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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恨意

离国皇后到底还是被收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下了命令。随着夏丞相被处决的噩耗,夏家的权势终于要分崩离析了。现在的大权全部都落在了皇上一个人的手里,可以说他大权独掌,地位稳定。成为了一代霸主。处决夏家不单单是为了独揽大权更是杀鸡儆猴,朝堂之上蠢蠢欲动的奸臣不在少数,可眼见皇上如此心狠手辣的处事方式,也不由地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轻易妄动。
大牢之中昏暗潮湿,在这严寒之中空气阴冷,直往人的毛孔里钻去。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夏木施坐在草地上,屈起双膝,冷得双手抱肩。冷归冷,可她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里简陋狭小,没有锦衣华服,身上穿的是单薄的囚服,没有软榻与床,睡得只是硬板床,想那豪奢的未央宫大概与她今生长绝了,也不再有许许多多的婢女伺候。这里没有熏香,没有胭脂水粉,玉器金饰,只有蟑螂和老鼠。这里关着的除了死囚就是终身监禁的人,总之没有任何的机会出去了。
可是她却不后悔,因为她即将与爹爹团圆,她不害怕也不贪恋红尘。
夏木施坐在干草堆上,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她在等。等她被斩首的那天,这样一切都结束了。这样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痛了,这样自己也就彻底的与那个人没有任何瓜葛了。
就在她发愣之时,忽闻耳边传来一股闷闷的声音:“喂,我听那些狱卒说你是原是当今皇后娘娘?是真的吗?你既身为皇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你恐怕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关入大牢的皇后吧?”
夏木施目光在四周微微扫视,而后确定这声音来自一墙之隔的隔壁牢房。隔壁的牢房里关着的也是一个女囚,大约三十上下,她带着手铐和脚镣,身上布满伤痕,原本雪白的囚服之上星星点点地站着早已干透的鲜血,乌黑的秀发如今如稻草一般挂在脸上,明显是被关多年的囚犯,并且饱受折磨。
夏木施伸手捻起身下的一个枯草在手里转动,动了动干涩的薄唇最终却选择不说话。她怎么会来这里?还不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她怨不得别人,自己的苦果是自己种下的,当然就要由她自己吃下去。她现在的感受无人能够了解,更何况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说了又有何用呢?还不如省点力气。
一墙之后的那女子久久未听见回话,便沉沉地叹了口气,饶是身在隔壁的夏木施也听得真切,仿佛心头有千般愁万般绪:“其实,你也蛮可怜的,堂堂的皇后娘娘沦落到如此的田地,你是夏家人吧?听说昨日夏家被满门抄斩,现在你也被收监只等择日处斩了。啧啧,这当今皇上还真是狠啊,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不假,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进来,但是他既然能让你进来便说明了他无情无义。这世间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这可怕的也是人心,纵然你和他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也未必猜的到他心里想这些什么。”那女囚犯自顾自地说着,反正自己将死,所以再多一条辱骂皇上的罪也没什么关系。
夏木施听了这番话,纤细白皙的双手不由地握紧,指甲陷进皮肉之中竟毫无感觉,或许她早已麻木了。她眼底猩红一片,昨日在刑场上那恐怖骇人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的人头落地,亲眼看见那血一直流,一直流,直到自己眼里全部都是血红的颜色,什么也看不见。而她的耳边瞬间肃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全身颤抖着。
“其实,你也挺傻的。”那声音再次飘了过来,“你说你好好的皇后不当,非要上这里当死囚,你觉得你这样求死对得起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吗?夏家是皇上下旨处死的那便是注定要死,可是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女囚说着走到墙边的干草堆上坐了下来,手铐脚镣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到夏木施的耳朵里,她顿时回过神来,眼底也随即恢复了清明。
“你其实也不必这样,既然都是将死之人,何不看开点!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也许这便是你的命!我看你那婢女倒是挺关心你的,每天都给你送吃食。你都沦落到此了,还对你如此衷心,现在这样的人很少了,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的好心……”女囚说着说着,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无亲无故地活在世上,她抬头看向墙头的那一扇小铁窗,算了算时辰,绝望地垂下眼眸,无声地苦笑。
这时,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两名狱卒,路过夏木施牢房的时候,她愣了愣。
之间两名狱卒走到隔壁的牢房里:“时辰到了,走吧。”说罢,拖起那女囚,往牢门外推去。
那女囚脸上始终带着淡定的浅笑,出了牢门她特地走到夏木施的牢门前,看了她一眼,而后弯起眉眼,感叹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快走!”跟在身后的狱卒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匆忙补上一句:“我要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说完,人便消失在阴暗的走廊里。
夏木施僵坐在草堆上,唇角缓缓牵出一抹苦涩的笑,不知道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两天之中便亲眼看见那么多人上刑场,而她自己也即将踏上他们的后尘。
夏家被灭,夏木施被收监后,云儿很想从未央宫中搬出来了,夏家落此地步,她已经不愿意在待在那于她而言地狱般的皇宫了。可是,她不能意气用事,她在宫里有很多事会好办很多。清华见她不过区区一介婢女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愿意待在未央宫中便遂了她的愿。
云儿日日都来监狱里探望夏木施,给她送来一日三餐和一些冬衣棉被。夏木施从小娇生惯养,被人如珠如宝地呵护着长大,她知道她们家小姐吃不惯狱中的饭菜,更没有受过这般罪。
可是,云儿每次带来的饭菜,夏木施都几乎没有动。这牢房之中光线不足太过阴暗,人的心便也不知不觉地跟着颓废下来。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一片血色和父亲的脸,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云儿看着这样的小姐心里满是着急,却又别无他法,每次苦口婆心的劝慰最终都无果而回。
这天,云儿精心准备好夏木施爱吃的饭菜便拎着食盒准备去狱中看望她。刚从未央宫里出来,丫鬟小桃和青云便急急跟了出来:“云儿姐姐,云儿姐姐。”
闻言,云儿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是她们,便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她们跟上来。
“何事?”云儿不解地问道。
小桃不答反问:“云儿姐姐,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我们一直都很担心,却又无法去看望她,自从娘娘出事以后未央宫的丫鬟都被分到其他嫔妃那里去了,我和青云现在才闲下来,这未央宫里只剩下你一人了,我们都很担心所以特地前来看看。”
青云鼻头一酸,眨了眨眼点头道:“娘娘平日里对我们所有人都不薄,我们担心娘娘,可是我们只是小宫女,什么也帮不上忙。”
云儿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安慰她们:“你们放心吧,娘娘现在一切安好,有我照顾着,你们安心吧。以后你们没有了娘娘的庇护,凡是都要谨言慎行,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剩下安慰了,虽然小姐现在情况很不好,每次送进去的东西,她几乎都没有动,眼见着她日渐消瘦,心疼却无可奈何。
小姐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她却不能由着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能送饭了,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丫环,如今夏家没了,她就是想帮小姐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这次的打击对于小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小姐丢了皇后的位置,现在成了阶下囚,又马上要问斩。想一想她都觉得老天对于小姐实在是不公,小姐那么温婉善良,怎么就会如此下场。
“皇上怎么能对娘娘这样,我真是不懂!”小桃满是愤怒。
“我们还真是替娘娘不值!枉娘娘从前那么爱皇上。”青云附和道。
“好了,你们的心意我一定转告娘娘,但是你们也要万事小心,这皇宫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娘娘的事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你们之前是娘娘身边的人,要学会明哲保身,这也就是对娘娘最大的帮助。因为娘娘不希望我们任何一个人因为她而丧命。”
青云和小桃点点头,便离开了,云儿叹了口气:“小姐,你也许也想不到,即使你现在落魄了,但是还是有许多人关心你。所以小姐,请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在自暴自弃。”
云儿拎着食盒半路上却遇到了能改变小姐一生的人,宵王爷宵素。
宵素见到云儿便将云儿拉到一边,云儿惊魂未定的看着拉着自己的人,立刻福身但是却被宵素拦住“你不必和我行礼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非要见皇嫂不可,我皇兄已经下令三日之后处死皇嫂,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劝她出来。”
“什么三日后处死?”云儿吓的食盒差点掉在了地上,还好宵素手疾眼快的接住。
“当然,难道这件事我还能和你开玩笑不成。皇嫂的性格我了解,这一次受了打击,一定也不想苟活,所以现在皇嫂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了云儿。”宵素眼里满是真诚,他淡然沉稳,重情重义云儿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是云儿还是怀疑他的目的“你当真能帮我家娘娘?”
“我何苦骗你一个小丫头!”
云儿咬咬牙,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更何况他是王爷,身份如此的高贵。他说的没错他何苦骗自己一个小丫头。
来到牢房,仍旧可以闻到难闻的发霉气息,云儿真是不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这几天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不过才几天小姐变瘦了一圈,她心疼地摸着夏木施地脸,见她依旧没有什么神采。
“小姐,你看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饭菜,你多少吃点。不然身子是吃不消的,青云和小桃她们都很关心你。今天还和我打听你的消息呢。”
“云儿,我不想吃,你以后也不用送这些了,我是将死之人。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才是。”
“小姐,你别说什么傻话,你会没事的。”
“进入这里的人,岂会祈求没事,那就是自欺欺人。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也好。”
看着夏木施如此的绝望,云儿拉住她的手对她说:“小姐,你看谁来看你来了。”
夏木施抬起头看见宵素从云儿身后走出来,宵素是清华的同胞弟弟,现如今的宵王爷,虽然交情不深但也都彼此了解。
“皇嫂……”宵素抱拳。
“现在我只是一个阶下囚,恐怕已经不配做你的皇嫂。不知王爷这次来,是为了何事?”夏木施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感情,平平淡淡,毫无生气。
“皇嫂,皇兄已经决定三日后便要将你处斩,所以这一次来我是为了救你出去。”宵素说的诚恳,这些年来他了解他的大哥。其实在大哥的心里还是爱着皇嫂的,只是不知为何会下了这样的命令。
夏木施无动于衷,夏家已经没了,她一个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用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随着父亲而去,想必父亲在那边都已经等的着急了。她是一个不孝的女儿,那么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尽孝道,听父亲的话。她再也不要爱上人,再也不要做傻事。她只做父亲的乖女儿。
“不用了,多谢宵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他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那我就等待行刑的那一天。”夏木施笑了,笑的讽刺,这些到头来换到的原来是这样的结果。
“皇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宵素看到他如此知道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他看着云儿希望她能够真正的劝服皇嫂。
云儿本来还在一旁干着急,小姐无心活下去,这可是小姐最后的机会。她附在小姐的耳边悄声地说:“小姐,你不能如此的消极下去,老爷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你如果这样下去陪老爷,老爷一定会怪你。为了夏家,为了给老爷报仇,小姐你必须活着!”
夏木施震撼了,她怎么没有想到报仇,她怎么只想到一死了之。难道夏家几十口人命就都该死,是他的错误,为什么要让他们承担。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是的,云儿说的对,要为夏家报仇,不能就这样让夏家上下含恨而死!
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伤害夏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从此她没有爱,她只有恨,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报仇。她从此要变的更强,要与他抗衡。要让他知道当时他做这样的决定,是多么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