苦,可是我们的万万倍!”四郡主就笑:“主子。要是以后咱们又回宫了,您会怎么想咱们这遭?”皇后听了,就摇头道:“我什么也不想,且将这个当作一场噩梦罢了!”
四郡主听了,就问:“果然如此么?”皇后听了,就一本正经地道:“不当是噩梦一场,那还能怎样?皇后和三郡主四郡主聊着聊着,就到了这后半夜了。这话题也不知怎地,就聊到了萼妃这上头来。三郡主问皇后:“主子,宫里那胭脂井里还泡着萼主子呢,咱们回去了,可是不敢走那里!”皇后听了,也就默了一默,方对三郡主道:“这样的话,以后在太后跟前可是别提。在皇上跟前也是一样。”
四郡主听了,不禁叹息一声道:“到底是要将萼主子捞上来的。不然,可像什么话?萼主子的娘家人也不依的。外头的人也只会说咱们老圣君不讲人情的。只是,我也真正好奇了,那萼主子看上去,是最贪恋荣华富贵的人。怎么这下子说死就死了?至今,我一想起,这心里还觉得不信。”皇后就道:“不用你说,真正我也不相信的。想你们也是知道的,从前我和她可是没少闹绊子。后来,虽有些好了,但到底她死了,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三郡主听了,却是替皇后抱屈起来了。“虽然萼主子死了,但现在得宠的也不是外人,还是她的亲姐姐。算来,皇上和主子您也是患难的夫妻,这一路走来,多多少少总该有点感情吧。不想,皇上待主子还是这样。”
第29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