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文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
环顾四周,破旧的小屋,正是阿里莫汉家。
“你醒了。”
本一脸的关切表情,凑近韩文悦,将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竟然没有发烧,难得啊。”
韩文悦晃了晃头,他的眼前仍然闪现着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全身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罗琳在向自己微笑,那笑容中,有着不舍,和欣慰。
那是……梦吗?韩文悦不清楚,当时他的思维很模糊,但那最后的画面,却又无比清晰。
“发生了什么事?”
微微挣扎着坐起身子,引的那简陋的木架床发出一阵吱呀声,韩文悦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本随手将床边的一席破被子卷起来,放在韩文悦背后,这才回答“凯文队长他们把你、知秋和巴哈先生背了出来,巴哈先生早上就醒来了,但知秋的伤势很重,到现在也没有醒来。”
韩文悦心里一紧“罗琳,她还好吗?”
“她……”
本苦笑了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像是微笑着睡着了?至少我没有看到她受一点伤害。”
韩文悦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明白,那一切,都是真的。
“亚历克斯在哪儿?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韩文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在处理些他们内部的事,你别动,我去叫他来。”
本双手在韩文悦肩上按了按,转身走了出去。
韩文悦只觉得头晕目眩,思维也因为刚才的一番话变的混乱起来,只得重新半躺在床上。
大约三分钟后,亚历克斯走进了房间。
“韩先生,看样子你好些了。”
亚历克斯走到床边,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韩文悦摆了摆手,打断了亚历克斯的寒暄“罗琳呢?”
亚历克斯的笑容僵住了,沉默了好一会,仿佛嘴里含着一颗极苦的橄榄般咽了口唾液,这才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罗琳的祈祷,可以代替圣物的力量吗?”
韩文悦皱眉想了想,但仿佛又没什么印象,摇了摇头。
“这是罗马教廷一直以来都不肯公开的一个秘密,或者说,一个撒手锏,一张最后的王牌。”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一个有着纯洁的身体和思想的处女,更重要的是必须有坚定的宗教信仰,当她用最虔诚的心祈祷主的救赎时,会发出类似圣物的封印力量。”
韩文悦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一切的真相,但他宁可放弃自己的判断能力。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亚历克斯咧咧嘴,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代价就是,将生命奉献给主。”
韩文悦虽然早已意识到这个答案,但此时听到亚历克斯说出结果,还是感觉仿佛天旋地转一般的眩晕,胸口一阵气闷,心脏也如同被电击到一样抽搐着。
当罗琳对着他微笑的时候,他已经模糊的猜到,那笑容中包含的一切。
那时,他的心也如同现在一样,抽搐着。
罗琳双手放在胸前,目光却定在韩文悦身上,那流转的眼波,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黑袍人用镰刀的刀尖轻松挑断了盒口处的金属扣,将盒盖翻开“很好,我要回去交差了,至于你们,希望各位能够对付的了那些家伙,它们恐怕不会像我这么客气。”
口中念着几句没有人能听的懂的怪异咒文,黑袍人将镰刀竖起,沿时针的方向缓缓的划过空气,刀尖处带起一线黑色,随着缓缓的移动发出难听的仿佛划破玻璃般的声音!
“急什么?我这么配合,你不打算告诉我们你的来历么?”
亚历克斯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脸色却极其苍白“罗琳!开始吧!”
“你们这么想知道,去问耶稣好了。”
黑袍人发出一阵难听的怪笑,手上的镰刀已经划出一个半圆。
“你会记得我么?”
罗琳冲韩文悦笑着,轻声道。接着闭上了眼睛,用那动听的声音,唱起圣歌来。
这是韩文悦记忆中,罗琳的最后一个笑容。
在微笑中一见钟情,又在微笑中永恒结束。
韩文悦双手抱着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她,有可能会活下来吗?”
“根据我所了解的,没这个可能。”
亚历克斯迟疑了下,还是回答道:“当祈祷生效时,就意味着她的生命已经终止。”
韩文悦一拳击在土墙上,尘土飞扬“我不信!我要去现场!我不信!”
“别这样,韩先生!”
亚历克斯起身扶住了韩文悦“不足四个神父,是打不开门的。”
“祷词是什么?告诉我,我学!”
亚历克斯轻轻晃了晃韩文悦的肩膀“冷静点!韩先生,你知道,那并不现实。”
见韩文悦并不回话,亚历克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一直当罗琳是我的妹妹,我也很难过……”
“我想一个人呆会。”
韩文悦推开亚历克斯的手。
亚历克斯呆了呆“韩先生……”
“请你出去!”
韩文悦提高了声调,随之大口喘着气。
亚历克斯无声的叹了口气“你安心休息。”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韩文悦双手捧着脸,眼前如同电影画面般闪过罗琳的每一个笑容,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闪电般的情感,竟然会带给自己这样如同撕心裂肺般的感觉。
本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罐子,但并没有惊动韩文悦,只是默默的站在床边。良久,才轻轻的拍了拍韩文悦的肩膀。
“这里的条件有限,我和村长要了一些干肉,和米煮在一起了,这应该符合你们Z国人的饮食习惯吧?”
本笑了笑,把罐子递到韩文悦面前。
韩文悦伸手在脸上抚了一把,摇了摇头“本叔叔,我没什么食欲,谢谢你。”
“那位长老竟然想用一些古怪的方法来救你们,被我回绝了。”
本将罐子放在窗台上,笑道:“天知道他在那汤里放了什么东西,竟然还有蜥蜴头和蝎子尾巴。”
见韩文悦没有反应,本也不在意,又笑道:“知秋的伤势最重,心跳虽然微弱,但到现在都没有……事,真是奇迹,简直没有办法解释!”
“他……怎么样了?”
韩文悦终于抬了下头。
“昨天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难以置信,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那柄镰刀穿透了他整个上身!”
本忽然来了精神,用手在胸口比画着赵知秋伤口的位置“是麦格先生把他背出来的,看到他毫无生机的倒在地上,我们都打算放弃了,谁知道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心跳!”
韩文悦心里多少松了下,他知道赵知秋恢复能力极强,况且实力也不在自己之下。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赵知秋当时的伤口,那柄巨大的镰刀确确实实自他的心脏部位穿出!
“还有你那柄剑。”
本露出一脸赞叹的神情“当你再次晕倒后,它竟然自己飞回你背后的鞘内,真是神奇!”
本正一脸兴奋的说着,巴哈走了进来。
“韩,好些了吗?”
巴哈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明显恢复的不错,看起来比较精神。
韩文悦看了看巴哈空荡荡的左衣袖,心里一沉“巴哈,你的手臂……”
巴哈呆了呆,转头看看自己的衣袖,勉强笑了笑“挨了一下,它的刀太快了。”
韩文悦没有说话,低下头,他只觉得他的心在往下沉,持续的下沉,直到随之而来的一阵眩晕感,他再次昏了过去。
依然是那幢教堂建筑的屋顶,依然是一个漫天星斗、有着明亮满月的夜晚。
一袭白衣的罗琳,靠在穹顶上,向韩文悦招着手。她那金黄色的长发,随风飘舞着。
韩文悦一阵激动,冲了过去,毫不迟疑的把罗琳拥进怀里!
罗琳并没有拒绝,微笑着接受了韩文悦的拥抱。
这一刻,天地间的万物,仿佛并不存在,甚至于时间,也变的毫无意义。
良久,韩文悦才松开了罗琳,轻声道:“我以为你……”
“这是爱情吗?牵挂一个人的感觉。”
罗琳眨动着眼睛,打断了韩文悦的话。
“是。”
韩文悦并无半点犹豫“我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罗琳笑了,那灿烂的笑容,让韩文悦感觉,繁星也不过是在装点她的美丽。
“愿意再听我唱歌吗?”
“求之不得。”
韩文悦笑道:“我今后都要听你唱歌。”
轻轻摇了摇头,罗琳的歌声响起。
如同轻柔的风飘荡在夜空中,正是那首《自由飞翔》。
韩文悦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罗琳,心也随着歌声变的平静。
当罗琳唱完最后一句时,她的背后出现一对洁白的翅膀。
“我该走了。”
罗琳望着韩文悦,微笑着。
韩文悦呆了呆“你去哪里?”
罗琳的目光中,饱含着不舍和牵挂“我的生命已经终结了。”
“你骗我!我能碰到你!你没有死!”
韩文悦冲过去,想要再次把罗琳拥入怀中。
就在他快要碰触到罗琳的刹那,罗琳背后的翅膀扇动,向上飘起。
“我从来没有后悔将一切献给主,以前不,现在不,将来也不。”
半空中的罗琳望着发呆的韩文悦,柔声道:“即使遇到了你,我的初衷也没有改变。”
韩文悦僵在原地,手指仿佛很艰难的勾动着。
“用我一个人来换取大多数人的安宁,对我来说,是莫大幸福和欣慰。”
罗琳的身体继续向上升,话语却无比清晰的在韩文悦耳边响起。
“你将来的道路是坎坷和艰难的,我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坚强的走下去,答应我,好吗?”
韩文悦只觉得眼眶发热,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你的能力比大部分人强,就意味着你肩上的担子比大部分人重。”
罗琳轻柔的声音继续回响在韩文悦的耳畔“我会为你祈祷,答应我,保重!”
韩文悦无力的坐倒在屋顶上,看着罗琳消失在夜空中……
第三天夜里,韩文悦从昏迷中醒来。
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那极亮的一颗星在闪烁,就像是,罗琳的眼睛。
第五天上午,韩文悦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众人准备踏上归路。
独自一人来到塔前,从衣袋中取出罗琳留给他的十字架,郑重的挂在脖子上。
左手握紧十字架,韩文悦望着那巨大的高塔,喃喃道:“再见了,我的爱。”
第42章再见了 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