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呀,想呀,想的头都快裂了,还是没有想好我去哪里。哥哥家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去的。爸爸那里我也不能去,最后还是想起了妈妈。现在是寒假期间,我到妈妈那里说明情况。就说我上学的事情学校已经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住在学校,吃在食堂,上学这段时间不用谁来管我。但是现在是放假期间,我没有地方去,可不可以在姨妈家里只住放假期间,然后开学我在回到学校去?
我想,“我好好的和姨妈说说,然后我多干活儿,给他们家里做服务员,不用给我工钱。我想姨妈会同意吧,就是她再骂我我也得忍着,最起码我不至于冻死在寒冷的大街上。想想那刺骨的寒风,我实在是受不了。”在天蒙蒙亮时,我给自己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起来,阳光虽好,但依然寒冷,强烈的阳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折射出了十分耀眼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睛。
红姐起来准备生火做饭,她蹲在炉子旁,掰下一块儿桦树皮,划着一根火柴点燃,火苗吱吱啦啦的燃烧起来。她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夹在耳后,将燃烧正旺的树皮塞进炉膛里,又加了几块儿干柴,炉子里发出了噼噼啪啪燃烧的响声。
“红姐,我今天想去我大姨家找我妈。”
“你想好了?他们不是不让你去吗?你去了能行吗?”说完,她吸了一下鼻子,只见一颗泪珠滚落在她的鼻尖儿上。
她本是个性格倔强、要强泼辣的女孩儿。记得她上学时被男孩子欺负,没见她哭过。还记得她上山砍柴,不小心用镰刀把手掌割了很大的一道口子,流了很多的血,也没见她哭过。此时,她却留着悲伤的泪水,一定是在为我痛心。
“红姐,你别担心我,我答应你,不学我大姐,我就是要饭也好好活下去!我今天去找我妈,把情况和我大姨说清楚,我这次不是赖着她家不走了,只住一个假期,他们就是在狠心也不会把我赶到大街上冻死我的。你别难过,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嗯!也行,你先去看看,实在不行你回来没地方去再来找我。”说完这话,她用手掌揉揉眼睛,眼睛变得更加通红了。
“红姐,对不起!都怪我,等我走了,你在哄哄姐夫,别和他生气,他没什么错的。”想起亲人都不肯收留我,人家更没理由收留我,相比之下,他们已经比我的亲人更加可亲了。
“你别理他,他待不了几天。把毛裤穿上,我给你织好了。”
我捧着那条一半蓝色,一半黄色的毛裤掉眼泪了,真不敢相信,这是她两夜没睡为我一针一线编织的啊!这一针一线都是爱啊!我这辈子数也数不完多少个结,多少个爱啊!
“红姐!这条毛裤我穿一辈子。”没等说完,我止不住哭出声音来,又担心吵醒了姐夫,勉强憋着,呜呜咽咽。
“看你说的,破玩意该扔的过了,你还当宝贝呢,快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我套上毛裤,长短刚好,紧紧地护在腿上。
“咱这地方穿棉裤都冷,我没棉花,实在没有多余的棉裤给你。你在外面别待时间长了。哪儿暖和往哪儿钻,学的机灵点儿。冷就快跑起来,别懒,越不动越冷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路上饿了,跟人家要口吃的,别张不开嘴。一个小孩儿,谁看了都会给你一口的。嘴甜点儿,叫一个叔叔大姨什么的,短不了你。记住了?”
“嗯!记住了。”
“把这褂子都套上,有多少套多少。还有,这围巾你戴上,多少管点儿事儿。”
“不用了,你都给我你戴什么呀?你还要出去干活儿呢。”我说着摘掉她围在我脖子上的围巾,拒绝接受。
“听话!你不用管我,我在家冻不着,那么远的路你自己走我都不放心。”说完,她硬是把厚厚的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车来了,我上了列车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开始了我的旅行。我迷茫的看着窗外,充足的阳光将结在车窗上的冰花都融化掉了,往下不停的滴着水珠。
好一派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披上了洁白的盛装。稀稀落落的村户,房屋顶上的烟筒里正冒着滚滚浓烟。“这人家里肯定很温暖,烧着暖暖的炉子。”我猜想。
天黑了,我依然看着窗外,千家万户已经亮起了灯火。“如果亮着灯的这个家是我的家该有多好啊,那里肯定很温暖,肯定也有晚餐,我可以随便的出入那扇门,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笑脸,我还可以安心的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寂寞的旅途就在这样美好温暖的幻想中度过,我还没有从想象的梦中醒来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我下了火车,一路飞跑着又来到了大姨家门前,这次我没有犹豫,推门进去,大狼狗疯了似的朝我嗥叫。看来“人在落魄的时候不光是被人看不起啊!”
我又见到了大姨冰冷的脸,她见到我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牙在嘴里狠狠的咬着,眼睛里直喷射出火光来。还没有等她骂我,我就勇敢的走到大姨的面前。
“大姨!”我叫了一声。
“出去,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她朝我的小腿前狠踢了两脚,怒骂道。
“大姨,我这次来不是不走了,学校给我的学费全免了,老师还有校长看我是个没家的孩子可怜,同意我住在学校宿舍,也管我吃饭。只是现在学校放假了,我没地方去,只能到这里来,等开学了我再回去上学。大姨,我在这里多干活儿,你别烦我,等我上好了学考个好大学,将来有工作了我会报答你们的,我还能养活我妈,我妈也不能常在你们家不是吗?”
“等你考大学?那得猴年马月啊,说的比唱的好听,就你那熊样还能考大学?你考个烧饼吧。”大姨讥笑着轻蔑的说。
“谁说我烤烧饼了?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学习,学校也是因为我考试的成绩好才决定让我免费上学的。只是现在放寒假,我没地方可去,来投靠你。你是我的亲大姨,大姨和妈妈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一只要被冻死的小狗来求到你门前,你也不该这样对它。况且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想?”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居然敢对一向凶狠的大姨这样说话。
“你扯个脖子在那跟我嚎叫啥?你还想来教训我吗?这是什么地方?谁请你来的?我让你滚出去,马上滚!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没良心的白眼儿狼!滚!”说完大吼一声,手指向门外。
我愣愣的看着她,刚才还是理直气壮强硬的心忽的就变软了。“面对强大的势力不得不低头认错,毕竟我来这里是求靠人家,而不是来争强好胜的。”
“大姨,您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是我没良心,大姨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不理解反而怨恨大姨不收留我,是我的错,其实大姨心里很疼我,只是表面对我严厉些,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姨您千万别生我的气,您就收留我过着一个假期吧,等开学我马上就回去。”
妈妈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像是自己犯了错误一样,小心的看着大姨的脸色,希望我的话能够打动大姨冰冷的心,不要再把我赶出去。
大姨冷冷麻木的表情转身进了厨房,我便可以寻空走到妈妈面前,妈妈用那种迷茫可怜的眼神儿看着我,我发现自己长得已经比妈妈还高了。我抓住妈妈的手,眼泪不停的向外冒。
“别哭了,哭啥?你大姨不说话就是同意你留在这儿了,快别让她生气。”
“可是,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的心。”我酸痛的嗓子眼儿里蹦出这一句话。意思是,尽管她现在不把我赶出去了,那以后呢?为什么你要让你的孩子在受这样的委屈?心里怨恨妈妈。
就这样,我算是被默许了可以留下来,但我并不因此而欢喜,因为这一家人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在意我。我脸皮厚,多干活儿,吃饱饭。有时能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也不闲着,要看人家的脸色,尤其是她外甥还有外甥媳妇的脸色,看着妈妈看他们全家人的脸色,比打我心里还难受。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样活,难道他们家的饭就那么好吃吗?难道离开他们家妈妈就不能活吗?我不明白,也想不通。但我想,“等我长大了,决不这样活!”
我还经常幻想着,“等我张大了,我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我要穿漂漂亮亮的衣服,我要在他们面前摆阔,我不要在看到冷冰冰的脸,我要看到他们每个人对我的笑脸。”就这样我喜欢上了幻想,幻想是很快乐的,帮助我度过难熬的日子。
春节来临了,辞旧迎新,这是举国上下欢庆的节日,也是我们每个小孩子最盼望的节日。大姨家里过年更是喜庆,隆重。我也喜欢过年,想起在自己家里过年,也是一大家子人,喜气洋洋,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有。“家里也不贫穷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要沦落到在别人家里过年?”而且,这个家里过年没有人对我欢笑,只要一看见了我,不是咬牙切齿,就是横眉立眼。
刚刚大表哥还在对他的妈妈笑着说话,我不小心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脸上的笑容立时转变成凶恶。大姨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再忍两天吧。”
我赶紧走开,躲进没人的小屋子里去。
他们不愿意看到我,我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他们燃放鞭炮,举杯欢笑,电视机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我自己躲在一间小屋子里拿着一本书看,没人招呼我,也没人打扰我。
春节在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过去了,紧接应该欢度正月十五,这也是一个盛大节日。我不盼望节日,我盼望快点儿开学。
正月初八的这一天,大姨冷冷的问我:“你想怎么地呀?还打算怎么着呀?这年也过了,今晚火车走吧?”
“行。”我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多留一天又如何?已经留我这些天了,我不能在死皮赖脸了。”我同意回家,今晚就走。
尽管过完春节就意味着春天来临,但在北方,零下30多度的气温,出门要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带上皮帽子,长长的围巾要把整个面部严严实实的围起来,只露两只眼睛看路。这样,眉毛上还有眼睫毛上都冻成冰霜。一双普通的棉鞋是不能过冬的,要在穿上厚厚的一双棉袜,再穿上毡底儿棉鞋。即便是这样,在外面也不能呆太久,那样脚会冻得像猫咬一样。
而我,只穿了一条红姐给我织的毛裤,外衣也是她送给我的,虽然多加了几层,但常言说的好,十层单不如一层面,我被冻得哆哆嗦嗦。不光如此,我脚上的棉鞋更加令我难堪。鞋底和鞋面分了家,只有一边是连着的,脚被冻的肿了起来,又痛又痒让人心里直发狂。
在夜间的火车上,我实在困的不行,就趴在靠窗的小桌子上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腿不会动,感觉不是我的腿,我怎么动也动不了。
我直直的坐在那里像个瘫痪,腿一点儿知觉也没有,我不停的揉搓,不停的使劲敲打,还是没有感觉。
“别着急,再等等,可能是睡着冻麻了。”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我又想使劲儿伸伸腿,可还是没有知觉。“怎么动不了了呢?”我着急的哭了起来。
我的哭声引起了其他旅客的注意,“怎么了?怎么了?哭什么?”其中的一位旅客问道。
“我动不了了,我站不起来了。”我哭着回答。
“什么动不了了?怎么动不了了?”旅客诧异的问。
“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我站不起来,我不会走路了。”说完,我就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可能是麻了吧?我看你刚才还在睡觉呢,可能是麻了。”坐在我对面的叔叔一边说着,一边来搬动我的腿。
在他搬起我的腿时,我看着就像是搬动一根和我无关的木桩子,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这下我再也按耐不住了,害怕的大哭起来。
那位叔叔慌忙放下我的双腿,以为把我搬疼了慌乱的说:“怎么了?怎么了,疼啊?”
我摇摇头回答:“不是,不疼,这腿不是我的了。”说完就大哭起来。
“这孩子是冻的,你怎么没穿棉裤呢?这不冻完了么?你家是哪的啊?你看你这鞋,脚还在外面露着呢?这不扯呢么?你家大人呢?没人管你啊?”叔叔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腔着急的说。
有的乘客给我端来一杯热水,让我趁热喝。还有的乘客给我拿来纸,让我擦掉哭泣的鼻涕眼泪。立时,很多人都来忙活我一个人。一位好心的阿姨,把手从我的裤腿里伸进去来回的搓,嘴里惊讶的喊着:“哎呀妈呀!这孩子腿冰凉冰凉的,这不冻完了么?快搓搓。”一边惊叫着,一边使劲儿不停的来回搓。
“穿那么少,能不冷吗,这是在车上,要是在外面那还不冻死啊。”那位叔叔在旁边大声说。
“咋回事儿啊?你家大人呢?跟谁出来的啊?咋让孩子遭这罪呢?你看那鞋,那能走路么?跟拖拉板儿似的,这不闹笑话呢么?”那位叔叔气愤地说。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住嘴。接着慢声细语地说:“你就别说了,看那孩子多可怜,肯定有什么难处。人家都哭成那样了,你还在这儿?N?N?N,张心了没有哇?真是的。”
“不是我?N?N,你说这么大冷的天儿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出门?他家大人也放心你说?”
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争论时,我发现我的腿在那位好心的阿姨不停的揉搓下有了感觉。起初是发酸,慢慢就感觉发烫,我感觉到了阿姨的手在我的腿上来回的搓。
我奈不住兴奋对阿姨说:“阿姨!好了,我感觉到了!”
“真的?有感觉了吗?能站起来么?站起来试试。”阿姨连忙抽出了手在我的腿上不停的敲打,又问:“这样呢?这样有没有感觉?”
我连忙点头回答:“有,有感觉。”自己也不停的敲打着双腿。很多人搀扶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我试着迈动双腿,果然,我的腿又是我的腿了,终于可以动了,他们让我在这车厢的过道里来回走走,活动活动。我慢慢的走着,还是感觉双腿僵硬,但比起刚才没有知觉好多了。
活动开了以后,确信自己没有瘫痪,我破涕为笑的对着那些关心我的叔叔阿姨们说:“谢谢叔叔阿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还客气啥呀?能动就好了,还真把我们给吓坏了。要是好不了那可麻烦了,真不能走了那可咋整?”那位帮助我揉腿的阿姨说。
“你上哪儿去啊?咋就你自己呢?没人跟着你啊?”那位叔叔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我。
“我从我姨妈家出来,学校快开学了,我要赶回学校去。”
“怎么能让你穿这么少出门呢?也不给你多穿件衣服?还有那鞋,怎么连双鞋也不给你买呢?再穷也不能让孩子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出门啊?”
“姨妈家不穷,她们家开着饭店商店,还有工厂,但是她们也不会给我棉衣和鞋,因为她们不喜欢我。
“唉呀妈呀,这咋回事儿呀?那咋还那样呢?是你亲大姨不啊?”阿姨听了瞪大俩眼奇怪的问。
“是。”我低头回答。
“唉呀妈呀!那亲大姨咋还这样呢?你说也不穷那咋还这么狠心呢?那是咋回事儿呀?”阿姨更觉得惊奇了,不解的问。
“因为我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住在大姨家,爸爸不要我了,把我赶出来,我没地方去,只好来找妈妈,姨妈家也不收留我,就又把我赶回来了。”
说这些话时,我并没有哭,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赶来赶去的日子,也接受了这悲苦的命运。仿佛承受这些苦都是应该的,也不觉得多么委屈了。更何况,哭也没有用,再说,我此行并不意味着我真就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毕竟前方到站,那里还有我的学校,有关心我的校长,老师,还有同学们。
“唉呀妈呀!那咋还这样呢?自己亲爹亲妈都不要孩子了,哪有这么狠心的?那你现在这是去哪儿呀?”阿姨的两只胳膊在胸前交叉着抱紧,仿佛突然受到了寒风侵袭一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咧着嘴问。
“什么玩意儿这是?这还是人吗?大人离婚拿孩子撒什么气啊?你爸你妈都不要你那谁供你上学呢?”那位叔叔不解的问。
“是啊,我刚听你说你回家上学去,你现在跟着谁呢?”阿姨不解的问。
“我没跟着谁,是学校的老师,还有校长,还有很多好心的同学帮助我,学校把我上学的费用全免了,并且要我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这样我的生活,还有学习都有学校来负责。只是现在放寒假,我没地方去,所以就去姨妈家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不错,哎呀!还是共产党好啊!这要是搁在旧社会,完了,擎等着冻死饿死吧!谁管?”那位叔叔双手捂着茶杯,来回的转动着说。
“可不是呗,那可不咋地?你寻思呢,这么点儿的孩子你说就这么冷的天,还真能冻坏喽。那还真不错,政府还可怜你,要不你说可咋整?”阿姨听后将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下似的,向座椅的后背靠了靠。
“是,你们也都是好人,谢谢你们。”我笑着对他们说。
“不用谢,你上学能有政府帮助你我们就放心了,我一会儿就下车了,帮不上你啥,这样,我这儿还有20块钱你拿上,到了家买双棉鞋穿。出门在外,我也没多带钱,就这些了,拿着。”那位叔叔说完,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钞票伸手递给我。
我连忙推回他的手说:“谢谢叔叔!我不要你的钱,这鞋等下了车我找人修修就行。真的,我不要钱。”
“别犟了,快拿着,政府帮助你,但不一定很周到,困难多着呢,我也没很多钱,你就拿着吧。”说完硬塞进我的手里。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刚才还不会动的双腿,这时却因为心里感动而颤抖,心也颤抖。就像得到学校老师同学帮助时一样,想说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
列车终于进了小站,下了车,我飞快的跑进一家商店,用那位好心的叔叔送给我的20元钱买了一双新棉鞋,还剩下4元钱。我把这仅有的4元钱装进衣兜里,换上新的棉鞋,向学校跑去。
当我跑到学校时,学校的大门开着,校园里一片寂静,没有老师,没有同学。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我来早了。
进了学校的大门,有个高中的教学楼,门正好开着,我走了进去。传达室里有个老头儿,他是负责看校园的。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他不是别人,正是狠心的抛弃大哥和孩子的大嫂的父亲。若不是大哥嫂子离了婚,我会亲切的喊他叔叔,若不是,家里破落到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漠。由于这样特殊的关系,使我们彼此成了陌生人。
他没有赶我出去,也不问我从哪里来,就像没看见我一样。我不停的来回跺动着双脚,生怕再次被冻僵。两手不停的来回搓着,一会儿捂捂耳朵,一会儿放在嘴前哈哈热气。
“现在该怎么办呢?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我一边思忖着,一边向传达室里张望。期盼他不念往日的恩怨,只把我当成一个可怜的孩子看待,问我一句:“还没开学呢,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如果他能问我,我会马上叫他一声:“叔叔!”然后告诉他“我刚下火车,现在还没地方去。能不能在你的传达室里暖和暖和?”
可是我失望了,他只是看了看我,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转移视线,自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还是先在这里暖和暖和吧,外面实在太冷。他不理我也没关系,就在这走廊里也行,总比外面好多了。”我不停的跺着双脚,心里琢磨着。
慢慢的,不再感觉那么冷了,好在走廊里也有暖气,我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找谁去呢?已经是中午了,从大姨家上了火车到现在,我还没有吃上一口东西。感觉肚子很饿,等一会儿暖和过来,还是先想办法吃点儿东西再说。”
我一下子想起了红姐,“这个时候,我应该去找她,她见到我一定很高兴,并且会马上给我坐上一顿热乎乎的面条。”我又想起那晚热呼呼的面条了。
于是,我推门出去,一路小跑来到了红姐家。来到门前,我失望的站在那里愣了半天,只见两扇木门上挂着一把冰冷的大锁。
“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能就站在这里等她么?不行啊,太冷了,我等不了多长时间的。”我向四周寻望了一会儿,一个人影也没有。
于是,我又跑回了学校,只能在学校的走廊里躲避外面的风寒。这一天,我什么也没有吃到。晚上,我孤零零的站在走廊里,眼睛不时的向传达室里偷看着,只见他身上披着一件黄色的大棉袄,手里端着一个饭盒,将锅里顿好的白菜土豆盛进饭盒里,放在了桌子上。又掀开锅盖儿,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坐在椅子上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我咽了一下口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手揣进衣兜,捏了捏那仅有的4元钱,“面包、饼干、麻花在我的大脑里一一闪现。不行啊!都太贵了,吃不了两顿的。这四块钱可能在关键的时候能救我的命!现在还不是花它的时候。忍着!”
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转悠着。天黑了,走廊里亮起了灯。“看来,今晚我就要在这过夜了,总比在马路上冻着好。”
“明天,后天,大后天,等开学了,我就不必在受这样的苦了,我可以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吃饭去食堂,以后,再不会因为食堂卖饭师傅的脸色难看而不吃饭了,一定要大大方方的吃饱。”
心里在期盼着,幻想着,但是眼下的痛苦却十分的难熬,现在正是深夜,传达室里的老头早已香甜的睡着,打着响亮的呼噜,而我却站在这走廊里忍受困倦、寒冷和饥饿。
我从传达室的窗户外向里看看,他睡得正香,他似乎不知道走廊里有个小姑娘,而这个小姑娘的死活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的房间里有暖气,有椅子,也有桌子。我可以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打个盹。可是门被紧插着,我不能进去。我只能从窗外向里贪婪的看着那张桌椅,幻想着,“如果我能在那椅子上坐一会儿该多幸福?”看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我不能席地而坐,更不能躺下去睡上一觉。那样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站起来?
我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话故事里描写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现在,我的处境不比她相差多少,她被冻死在寒冷的大街上。想到这里正要心酸的流泪,突然之间,老师同学,还有校长书记的面孔都浮现在我的眼前。马上传来一种声音:“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被冻死的,不会就这样死掉。再忍忍,很快这些人都会来到你面前,他们给你温暖,给你帮助,给你笑脸。”
于是我又打起精神,搓搓冰凉的双手,蹦蹦几乎冻僵的了双脚。就这样,我在这冰冷的教学楼走廊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寒夜。
终于盼到开学了,同学们高高兴兴的来上学。“我的苦难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我不用在走廊里站着痛苦的熬过无尽寒冷的黑夜,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我带着剩余的喘息之力让它变成微笑,迎接同学们的到来。
起初同学们看见我还是还以微笑的,但是很快这种微笑在她们脸上就消失了,接着她们都在忙着安排自己的床铺,把从家里带来的大包小包行李安放好,并没有哪位同学问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的?或者你寒假去哪里了?”谁也没问,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我并没有责怪她们的冷漠,我的故事已不再是新闻,就像祥林嫂三番五次的对街坊大婶们讲着自己的不幸,后来大家习以为常,不再感到新奇一样。
但我也并没有因此而难过,仍然带着笑容和各位同学打着招呼,问寒问暖。我发现,我们的宿舍换房间了,不再是原来的大房间了,而是搬到原来高年级的同学住的小房间,仍然是上下铺,这房间里共放下四张床铺,能住8个人。床铺紧靠着房间的两面墙壁,窗前摆放着一张上课用的课桌。
“这是我的床!”“我在这睡!”“我在下铺,我睡觉好翻身,怕掉下来。”“那我在上面睡,上面干净,别的同学来了坐不到我的床!”同学们一个个的争抢着,嬉闹着。完全没有在意旁边还有一位,她们曾经为之流过眼泪热心帮助的同学。
我懂得“管一饥不管百饱的道理,并没有抱怨。只安静的等待着舍务老师来安排我的住处。
果然,那位烫着一头卷发的舍务老师匆匆的走来,推开房门,手抓着门上的把手,半个身子欠进来,高音嗓子问了一声:“都来齐了么?”
“来齐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同学们异口同声回答。
舍务老师向屋内环顾了一下,并没有打算进来,眼光扫视到了我,我用期待的眼神儿看着她,她并没有打算和我说些什么,紧接着就要关上房门离开。
在老师看到我时,我多么希望她走过来问问我,或者安排我的床铺位置啊。可是她就要离开了,于是我抓紧走向前去喊了一声:“张老师!”
“啊!”她答应了一声回头站住脚步。
“张老师,我的被子还在您那里放着呢?我住在哪个房间啊?同学们都新调换房间了,我还没找到我的床铺呢,我在学校的走廊里站了好几天。”我委屈的对老师说,希望她尽快帮我安排我的床铺。
“啊?站了好几天?为什么?”她表情略显吃惊,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为难的表情挂在脸上。我并不难理解,那种表情在告诉我“尽管你受苦了,可我也没法安排你呀。”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让我感到寒心。
“你没回家啊?校长没通知我安排你呀,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怎么办啊?她们是都调换了房间,谁跟谁在一起是自己安排的,你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校长怎么安排。”
“那校长在哪里?我去找他问问。”
“校长还没来,我还有很多事儿呢。”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没想到,我强打精神苦苦盼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想去找老师,老师也不再。听说他刚结婚,已经不再学校的宿舍里住了,而是学校给他分了房子,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突然之间,比这空气更加寒冷的氛围向我袭来。已经变了,全变了。同学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同情我,关心我了。冷漠的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这一天,就在这迷迷茫茫若有所失中度过。晚上,同学们关紧宿舍房门,并且像以往那样为了安全插上房门,这也是每次舍务老师例行公事每天嘱咐的事情。她们都安然的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并没有谁问问我“你睡哪?”更没有谁肯说“你和我一起睡吧。”就连那个和我最要好的张伟军,此时也早已把我跑到九霄云外,不闻不问了。
我没有怪她,没有责怪任何一个这时候都忽略我的人。
我又静静的独自一人走进了那个让我痛苦难耐的教学楼走廊,依然想在这样度过一个夜晚。我自娱自乐的再宽大的走廊里玩起了我们经常在课间跳的一步一嘎达。这个时候,我并没有体会出做游戏时的开心。而是为了缓解冻僵了的身体不要在寒冷的黑夜变麻木了。
那位传达室的老头用漠然的眼光看了看我,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看见一张桌椅一样的表情,依旧继续发呆。“真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尽管他的女儿曾不幸嫁到我们家。”
深夜了,钟表滴答滴答放慢了脚步,就像有意要考验我“靠什么样的毅力来支撑自己度过这寂寞难耐的深夜?”寒冷,困倦使我实在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不管我心里多么恨着这个狠心的无视我存在的老头。我不得不走向他的窗前哭着喊了一声:“李叔叔,我实在站不住了,麻烦你给校长打个电话。”说完,我就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3点一刻,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拉开被插的紧紧的小窗口,把办公桌上的电话从里面递了过来,并没有说一句话,意思是让我自己愿意给谁打就给谁打。
我拿起话筒心里犹豫了一下,“校长这个时候睡的正香呢,如果我电话把他吵醒,他要是不高兴怎么办?不如先给舍务老师打电话。”于是我就拨通了张老师家里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问“喂!谁呀?”
“张老师,是我,我是陈琳。”说完我就呜呜的在电话中哭了起来。
“陈琳?你有什么事呀?哭什么呀?”电话那头问。
“我现在还站在学校的走廊里,我实在站不住了,我冷。”我哭着说不下去。
“怎么在走廊里站着那?”话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啊,都几点了?都正睡着觉呢。”口气里抱怨我不该这个时候打电话打扰她。
“我也不想打扰您休息,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哭着解释。
“哎呀!你看看,你先和哪位同学挤一挤吧。”
“她们都插着房门呢,我进不去。”
“那怎么办呢?”她反过来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不停的哭。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句:“我明天还得早起呢,别哭了,啊!”说完就挂断电话,电话筒里响起嘟嘟的声音。
我擦干眼泪,不再哭了,只等到天亮我自会安排。突然之间将要变成瘫软的身躯不知哪里来了力量站得笔直,不在倚靠着墙面,也不萎缩在墙角儿,而是像一棵苍松一样,笔直的站立起来!时而来来回回的在走廊里踱步。
天悄悄的明了,红彤彤的太阳慢慢的升起,我走到水池旁,洗了把脸,冰凉刺骨的水使我感觉更加清爽无比,从没有过这样内心从容安定的感觉。
“不等了,现在就去,虽然天还早,校长可能还没有起床,但是能够亲耳听到他对我如何安排,总比在这儿有力量些。即便是他讨厌我冒然上门打扰,或者不给我期待的安排,那我也另有打算。只不过在这之前,没有明确校长的态度不好冒昧行事。”
不一会儿,我站在了校长家的门口,毫不犹豫的敲了敲房门。
“谁呀?”随后门被打开。校长好像刚刚洗过脸,额前的头发还湿了几绺,手里的毛巾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他一看到我略显吃惊的表情,瞪起了大眼睛用他那浑厚的嗓音问道:“是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是我,对不起校长,我不得不来找您。”
“什么事儿?说吧。”
“是这样,我想知道,开学了,我是否还能像过去一样住在学校的宿舍里继续上学?”
“这个”校长踌躇了一会儿,继续说:“这个问题我正要找你谈,我也考虑了,你有家呀,你父母虽然离婚了,但在法律上你有你父亲抚养啊,学校没这个责任。再说,很多好心的老师同学也都帮助过你了,我们能做的也都尽力做了。我想,你最好还是找你的父亲,和他好好谈谈,我不相信你父亲就那么狠心,自己亲生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说呢?”
“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校长,打扰您了,我知道我现在该去找谁谈。”说这些话时,我一点儿也不紧张,语气十分坚定,心里也有了底儿。
“好,那你先去吧。”说完,校长关上房门。
虽然只是站在门口简短的几句话,校长的家也没能逃脱我的视线,那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家啊?宽大的客厅里摆着漂亮的大沙发,雪白的沙发罩罩在上面还不够,为了更加美观,再在上面盖上一层水粉色镂空花样的纱。沙发的旁边摆放着我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郁郁葱葱。墙壁上挂着名人书画,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的作品,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总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有如波澜壮阔,有如龙蛇腾跃,雄健洒脱。“我要是能写上这一手字该多好啊?”
与墙面上的字画相比之下,那宽大的彩色电视机漆黑的屏幕,门厅墙边摆放着的又高又大的冰箱,以及华丽的吊灯等等都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有富得流油的,也有穷的要饭的。”像我,但我绝不会一辈子这样下去的!
我脚步飞快的向局办公大楼走去,这是这地方最高最好的一座大楼。是掌握全局民生整个命脉的心脏,全局最高官员都在这里工作。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白薯”我在心里反复着这句话,想着再遭到拒绝后,怎样把这句话送给那位曾经以关心我的名义看望我的大官儿们。
想见到局长真是不容易,他开会,工作忙。没有人接见我,也没有人向外哄赶我,我就站在局长办公室的门外等着。
尽管经过了一阵漫长的等待,但我的耐心还是经受住了继续等下去的考验。因为我无从选择,离开这里再没有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瘦高的个子,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穿着黑色的呢子大姨,没有纪扣,两手插进衣兜里,趾高气昂威风凛凛的向这边的方向走来。旁边还跟着两位小心谨慎的人,尽管他们都是穿着质地很好的高档西装,头发一丝不乱,像是特意擦了头油,但相比之下,依然没有那位瘦高的人气宇宣扬的有精神。
从他们走路的姿态上看,我一下子断定,那位走在中间威风凛凛的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局长。
在当初他调到这个地方来工作,就有很多人议论纷纷,新来的局长如何如何厉害等等。我还是个小孩子,他如何厉害好象并不与我有关系,做梦也不曾想到,有这么一天,我要来找这位厉害的局长。
当他与我走近了,他的方向并不是向我走来,是要回他的办公室,而我正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前,也就不得不向我走来。他目不斜视,眼睛直盯着他的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尽管我的个子不算矮小,但是他也没有看到我。
“这真是一个大官儿!大到谁也看不见的程度。”我心里暗想。也想起了学习过的一篇文章名为《一件珍贵的衬衫》。这件白色的衬衫凝结着敬爱的周总理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关爱之情!
如果这要是周总理或者毛主席向我走来,一定会和蔼可亲的笑着问我:“小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啊?有什么事情么?”我想,那我会禁不住扑到他们的怀抱里痛哭一场,把我这些天来所受的种种苦难和委屈一股脑的倾诉出来。
“非常感谢这位局长大人没有给我这机会,也就没有给我在人前低三下四痛哭流涕诉苦的机会。”
我主动向前一步,看着他那严肃的脸大胆的说:“局长您好!我有事找您。”
“找我?找我什么事儿?”他纳闷的问道,并没有因为我主动和他说话而看我一眼。只是拿出了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然后对身边的两位跟随说:“你们先去吧。”
那两个人听到命令,接着说了一声:“是。”转身走了。
我站在局长的身后不知所措,一路上想的一些话语此时也都跑到了九霄云外,不知该如何说好。只等局长问,我答。
他打开房门,并没有请我进去,我好象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在了那宽大而且明亮的黑色的皮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打火机发出“啪!”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哐当“一声,被扔在了办公桌上。这些声音震慑的我的心扑嗵扑嗵的跳。我临来时的勇气突然烟消云散了,却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站在那里等待发落。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猛吸了一口烟问道。烟雾缭绕,在他头顶上盘旋。
“我的情况您可能知道,爸爸妈妈离婚了,没人抚养我,使我有家不能归,学校的领导知道我的情况后很关心我,让我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还继续上学。从而使我感觉不再是孤独无助,也感到了政府社会大家庭的温暖。而现在又要面对新的学期,当我再回到学校后,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宿舍里没有我的床铺,没有我的位置。我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站了好几个夜晚。今天早上,我又找了曾经关心过我的校长。他说学校没有抚养我的义务,让我去找我的爸爸谈。您可能还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去面对我爸爸。如果我能去找我爸爸谈话,今天我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让您烦心了。”我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找他的理由。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他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对,我只能找您,因为您是这地方的父母官,我的生存面临着威胁,这是我能否存活下去最后的一线希望。我想,您当官是爱人民的,人民有了困难您不会不管。”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真不愧是你爸爸的女儿。”他冷笑着说。
“您的夸奖不对,我爸爸出口成章蛮横无理人尽皆知,我虽然是他的女儿但不像他那样无理取闹。我更不会因为他在外的恶名而自己感到羞愧,他是他,我是我,我虽然一点儿也不感激他给我的生命,但我要尊重我的生命。所以我到这里来求您给我活下去的希望。”
“那你学习怎么样啊?”他慢条斯理的问道,以为提到成绩我会惭愧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也许我的学习成绩不很理想,与您要求的相差很远,但我一直在努力。也许我天生是个笨孩子,很多功课学不好,但不能因此就对自己失去信心,毕竟我有活下去的权力。我来向您求助与我的学习成绩毫不相干。您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学习不好,没有前途,让他活下去也是浪费国家粮食而不管。您也不会指望今天帮助了我,将来我就必须要成为什么大人物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就是想活下去,您是这里的长官,我来求您可不可以?”
“哎呀!你这哪里是在求助?简直就是要起来反抗!你可不是笨孩子。行了,你到三楼去文教科办公室找王科长,她会安排你的,快去吧。”
我站在那里不动,犹豫的问:“您不和她说一声,我去了怎么说?”
“放心去吧,对她说我叫你去的。”说完埋下头去看文件,不愿意再废话,也不愿意听我说。
“谢谢局长!”我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就去找文教科办公室。
并不难找,只要看着门上挂着的牌子就行,当我来到办公室门前,门正开着,那位肥胖滚圆的科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打着电话。
“喂!张校长吗?那位同学来局里找领导了,啊!对!是叫陈琳吧?”扭过头来问我。
“是我。”我回答。
她接着又对电话说:“张校长啊,你在给这孩子安排在学校里吧,先暂时让她还在学校,以后的问题在说,不然怎么办呢?她已经找到局长那里了,好!好的,再见!”
说完挂断电话扭过身来对我说:“你回学校吧,我已经和你们校长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回学校上学就行了。”
我问科长:“校长怎么说?他同意吗?我还和以前一样可以上学么?”
“回去吧,还和原来一样,放心吧。”在说这话的时候,那位科长并没有抬头看我,而是在不停地书写着什么。
想起在我被学校资助的那段时间里,她曾到学校里找我谈过话,当时还有很多领导,工会主席,宣传部部长等等,都是向我表示关心慰问的领导。然而今天,我却不再那么被关注,被关爱了。她也不像过去那样有耐心和爱心温暖我了。就像一场风波,刮过以后对他们来说已经风平浪静了,而孤单寒冷的却还需要我个人来承受。
这一次,虽然通过我的勇气找到局长,大胆向他请求援助而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但我内心已经感觉得到,我悲苦的命运还需要我自己来承受。任何人的帮助只是暂时的,更或者说,由于某种功利心在作祟根本也得不到什么真正的慈善的援助。
我离开了局办公楼,但我没有因为能够回到学校去继续上学而高兴,因为我从听到王科长给校长打电话的口气里,“让我暂时还住在学校”我就已经预知了我的未来。
我走进学校,校长已经等着我了,校长见到我有些不高兴,带着尴尬的表情说:“你怎么去找局长了?”似乎我的行为很令他震惊,也很令他难为情。
“那我该去找谁?我先找过您,您也知道我不能去找我爸爸,我已经在学校的走廊里站了一个星期了,这么寒冷的黑夜,所有人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我却只能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发抖。您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我也很难为情,可我也不愿意这样啊,我愿意风风光光的活着,可我现在还没有长大。我真想一死百了,可我不允许这样草率的处理我的生命。”
“行了行了,你看我就问你一句,你怎么那么多话说?”
校长把舍务老师找来,又从新的给我安排了床铺,还是原来我用过的被子。从舍务老师对我的态度上,我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学生,而是一个“赖皮缠”或者还是一个大胆的“赖皮缠。”
这回不用在走廊里站着了,我躺在被窝里没有感觉到温暖,我哭了一夜,为连续几夜以来一直在冰冷的走廊里站着,心里觉得非常的委屈。为什么新开学都突然的对我变了呢?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我躺在被子里哭的很伤心。
我没有踏踏实实的学习,总有预感,“我不会在这里久留的,我不会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继续上学的,因为全变了,这种变化我能看的出来的。”大家对我的同情心是有限度的,不是永久的。谁都是一样,我并不责怪任何人。
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正在上语文课听的入神,老师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反映,老师又大声的喊了我一遍:“陈林,叫你没听见吗?”我象梦中惊醒一样,马上站立起来。“校长找你。”我向门外一看,校长站在门外等我,我马上走了出去。
校长见到我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些事情要和你说。”我心里感到不安起来,但我仔细想,我没犯什么错误,找我有什么事呢?校长走路很快,我忐忑不安的紧紧的跟在后面。
校长办公室不远,就在我教室长长的走廊尽头,当我走进办公室,看见沙发上有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我想我也没犯错误啊?警察找我干什么呢?校长让我坐下,我没坐,紧张的站在门口。
校长说:“关于你的抚养权归属问题,法院今天特意派了两名工作人员来给你做工作,你好好听一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这两位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手里的文件对我宣读了起来,关于陈琳抚养权一案法院判决如下,陈琳同学,生于1974年,现年14岁,父母离异,经法院判决,由其父陈云生抚养,学校不在承担此责任。
还没等他读完,我抬头对校长说:“我知道了,不用在读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没有注意他们什么态度,我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向宿舍走去。
宿舍在三楼,我开门进去,没有哭,我把房门在里面插上,我不想让谁进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推开窗户,校园里真静,同学们都在上课,对面就是教学楼,我就在那个楼里上学,我想看,只想看,静静的看,把这一切深深的装进我的脑海里,装进我的心里。
校长他们见我走了都跟了出来,看我站在窗前以为我要跳楼自杀。他们紧张的喊我的名字,我不说话。他们蹭蹭的跑上楼来敲门,我不开,我只站在窗前看我上过学的楼房,还有校园。
校长他们很着急,不停的紧敲房门,一边敲门一边说:“陈林同学,你把门开开,你不能想不开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们会考虑的,快点儿,快点儿,快开门!”两位警察也着急了,他们搬来凳子,其中一位警察站在凳子上想卸掉门上面的玻璃窗户,想从窗户里面钻进来。我看他们实在着急,把门打开。
校长进门气喘吁吁的说:“你不能想不开啊,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在商量,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脸上还流着泪水,但我努力想让自己微笑。
我对校长说:“谢谢您一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没有什么要求。您不必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我不会死在学校里的,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是神圣的殿堂,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你很懂事,是个好学生,也很通情达理,如果你不敢自己回家的话,这两位警察同志送你回去,你爸爸不会打你的。”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能回去。”
也许他们怕我半路想不开,两位警察执意亲自送我回家,我坐在他们骑着的三轮摩托车里,向爸爸的家里驶去。
到了家里,警察对爸爸说:“孩子给你送回来了,以后不要在赶她走了,也不要在打她了。”警察完成任务就走了。
我用仇恨的眼光看着爸爸,没有期望他能对我好点儿,也没打算再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在学校度过的那段温暖的日子,让我更加痛恨不可原谅眼前的爸爸,不管他是否悔改当初对我的态度,也不管他是否真心诚意的认我是他的孩子,可以留我在家。我都不愿意再喊他一声爸爸了。尽管在这以前,我是那样的企盼能够活命,但是倔强的我宁肯去死也不愿意像爸爸低头认错。是他先不要我这个孩子的,让我流落在街头,尝遍了心酸痛苦。我一下子变了,变的不再像过去那样企望活着了,而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爸爸的脸,大声对他吼叫着说:“你不用赶我走,我自己会走,我也不要叫你爸爸,你不是我的爸爸。我恨你一辈子!”说完,没等爸爸反应过来,我夺门而出,大步奔跑。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