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知府大院。
一身绯袍的郑知府郑城如正恭身立在珂王齐礼身边。
齐礼拿起桌前的青花茶杯,啜了一口,郑城如连忙接过,轻轻地放在桌上。
“郑知府在渭城的官声不是很好呀。”齐礼背靠在椅上,半闭着眼缓缓道。
郑城如眼中闪过慌乱,“渭城多刁民,下官也无可奈何。”
“哼,只知道一味地取,不知道在适的时候予,自然就会出现刁民难缠。”齐礼睁开眼看向郑城如。
对上齐礼那双精练通透的茶色眼眸,郑城如寒意遍生。
“你在渭城巧立名目收赋税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不该连朝廷下发至渭城的五万担援粮全贪至囊中,如此能不激起民愤,甚至还跑去京城告御状。”
“是是,是下官疏忽。”郑城如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颤声道。
“要不是本王替打点,这时候你早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哪里还是风风光光的渭城知府。”
“是是是。”郑城如弯腰点头称是,“下官对王爷援手铭感五内,无一日不忘王爷恩德,这月的份银下官已差人送至王府,另外五万担援粮下官也换成了银两,今早交给魏总管了。”
见到齐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郑城如心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白脸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珂王府总管魏律,郑城如连忙朝他礼了礼。
魏律阴沉的目光扫过郑城如,郑城如识趣地退下了,将门掩上。
“王爷,刚接到暗探来报,珉王已与西北十三州的九十二家商铺达成了协议。”魏律近前两步,将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条递至齐礼面前。
“哼,看来我真是低估了老六,没想到他算计的手段倒是一等一的好。这些愚蠢之至的商人,居然真跟他去签什么协议,待本王事成后,定要他们一个个好看。”齐礼看完纸条,怒拍桌面,震得茶盖跳起来又“铛”地又跌回去。
“朝廷给商户保护权益,商户将所盈之利按成上缴赋税。如此,不出五年,国库又将充盈,这对王爷谋事十分不利。”
“本王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待本王将这帮江湖草莽收服了,再计较。”齐礼半眯眼睛,眼中的精光敛了敛,“冥山二鬼那些人对练霜剑参透得怎么样了?”
“尚未有任何结果。”
“一群无用的废材!”齐礼怒骂,“希望参剑大会那些江湖中人不会让本王失望,待本王夺得练霜宝藏,老六就如梁上小丑,只会让本王笑话。”
“是,王爷鸿福齐天,定成大事。”魏律毫不迟疑回道。
“唔,吩咐下去,明日一早继续上路。”
“是。”魏律应声而退。
“等下,既然冥山二鬼他们研究了一个月了,还没参透出什么,叫他们不要再耗精力了,加强这一路的防护,恐怕又要有动作了。”齐礼沉声道。
“王爷是指姓秦的余孽?”魏律询问。
“除了他还有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被他刺杀三次,三次都让他逃脱。”齐礼恨恨道,“戚东渠那个没用的东西,叫他抄个家居然也能抄漏掉,否则哪有那个孽贼的兴风作浪,害本王失去不少党羽。”
对着甚怒中的珂王,魏律不敢接话。
齐礼顿了顿又道:“去通知暗探半个月之内,务必查清无影门的据点,本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方泄我心头之恨。”
魏律想了想道,“王爷,半月之期恐怕不行,无影门来无影,行无踪,去如风,个个轻功绝顶,连跟踪都有困难,何况查其据点。今晨我听闻连家堡被无影门洗尽,如疾风而过,未留一丝痕迹。”
齐礼半眯的眼中精光一闪,“洗尽连家堡?这是为何?那姓秦的余孽向来只跟与本王有瓜葛的官员作对,这次为何对江湖帮派也下手了?这事你定要派人去细查。”
“是,那暗探……”
“叫他们务必全力去查,我也没指望他们真能在半个月内将无影门据点查出来,查了快三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一群没有用的草包,哼。”
魏律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微园
涵公子正在书房翻看灵州上个月商家盈利帐薄,表情显得十分轻松。
这时王伯走了进来,行了个家礼便道:“公子,刚接到密报,连家堡已被洗尽。”
“被人洗尽?”涵公子抬起头来,神色闲淡,继续道:“可是无影门所为?”
王伯面露惊讶,“公子,如何知道?”
“连家堡在江湖上声名不是很好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独独在这时候遭洗,可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涵公子优雅一笑,“没想到……”
“不该得罪的人?”王伯有些迷惑,“您是说梅姑娘吗?”王伯有些不肯定地问。
涵公子点点头,“那秦寮既为无影门门主,洗尽一个连家堡又算得了什么。”神色有赞有叹。
“公子,您……”。
涵公子摆摆手,“我只是对他这一举动有些震惊,虽说是震惊可这一举动也在情理之中,看来,他不仅是我伙伴也是我的劲敌。”茶色的眼眸闪过期许。
“上次公子与秦公子谈的事情,他都答应了吗?”终于有机会将连日来的疑问,问出口了。
“嗯。”涵公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叩上案桌。
“如此,有无影门搜集珂王爷罪证比我们去做要方便有利得多。只是,公子您确定秦公子是无异心与我们合作?”
“既能打倒三哥,日后又能为秦御史正名,他怎会不答应。”涵公子微笑道。
“秦御史正名,当年这事不仅罪证确足,而且涉及到太多官员了,恐怕没那么简单。”王伯显得有些忧心。
“这本是朝廷欠秦家的,理应当还。”涵公子缓缓道,“等过几日太子来庆阳后,我与他商议再定夺,何况上岁与皇兄闲谈时,皇兄对秦御史之事颇为痛惜,恐怕对当年的秦御史一案也有怀疑。所以,为秦御史正名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时机,一个最佳的时机。”
“据了解,秦公子已离开雨园了,您说他是去……”王伯想了想没说出来。
涵公子面上一笑,“刺杀珂王爷,这种事情还发生的少吗?只是从未有人全身而退过,不过令人惊讶的是,秦寮竟然刺杀三次,虽未伤及三哥,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光这一点就能让三哥又恼又恨的了。”
“其实秦公子既是无影门主,又何必以身犯险呢?”王伯叹道。
“假他人之手,哪有自己亲手手刃仇人来的痛。只是,报仇的方法并非只有杀了他才痛快,方法有很多种的。”涵公子淡淡道,“比如彻底粉碎他的势力,让他梦想破裂,这恐怕比一剑杀了他更痛快。更何况,三哥的狼子野心已渐渐显露,如此报仇也算是为国为民做一桩好事。”说完涵公子叹息了一声。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劝说秦公子?”
“秦寮为人冷静理智,他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也不会答应与我联手。更何况,你看他屠杀与三哥有裙带关系的佞臣的手段就知道他早已想到了这一层,虽然如此,他还是更希望能亲手杀掉灭他秦氏满门的人,以慰他的父母在天之灵吧。”涵公子叹息一声,继续道,“只是我那三哥身边不泛高手、暗卫,恐怕行刺亦多艰险。不过,他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慨就可折煞许多人。”
王伯眼露敬服,极为赞同地点点头,“那公子可要去平凉?”
“不去了,那是三哥准备舞长袖的舞台,我去岂不煞风景,待此间事了,该回京了。”说完涵公子站起身来,向房外走去,抬头看了看灰冷暗沉的天空,微微一笑,自语道,“今年的雪恐怕要下得早些了。”
这雪说下就下,一连下了三日,西北诸地一片银妆素裹,分外妖娆。
梅环儿身披一件白狐毛领的披风,脚踩一双鹿皮短靴,穿梭在雨园各处,把纪宝之、纪存之、小娟都给闹腾起来。
祈慕雪则早在秦寮走后的第二天也告辞离去。
胡乱用过早膳后,梅环儿又催促着纪宝之等去庆阳街头走走,几人推脱不下,更何况见到自从秦寮离去后情绪低迷的梅环儿突然有了兴致也不好拂兴。
几人先去了一趟影庄,对于祸牵影庄一事梅环儿一直心怀愧疚,即便纪存之已用丰厚的钱财去打点与安抚,但那些无辜的人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梅环儿愧疚感伤了好一阵,哭得眼睛通红。
离了影庄,几人又去了庆阳的阳落湖,看了一会冰上杂耍,梅环儿的心里才好受一点。接着几人又爬到落阳坡,玩了一回雪橇,玩得筋皮力尽,冻得两颊通红才回至庆阳大街。
这时梅环儿又嚷饿了,于是选了就近的一家酒楼走了进去,正是那日梅环儿与秦寮吃饭的那家。
梅环儿带众人行至二楼,却见那日的坐位已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坐着,少年眉眼俊朗如月,面色却微微有些苍白,左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白玉扳指,少年正以扳指轻扣桌面,神色若有所思。
在他身侧立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青衣小厮,正将炉火里煨着的一壶热茶倒在一只白玉瓷杯中,送至那少年面前。
在少年的身后左右两边还立着两个身才高大,腰中配刀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手按在刀柄处。
纪存之正在思量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时,梅环儿已走了上去。
少年身后两男子谨惕地望着梅环儿,手握紧刀柄。
“让让,这是我的座。”梅环儿指着少年用毫不商量的口吻。
不论是身后的人,亦或是身前的人都一阵惊愕。
第35章齐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