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媚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冷僻,没有人出没的地方可以遇到太子苛,之前选在这里,就是因为看着没有人来打扰,才会在这里驻足歇息,看样子这偌大的皇宫也没有个僻静的角落,果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虽然极不情愿去给别人弯腰行礼,但在这种尊卑分明的封建社会里,却还是不得不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而折腰。而面对尊卑食物链中最上层的皇太子,自然是要更加的小心礼节,保不齐在几年后老子驾崩,儿子继位,如果这个时候得罪了他,以后他要是记仇一定会死的很惨。
唐媚柯虽然对这个封建社会颇有微辞,但是谁都不想随随便便的被人给砍了脑袋处死,就算是离开了原来的时空社会,但到了这个在他们那里已经消逝的朝代,还是保有一些怀旧感,想亲身体验一下古代的生活,闲云煮茶的看着这段历史的更替。
唐媚柯没有再多想,急忙的起身对着太子苛行礼福身,在位阶比你高的人面前,是万万不可抬头与他直视。古代平民朝臣见了皇帝都恨不得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拜,以显露出他们对他们的君王是有多吗的崇拜和敬仰。即便是见到了皇帝的儿子,太子殿下,也要诚惶诚恐的跪拜。
而唐媚柯是朝臣家眷,只要不是重要的庆典仪式上,只需行女子见礼即可。左臂伸向右胯部将左手与右手相合,同时整理衣襟,微微低下头,再缓缓地半蹲起身子。这就是这个朝代女子该行的见礼,虽然和电视剧里演得都差不多,但这种既要轻柔美丽的动作,还要稳扎稳打的半蹲功夫,对唐媚柯来说实在是形同与扎马步。
偏偏这种见礼还要等到比自己尊贵的人虚扶手,颔首点头应承下来了,才能重新站起来。这种行礼无异于是在考验古代女子们蹲马步的基础。
在太子苛还没有扶手点头时,唐媚柯只能以这种半蹲不动姿态维持着唐家淑女的面子,如果让唐格蜜得知她在太子殿下面前出糗了,一定会告到唐家爹妈那里,然后又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无奈,唐媚柯以前从来没有练过扎马步,太子苛不点头同意她就不能站起来。暗自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太子苛,随即默默念道: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
古代女子诚然过得凄苦,不仅家中有父兄母姐欺压,出嫁后还要看夫公姑婆的脸色,一直到公婆入土,儿女长大成家了,才算得上媳妇熬成婆了。但要是遇到凶悍的儿媳家婿,恐怕又是一阵苦日子,一直熬到入土才算安了。
难道她的人生也是要这样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古代官宦家小姐的命运从出生起,就被父母盘算好了一生。不是进宫给皇上当小妾嫔妃,就是给其他王公贵族做正妻,娘家爹官位稍低的,只能给别人做小老婆。
值得庆幸的是,唐媚柯是当朝宰相唐昌的女儿,在外人看起来是身份尊贵,就是郭洛尔本人看来,也是一个高官的富家千金,自然是与那些平民百姓的女人高贵许多。可当郭洛尔穿越变成唐媚柯之后,就不再觉得宰相千金是有多么的值得羡慕的,倒还不如平民百姓的女儿,没有那么多的身份礼节禁锢。
为什么她没有穿越成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呢,这样也就不用如此诚惶诚恐的胆战心惊了,也不用因为父母之命,而寻找不到自己的幸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媚柯的整个心都飞到了别的事情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个僻静的小花园里,遇到太子苛,半蹲了好久的时间。
而太子苛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开始有了另一种想法。虽然这个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丑,外貌丝毫没有什么变化,但从她的眉目之间可以看出她的改变。以前的唐媚柯只是一个木讷笨拙的丑女人,而现在,她的眉眼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化解的忧愁。
这女人真的是傻子么?还是因为什么变故而装傻?太子苛不解的想着。这个女人在小时候似乎是生过一场大病,后来不知怎地害病把脸也一起给毁了容,从那之后,唐媚柯似乎就成了一个傻子。可怜在那之前,唐昌就和八王爷许下了联姻,许言唐媚柯和冷弱冠及笄之后,就给二人成家。
可前几日更说唐媚柯不小心摔了一跤,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总喜欢一个人沉默发呆。这到底是摔清明了,还是摔得更傻了?看她的眉眼之间的明颢,绝然不是更傻了,只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的沉默不言呢?
太子苛虽然心中有不解,但还是虚扶了一下手,对还在神游中的唐媚柯说道:“起来吧。”
唐媚柯听到这一声清泠的“起来吧”,宛如听到天籁一般生动悦耳,只是奈何腿脚已经蹲的麻木了,站起身时有点虚晃不定,眼看着就要摔倒了。太子苛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待唐媚柯站稳之后,心惊的对太子苛顺口说了一声“谢谢”。虽然这句感谢词用得很有礼貌,但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封建社会里,是绝不容许臣下这么随便的向品阶比自己低的人道谢。
在反应过来之后,唐媚柯立刻推开了太子苛扶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惴惴不安的半福身说道:“民女惶恐,惊撞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尽管对方没有生气,但还是要象征性的说一句“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呀”,简而化之之后就是“请您息怒”。这种狗屁礼节,虽然唐媚柯深恶痛绝着,但在这种危难时刻,还是要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
前人有鉴,伴君如伴虎,天威不可测。虽然眼前的不是天子,但好歹也是天子的后继人,算得上半个天子了。又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跺一跺脚都要来个地震四五级。
太子苛见她说话流利,并不像从前那样呆滞结巴,心里就更加出奇了,于是就随口问道:“你真的是唐媚柯?唐昌之女?”
唐媚柯听后,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好在是低着头的,没有让太子看到她惊慌失措的一瞬间。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唐媚柯,而是来自一千五百多年后的一缕亡魂,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已经死去唐媚柯的身体内。这种鬼魅的借尸还魂一说,不管是在一千五百年前的封建社会,还是一千五百年后的科技发达开放社会,都是不能接受的。
若是在前世的世界,被人知道自己是借尸还魂之后,一定会被科研所抓去做解剖,脑力电波等研究。而在这个封建社会,恐怕就会被打成魑魅魍魉,动用火刑烧死。
刚穿越过来不久的唐媚柯,可不想这么早早的就挂掉,不管怎么样,真正的唐媚柯不在了,那就让她郭洛尔代替唐媚柯好好的活下去,以后她就是唐媚柯。这南北朝的无限风光,她要一一收进眼底,这个乱世朝代的更替,她也要亲眼证实历史上所发生过的事情。
唐媚柯敛去所有的惊慌,从容的说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不是唐媚柯,那谁会是唐媚柯?”
太子苛挑挑眉说道:“是么?听说唐姑娘自前几天摔了一下,醒来后就性情大变,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唐媚柯微微一笑说道:“回禀殿下,在民女小时候也曾生过一场病,把脑子烧糊涂了,而后就变得有点痴傻,连同着相貌也变得丑陋不堪。好在上天垂怜,让民女前几日,不小心摔得一下让民女的脑子变得清明了。就是民女现在回想以前,也都觉得世事不可思议,只道是世事无常罢了,上天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太子苛听她说完这些之后,虽然好奇这个女人变化的太多了,但听她所说的这些,竟也觉得合情合理。以前确实是很讨厌这个呆呆傻傻的女人,样子又丑又笨拙,而现在看着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主要还是眼神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就不一样。
也曾听说有人摔倒脑袋后会变傻,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摔到脑袋后,会有人变聪明。或许也真的是上天垂怜她,小时候害病变傻变丑不说,还被他们一众人嫌弃捉弄,就让她变聪明了。
不知道她对于以前的时候会不会介怀在心里呢?就算是心中有芥蒂,恐怕也不敢发作吧,他堂堂一国太子岂敢有人对他怎样?仔细想来,上天对她也是很不错了,虽然之前丑陋笨拙,但好歹唐昌和八王爷给他们定了个娃娃亲,就算是唐媚柯小时候变得又傻又丑,总算也是有这一纸婚约,以后不愁嫁不出去。
如果冷知道了他的未过门妻子,突然变得聪明了,不知道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苦恼呢?太子苛如是想到。
冷王爷长得英俊潇洒,不管是谁家的千金小姐,都不免对他心生爱慕。偏偏这么一颗好的白菜,就莫名的被唐媚柯这个丑陋的女人给拱了,任是谁家的千金小姐,也都会对唐媚柯这个捡了大便宜的女人心生嫉妒。就是太子苛也都觉得冷王太可怜了,将来要娶的女人竟是这般模样,痴傻丑陋。
早前呆滞的唐媚柯对冷王也是心生好感,奈何那个时候的唐媚柯看着冷王,很明显的就是一个馋嘴小孩,在看着一盘鲜美的糕点表情。想到自己以后的妻子会是这种心智不明的女人,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心生厌烦。
可又见刚才的对话中,现在的唐媚柯不再如一般呆滞,答话也变得顺畅很有深度了。如果真的是聪明了,就算是娶一个无盐女,也没有什么所谓了。不过以唐媚柯的资质,不求她和无盐女一样聪慧无双,只要不丢了冷王的面子就是最好不过了。
恰逢此时,冷王走了过来。唐媚柯半颔首,也依然可以看见走过来的人是谁。唐媚柯又低了低头,不再去看来人,只是低首看着一袭月白衣袍,上面用许多银线修成了祥云白鹤这些可以显示身份贵重的图案。只是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就能看出这款袍子的金贵和绣线精致,可见这位冷王爷是个挺注重细节的人。
封腰上嵌着祖母绿宝石,唐媚柯虽然不懂珠宝这些的真伪,但想到古代的造假技术远不如二十一世纪的技术,更何况在这个各种科技水平都落后的年代,想要仿造一个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是很难的。再者就是冷王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会用一颗假的宝石装饰呢。
总之在古代的贵族就是好啊,可以见到许多花花绿绿的珍品宝石。在二十一世纪,以郭洛尔的经济水平只能买一个水钻。
不过在这个朝代,似乎还没有钻石的出现,钻石的最早出现还要在一千年以后,还是从非洲流入中土。
唐媚柯一个人低着头,偷偷看着冷王的衣袂,以及腰上的玉佩花穗等装饰,心里还在暗暗想着原来古代人的服装也可以这么好看,衣饰都很精致华美。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古装剧,里面不管是古装贵族,还是皇帝宫妃,他们的服装都是七拼八凑的,看起来就像是乞丐一样的服装。就像是穿上龙袍的乞丐,怎么看还都是一个乞丐,而现在眼前真实发生的,倒是让唐媚柯对古代的服饰改观了一次。
冷王来了后,气氛开始变得沉默起来,唐媚柯默默地低着头研究古代男子的服侍,太子苛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在沉默低首的唐媚柯,又冲冷王挑了挑眉。
冷王同样也看向正在低着头沉默的唐媚柯,更是不解的看向太子苛,太子苛看到冷王一副不解的样子,也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而刚刚走过来时,冷王就看到唐媚柯不骄不躁的回答着太子苛的问题,没有以前的结巴,神色也没有之前的木讷呆滞,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太子苛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冷王奇怪的神色,见他没有主动问起,太子苛就主动开口说道:“唐姑娘据说前段时间摔了一下,不小心碰到脑子了,这一碰就聪颖了许多,想是上天垂怜,让她不再痴傻。不过,常人道伤心动骨一百天,纵然是脑袋,那也是最重要的部位,需要仔细修养。”
这话里很明显的在说唐媚柯以前是如何的木讷,不招人喜欢,便也就多嘴的要她自己保护着她的脑袋,免得又变傻了。唐媚柯听后,只是微微点头,依旧是不喜不怒地,轻轻福身谢道:“多谢殿下关心,民女以后会注意的。”
没有得到唐媚柯微怒的神情,太子苛微微有点失望,但同时又对唐媚柯现在从容悠然的气度开始有点佩服。其他女子见到他,无一不是声音娇媚,神情喜色,眼神飘忽乱放桃花,对于这些女子,他也是见的许多,谁不想做太子妃呢,将来可就是一国之母,万人之上。
而之前的唐媚柯,虽然对他不放桃花,但看到冷王时就是桃花四射,就是他一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反倒是现在的唐媚柯,不喜不躁的神情颇让人刮目相看。随即太子苛又说道:“宫里的御医医书都是顶尖的,不若宫宴之后留在宫里,我让御医院的刘御医来给你看看?”
若是能查出她脑子里是有什么问题倒也不错,兴许还能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
唐媚柯没有欣喜的神态,只是低首谢绝了太子苛,“多谢殿下的美意,家父已经寻了大夫给民女瞧诊。若是将来有什么隐患,那也是天意所为,强求不来。”
“你倒是看得很开啊。”太子苛笑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唐媚柯想也没想的说出这句话,想到这是明朝万历年间《增广贤文》里的名言警句,她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历史变动呢?
正当唐媚柯心惊之时,太子苛和冷王听到她说出这么具有真理的话来,都俱是一愣。能说出这么豁达的话语来,还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一定是阅读了不少经书才能说得出来的。
唐媚柯无奈之下只能低首装死,不管他们问不问出处,只要问了就说在一些杂文上看的,至于是在哪一本杂文上看到,到时就一口死咬忘记了。
太子苛回味之后,继续笑说道:“你能想得这么开那是最好不过了,古时有女钟无盐,貌虽丑陋,但其治国理事之才能,却是连齐宣王都不及……”
钟无盐是齐国的政治家,但唐媚柯无心政治,显然太子苛用这个比喻来激励唐媚柯有点过了。唐媚柯紧忙福身说道:“民女没有钟无盐的才情,纵然就是貌丑,民女也没有怨天尤人,只盼能安心渡过余生就好。”
冷王恰时也注意到了唐媚柯的意思,便开口对太子苛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17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