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中天玄月渐斜。
在齐临认定梅环儿这两天一路上一定会不停地叫脖子痛的时候,梅环儿突然掉头转身过来,很认真地问道:“你能让月亮永远立在中天不变吗?”
齐临一阵哆嗦往椅子里靠了靠,有人看个月亮居然会看出心魔来。眨眨眼仔细看了看梅环儿的眼睛,眼珠还是乌黑如曜石,放下心来。
清了清喉咙准备把小时候叫宫人盛了一盆水跟着月亮跑的事好好拿出来说说,结果话还没出声,梅环儿又摆了摆手,一脸的失望加失落道:“算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变了就变了吧。”又未待齐临准备的一箩筐人生哲理的劝解,便转身走掉了。
望着梅环儿的背影,居然看出令他惊诧的两个字:落寞。
齐临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杯,送到嘴边时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第二天一早,秦寮过来了,直接开门见山跟齐临道:“我知道你身边的小五就是环儿,不必遮掩了,让她呆在我身边更安全。”
一大早就过来要人,开口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齐临心中很不爽,直接拒绝承认事实:“小五就是小五,不是环儿方儿的。”
秦寮眼睛半眯,隐隐有冷光迸出,昨天他听到无息上报凌玜与梅环儿曾有会面,虽未听清楚二人对话的内容,得二人脸色均不好看。
凌玜心情好不好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管,甚至还有些恼怒,连自己都舍不得让梅环儿受气半分,她居然敢让梅环儿受气。
既然事情已暴于白日,自己也不想与梅环儿再分开,更怕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讨厌你”这三个字字带刀的字,索性将她护在身边更放心。
“太子明知,为何必再装糊涂。”如果不是还要与他联手对付珂王,秦寮早将剑抵住他的咽喉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梅环儿着了一身女装走了过来。既然都知道了,再装下去也没趣了,更何况那套太监服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要你回到他身边。”凭昨晚梅环儿又气又中心魔的表现,是不可能乖乖跟秦寮回去的,所以索性大方替秦寮答道。
“好啊。”梅环儿爽快应承。
“啊”,齐临恨得想咬舌自尽。
秦寮望向梅环儿眼底一抹温柔色。
“我回,但我要她走。”梅环儿继续开口说。
她,自然是指凌玜。
秦寮摇摇头,安远侯这个身份还要继续利用,所以凌玜这个榥子还要继续挂着。
梅环儿了然一笑,心却像被虫蚁噬咬一般痛楚在一点一点扩大,虽然知道秦寮现下所做的事实为形势所逼,但为什么拒绝的如此利落,没有一点躇踌和犹豫不决,难道说假夫妻久了也真存了三分情义了吗?
“不要以为你有多了解他,人是会变的。”凌玜的话像个诅咒一样灵验了。
梅环儿眼神微黯,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秦寮眉皱了,嘴抿成一条一线,眼中有些难至信。
齐临眉舒了,如果不是顾着太子的威严,嘴巴差点可以裂到耳根,眼中满是玩味的笑。实是太大快人心了,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从认识秦寮以来,别说他以礼相待,还又冷又傲,今天终于看到他那张冰冷的脸出现裂痕了,实在是痛快啊。
“环儿,不要斗气了。”秦寮开口说。
“谁跟你斗气,我心平气和得很,你……”话未说完,对上秦寮深不见的眼眸中渐泛的悲伤,嘴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更甚于他的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并有愈涌愈烈的趋势,最后在心中掀起惊天骇浪,瞬间将人淹没。立时转过身,眼泪涌出来,强压住颤抖的声音道:“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不用担心,不回……暂时不回你身边。”说完疾步离开。
秦寮沉默半晌,转身离去。
“来人啦。”齐临抬高声音喊道。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小四快步跑过来。
“早膳,本太子的早膳怎么还不送来?”
“殿下,您在半个时辰前刚用过。”
“……本太子现在胃口好,要用两次早膳,快传令叫人去备。”
小四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情,脑中冒出一句借百个胆也不敢说的词:小人得志。
接到无影门下弟子送来的密信时,秦寮正立在房中垂眸看着手心的东西,闻到声响后,淡然将手心里的东西放在怀里。
无息将信递来上来,秦寮接过看了一眼,密信卷进手掌瞬间化为齑粉,表情也阴郁几分。
无影门下众人,如若是无清在则还可能会忐忑地问秦寮信里写了什么,而无息则是沉默低头等待门主发令。
“去派四个身手好的弟子在暗中保护祈侍郎。”
“是。”
手中齑粉从手中泄落,与房中灰尘一起在空气中翻滚。
祈向然回京复职后的第一件事便上向折为秦继翻案正名,皇帝在经过这些年对珂王齐礼的隐忍,又加之太子与珉王的提前通过气。所以,第二天皇帝便下令彻查,并将事宜全权交给了祈向然。
祈向然接案没多久,珂王担心东窗事发,便提前向祈向然下手,所幸,祈慕雪与姬陕及时赶到,如若不然恐怕祈向然要为秦继翻案就得到阴朝地府向阎王翻了。
在无息放在信鸽的同时,东方的临州城内也飞出了白鸽,白鸽分四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太子与安远侯一行,继续向东
在临近京城临州的京畿外,遇上了等侯多时的珉王齐湛。
“环儿,一别几年,可安好?”齐湛面带微笑问向梅环儿。
“我很好,倒是你,当年还是个商贾,现在摇身一变成珉王了。”梅环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道。
“看环儿还像以前般率真明朗,我终于可以放心了。”齐湛望着梅环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语气真挚温柔地说道。
梅环儿微怔,突然想起,珉王齐湛曾亲去扬州太守府提亲,现如今那不识趣的皇家贵族就是眼前熟悉的涵公子,没由来地一阵心虚。仔细想想,应该没说珉王什么话坏吧,……不对,好像有说过……
在梅环儿小脸阴晴忽变的当儿,秦寮策马而来,见当下情景,冷哼了一声,下了马。
梅环儿内心激烈的自纠自查也随着冷哼声而停止,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在太阳照射下,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齐湛与秦寮互为见了下礼,随齐临入了不远处珉王的行帐内。
梅环儿抬步欲跟上去,太子殿前的小四,珉王身边的王伯,秦寮手下的无息均跨步向前拦住了她。
梅环儿一阵恼怒,左手一扬,小四立时瘫软倒地,王伯飞身退后,唯有无息仍面不变色地挡在面前。
“你怎么没中我的软筋散?”
“门主提醒过,所以我提前服过解药了。”
“他提醒过?”
“她说环儿姑娘聪明无双,虽所学不多,但极会把所学的发挥到淋漓尽致。所以,我想既然梅姑娘师从了木百草,治病用药肯定也会在恰当的时机充分地发挥。”
“呀,不错,不愧是秦门主得意手下,很好,有前途,下任门主肯定落在你身上了,好好干。”
“梅姑娘你再用力拍打我的肩膀,借机用药也没用,因为我服的是百毒丹。”
“你服了百毒丹,怎么不早说,把我手掌都拍红了。”
“……”
“这样吧,你让我偷偷去听一会儿,回头我制一瓶百毒丹送给你。”梅环儿开始好言好语,利诱相引。
无息坚定地摇摇头心想,即便放你过去了,就凭你内功几无,脚步浮,也未必偷听得了。
“无清呢,要是无清的话,他一定不会拦我的,他比你要好。”梅环儿瞪眼。
无息淡然说:“百毒丹就是他给的。”
无清在给药的时候还附了几句说词:梅环儿那小妖精狡猾多诈,你舌底压津石也难保能解她下的每一种古怪的药,还是服这个百毒丹,防百毒。最后,无清还加了一句:门主已经是中毒栽进去了,你可不要再栽在她手上了,无影门丢不起这个人啦。
“无清”,梅环儿恨得咬牙切齿。
跟在队伍后面马上的无清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接着身上一阵恶寒袭来。
梅环儿气极又无可奈何,便把路旁的一棵小柧树的叶子猛扯猛扯。
“梅姑娘,请你先把下在我身的药解掉吧。”小四像一只没有骨头的毛毛虫一样,一伸一缩移到梅环儿跟前。
梅环儿不由一笑,这一笑倒把气恼给笑跑了一半,说道:“你把这叶子吃了。”梅环儿蹲下将手中的柧树叶递到小四面前。
小四不可置信地看着梅环儿。
“柧树就可以解软筋散。”梅环儿表情十分地认真。
小四咬牙接了过去,将带涩味的树叶放到嘴巴里木然地嚼着,眼中的恨意化成片片利刃,刀刀射向梅环儿。
梅环儿摊摊手,表示自己很好。
秦寮三人刚好走出行帐,齐湛对齐临道:“辛苦你的人了。”
齐临皱眉走近。
小四扭过头,带着委屈的声音向齐临道:“殿下,奴才被她下药了,她还骗奴才吃树叶。”为了印证所言非虚,小四又奋力地扭动了两下。
齐临看向梅环儿。
梅环儿头一扭,看着远处的天空。哼,谁叫你们有秘密不让我知道。
第68章再见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