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夜里,她淬不及防的受了心伤,痛过恨过,最终在师父的及时开解下,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师父说了,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设法将公孙伊泽就此除去,将花月楼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的好机会。
为了这个目标,她要稳住自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平静的继续面对他。
无论怎样她都要做到这一点,否则打草惊蛇,万一被对方察觉,留在山外的玄门弟子将没有一丝活路。
为了诸位同门的安危,为了师门的将来,邓璐璐痛苦的隐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假寐到日出东方。辗转躺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是他的种种模样;一会儿温雅如玉,一会儿狰狞凶恶……
梦中公孙伊泽烦乱的面目身影搅乱着邓璐璐的思绪,也炙烧着她的心房,痛的她五内如焚。
被噩梦惊醒后,在一片寂静中,没有睡熟的她敏锐的听到了天亮前公孙伊泽返回的声音,在回到他自己的卧房前,他还来到自己的窗前,试探性的走了几步。
那轻微的脚步声宛若一声声轰鸣的鼓点,重重的敲在邓璐璐的心上,屋子内的她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咬着牙维持着自己均匀安静的呼吸,努力装作熟睡无知,终究是骗过了他。
只是自己的掌心却被掐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当时毫无察觉,等他走后才觉得手心疼的钻心。这种皮肉之痛,又怎及的上她心上之伤,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啊!一点点从心底里喜欢的,想要嫁的人。
她曾经都为了自己的出身太差,怕配不上他而伤心过……事实的真相,却是如此的不堪。
芳心错付,收获的,便只有苦涩。她咬着牙,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小声的,压抑着,静悄悄的流泪。天亮后,邓璐璐故意比平时起的晚了一会,恹恹的走到院中梳洗,泉水中映出了她的面色;白中发青,眼皮红肿,黑眼圈很重。
才一夜之间,眼下就出现了数条细纹,仿佛一下子憔悴了数岁。
“邓璐璐,你看看,这就是你轻信他人的结果,你瞧瞧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一个笑里藏刀的混蛋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心伤!你该做的,是要讨还公道,讨回你被他骗去的一切,让他生不如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后悔骗你,你才不愧是玄门的弟子,才对得起自己……”
半夜无眠,痛定思痛,已经想通的邓璐璐对着面前的清水,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璐璐,你怎么了?”公孙伊泽走进院中,见邓璐璐看似没精打采的样子,又起的比平日稍晚,料想是自己昨晚的分量下的多了,便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假装像平常一样上前关心。
“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没事!”邓璐璐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如今她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觉得厌恶无比浑身发凉,一想到他昨夜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她就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公孙伊泽的手扑了空,尴尬的停在了半空,看到她神色异常,眼皮红肿,温和的眼眸中立时闪过一抹警惕。
邓璐璐及时的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变化,心中一凛,想起师父嘱咐过的话,心念一转主动将身体靠近了他些。
她将侧脸压在他的肩膀上,强忍住动手的意愿,平息了呼吸柔声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早上起来觉得头晕的很,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或许是昨夜睡觉踢开了被子受凉了。”
她嗓音清甜,一如以前那般柔柔的带着小女儿家的娇媚之气,如此柔弱相依,姿势亲热无比,立时便打消了公孙伊泽心中的顾虑。
他顺势揽住邓璐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贴心安抚道:“最近你又要练功,又要操办多人的伙食,还日日担心着外面的情况,肯定累坏了。今天的早餐就让泽来准备,你回房再一睡会吧!”
“那怎么行,你毕竟是客人!”邓璐璐小声的抗议着,闻到他身上和平日一样清淡的味道,鼻中不由得有些发酸。
如果昨夜的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自己十七年来第一次喜欢的人,为何偏偏是个伪君子?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难道真的,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吗?
心中一时变得柔软,不由自主的想到昔日的美好时光,邓璐璐强忍住泪意,挺直身体,转脸冲公孙伊泽微微一笑,带着些许困惑道:“泽,我昨夜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不好的梦,我好害怕。”
“哦,是什么梦,竟然让我们天下第一的邓女侠也害怕了?”见四下无人,公孙伊泽再次揽紧了她,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四目相对,他释放出自己最温和从容的笑容看着她。
“我梦见钱武锋杀进来了,然后师傅带着师兄们浴血奋战,可都不是钱武锋的对手,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去,自己却怎么也动不了,那种场面,真的好可怕!”
公孙伊泽凝眸看去,见邓璐璐泪光烁烁,一双如水般明亮的眼眸中涟漪阵阵,似忧伤、似痛苦、似担忧、又好似有些迷惘。她说完这话,便将头扭到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耳际的鬓发散乱的贴在素白的脸颊上,半遮住精巧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露出的肌肤洁白细腻,有幽香暗袭。
公孙伊泽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柔弱无助的模样,那楚楚动人的姿态让他的心绪一时有些恍惚,情不自禁的便握紧了她的手,指尖无意触到邓璐璐掌心的伤口处,惹得后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公孙伊泽瞬间惊醒,心念电转间眼眸微闪,薄唇勾起一抹笑容。
“傻丫头,那不过是个梦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伸手理了理她肩上散乱的头发,语气温和的安慰她:“就算他真的杀进来,这里有你,有我,咱们两个联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若春风佛面,冬日暖流。
两人的身边,一株山茶开的正盛,红花朵朵浓艳如绸,瓣瓣似精雕细琢,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灼烈如火,娇媚鲜妍。
公孙伊泽伸手折下含苞初放的一朵,捏在掌心摩挲数下,抹掉下方多余的叶子,方将花朵送至邓璐璐眼前:“璐璐,这花开的极美,红的光泽耀人,你今日气色不好,正适合戴它。”
说罢他便笨拙的将花朵插进邓璐璐的发间,花枝的端口摩擦着邓璐璐的头皮,略微有些刺痛,邓璐璐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将花朵压了压。山茶芬芳的气息立时萦绕在发间,丝丝缕缕,雅致清新,那味道沾染了手掌,香甜的气息便一直传到鼻尖。
邓璐璐用力吸了两口气,看着身边的花树,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世间女子,最重要的是要自己活的开心,男人如何,不该是牵绊自己的借口。华年易过,生命如花般绚烂短暂,急着呵护都来不及,又怎能为他人而萎靡呢!
邓璐璐勾起唇角,释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她起身推开公孙伊泽,轻松淡然道:“不好意思,泽,我刚才有些失态了。”
既然看开,就要好好将这场戏演下去,静待曲终人散,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这话时,她眼眸鲜活,顾盼间的神采与刚才相比判若两人,像是又恢复了平日那种热情活泼的模样,苍白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人也显得健康了许多。
“你没事就好”公孙伊泽看着她,黑眸幽深,笑意流转“璐璐,待会咱们一起去采昆仑玉椒吧!中午我下厨,为你烧一道玉椒鹿肉,那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保证色香味俱全,好吃还下饭。”
“好”邓璐璐爽快的答应“不过要先等我洗了脸,吃了早饭再说。”
“恩,那我先回去等你!”
公孙伊泽告辞离去,回眸间浓情丝丝溢出,恋恋不舍。
待他走后,邓璐璐独立水边,觉得整个脊背都在发寒。
他太会演戏了,如此声色俱佳,若他去了戏班子,定可以当个名角。
要不是自己知道了真相有了防备,定然会缠死在这张他精心编制好的柔情丝网中。远远离开后,公孙伊泽松手将一片已经被他揉烂的山茶叶子丢进了草丛,眉头微锁,步履有些紊乱,走的快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有些焦躁,越接近成功,越有些沉不住气。昨晚他用烟雾引来了和钱武锋通讯的大鸟,又在玄门众人的晚饭中下了药,迷倒众人,自己趁机盗走了掌门令,借助鸟儿传给了钱武锋。
不出意外,三天之内,钱武锋就会带着玄冥剑,押着玄门弟子打开通道闯进总坛。
第20章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