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渐起,落叶潇潇,长安似乎开始有了秋天的味道,在这秋天的深夜里,却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着劲装的夜行人,这三个夜行人自然是夜行人的打扮,前面一个青衣武人打扮的人在前,后面三个夜行人打扮的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追,似乎知道那青衣武人已经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那青衣武者左手扶着右肩,脚步蹒跚,似乎手臂和腿都受了伤,此刻的情形,就像是一只刚刚逃脱猎人枪口的兔子,带着枪伤和血迹被满脸狞笑的猎人追踪着。
受伤的兔子似乎有意看了看街道,找准方向跑去……
第一日演出的效果惊人,吴妈妈在数钱的同时笑得合不拢嘴,感叹这可比那些她接客的闺女们强的多。虽然刚才演出结束后有许多富家公子打听黄荔的信息,但都被吴妈妈回绝了,她只是有偿的接待了几个贵人,然后有偿的告诉了他们一些黄荔的信息,但连吴妈妈都不知道黄荔的具体身世,她也只能见一个编一个,张公子以为黄荔是官卖的,赵公子以为是位是吴妈妈自小养大的弃儿,黄公子则以为是贫穷人家卖掉的女儿……
静静的坐在床上,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中的黄荔思绪万千,她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继续让她歌舞,只今天一天,她便感觉有些累了,不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她是个很难忘却难过往事的女孩,黄瑛姐姐的爱情使她唱出了那绝世凄美的情歌,但她也不想每天都这么过下去,至少她还相信外面有个人在等着她,那是个她长久盼望的人!
正当黄荔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此刻这个人正右手扶着左臂站在门后头。他悄无声息的摸进没有上锁的门里,躲在了门后头,几乎不敢呼吸,昏暗的月光下只见这个人就仿佛是躲避猎人追杀的“猎物”一般,眼神恐惧的透过门缝望向门外。
不多时,“嗖、嗖、嗖”三声过去,似乎是三个夜行人发出的声音,随着三个略显焦急的呼吸声渐近,门内的“猎物”更是屏住了呼吸,声音已经慢慢接近黄荔所在的屋子,那个门后的猎物也做好了拼命的姿势,虽是猎物,绝不做个坐以待毙的猎物!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了大喊大叫的声音,竟然是小罗子发出的声音,声音的内容是:“有贼啊,抓贼啊!”
“不好,快走。”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三人中的头头,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是三声“嗖、嗖、嗖”,不多时,走道上的声音突然消失。
飘香楼此刻很喧哗,自从小罗子看到三人中其中一个身影后便不自禁的喊了出来,不多时护院的武师以及杂役等纷纷跑了出来,他们本来都很相信小罗子的人品,因此挨家挨户般的搜查,一边搜查还一边对那些留宿的客人们道歉,一直查到了二楼黄荔的屋子外,一名武师先是敲了敲门,问道:“幽兰姑娘可睡下了么?”黄荔看了一眼那名青衣劲装的男子,只见他的眼神也正望向自己,眼光中似乎流露出动物般无助的神情,黄荔一怔,随即说道:“我正要睡,可有什么事么?”
“院子来了贼了,似乎不止一个,幽兰姑娘可看见什么不对劲么?”,“幽兰”便是老鸨子为黄荔取的艺名。
“似乎是向南去了,想是你们出来后将他们惊跑了。”黄荔答道,
“哦,幽兰姑娘可有什么事么?”那名武师似乎很客气,
“没有……”
“哦……”
沉默了一会儿,那两名武师好像并没有立刻离开,
“对了,幽兰姑娘,你今天晚上的表演很精彩,看的我们几个都很……都很感动。”那名为首的武师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谢谢,你们也请早些安歇吧。”黄荔淡淡的说。
“谢谢幽兰姑娘关心,如果有什么事还请幽兰姑娘多吩咐就是了。”
黄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没听到黄荔的声音,那名武师似乎有些遗憾的一声“哎”,然后带着人走开了。
听到渐渐远去的声音,那名受伤的男子才长长叹了口气,眼光望着屋脊,似乎有许多心事,奇怪的是黄荔也没说话,她居然没问屋中的男子的来历以及为什么被追杀,她只是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坐在床沿,似乎继续在想自己没想完的心事,只是心情已颇不平静。
“你怎么不问我的来历?”在长长的沉默后,还是青衣男子先说话了,
“你要想说你自然会说的,我又何必去问!”
“不错,姑娘今日救我一命我自然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自当以实情相告。”
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男子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黄荔给他倒了杯水,男子一口就喝干了,缓缓说出一段故事。
男人叫周伟,周伟有一个师父,叫张统,张统有一个女儿,叫张叶娘,周伟从小就学徒跟在铁匠张统身边,自然与张叶娘是青梅竹马,自然很早就互相产生了好感,师父本也打算在女儿十八岁那一年许配给周伟,虽然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但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没想到的是,就在叶娘将要满十八岁时,风云突变,由于她出众的容貌,被当地一个武林世家的纨绔公子看上,并把她强抢了去,张统得知后气急败坏,与周伟一道找那武林世家的公子评理,讨要女儿,两人自然得到了那纨绔公子与同伴家学武术的殴打,好在张统与周伟都是天天打铁的铁匠,身板硬朗,避免了致命伤,但因此年事已高的张统又气又急,加上受了点内伤,没过几天竟一命呜呼。
痛苦悲伤的周伟再次来找叶娘,却得知那纨绔公子的行为被他父亲得知,将他臭骂了一顿,吩咐将那叶娘送回去,吩咐完之后那公子的父亲便有要事出远门了。父亲的话那公子不敢不照办,在表叔的看顾下带着叶娘来到门口,正见到周伟,叶娘见到周伟便奋力挣脱,扑到周伟的怀抱。
周伟看着叶娘的脸,叶娘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周伟没有想太多,他只要看到叶娘回来就好。
那表叔以为事情办完了,便先离开了,没想到那纨绔公子不罢休,看到周伟与叶娘抱在一起,恨怒交加,一刀砍过来,周伟下意识的一躲,那公子第二刀毫不犹豫的接踵而至,没想到却被叶娘扑上,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那公子吓呆了,于是任这两人离去。
周伟是哭着抱着奄奄一息的叶娘回到师傅家的,周伟将面前的爱人轻轻的放在床上,发疯似的找着家里的药箱,找到之后却发现除了仅仅能包扎一下之外什么合适的都用不上,于是匆匆的为叶娘包扎了,然后冲出门去,去找最近的张大夫。
张大夫出了远门,周伟便去找西村的李大夫,李大夫也不在,离这儿最近的大夫约有百十里路,来回一趟肯定来不及了,周伟一边咒骂这两位大夫一边哭着往回跑……
周伟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叶娘脸,此刻失血过多的叶娘脸上十分苍白,似乎随时有死去的可能,周伟想安慰她几句,但哽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叶娘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所爱的泪流满面的男人,心里似乎有些许安慰,她挣扎着坐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不能说话,先睡一会儿,医生一会儿就来。”
叶娘痛苦的摇了摇头,说:
“你不用骗我了,医生是不会来了,况且……”说话似乎都有些吃力,顿了一顿,接着说:
“况且我的伤医生也是无能为力了,我还有最后几句话要说。”
周伟眼含热泪,摇着头,似乎不想让叶娘再说话了,但是叶娘挣扎着要说,周伟只得依从,
“周大哥,你从小就照顾我,就像我的亲大哥一样,能嫁给你也是我的荣幸,没想到却……”周伟说不出话来,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被抓进去的这几天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他一直……一直没有得逞,我永远是你的人!”叶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被简单包扎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周伟用右手去捂,却捂不住,于是用双手去捂,却依然有血渗出来。
叶娘最后的一句话是:“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做成新娘子呢……”声音渐低,随着周伟一声痛苦的咆哮而消失……
一个月过去,守孝的周伟便待不住了,当所有的痛苦转变成了仇恨,这怒火便永无法熄灭,他发誓要为师父和娘子报仇,于是访名师、拜高人,刻苦学习武艺,虽然他的武术师父希望他再多学两年,但只学了两年功夫的周伟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自觉小有成就的他立刻下山去寻仇。
站在那纨绔公子家的墙外,他仔细观察着地形。面对仇敌,他忽然变得冷静了许多,或许是这两年也冲淡了冲动的熊熊怒火,他明白这家的主人乃是武林中闻名的武者,连自己学武的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由于是武林世家,里面必定高手众多,因此他不会去招惹他们,他的目的只是偷袭,偷袭那杀害自己妻子的纨绔公子!
这样的行动大多在黑夜中进行,周伟也不例外,他早已看好了地形,找到了入手之处,用他苦学的轻身术窜高伏低,躲避着巡夜的护院,他早已从墙外不远处的高树上认清了那纨绔公子的住处,此刻便循着印象前行。
夜深了,那纨绔公子果然没有睡,此刻正与几个同伴以及几个女人饮酒作乐,看着那公子得意的笑容,周伟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但他没有轻易采取行动,他在等最好的时机。
曲终终究是要人散的,里面的几个同伴于是纷纷告辞了,不多时,侍从们收拾完毕,屋中只剩下那公子一个人!
那纨绔公子似乎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嘴,正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后心一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自己身前穿过……
自始至终,周伟没说一句话,等周伟离开好几里了,侍从们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公子,很快的,消息传到了那家主人的耳朵里,悲伤叹息之余那主人吩咐人寻找凶手。
线索就是周伟单刀上的血迹,他本应该将单刀留在作案现场,一时不察,给寻找凶手的人留下了线索,追杀的人分成几组,分别围捕。
周伟逃,这一组的六个人追,凭周伟的武艺或许能够一对一的杀掉每一个人,但是他们只要两三个人齐上自己就不是对手了,于是他寻找着机会,一次机会,他杀掉了分头寻找他踪迹的一人,如此这般,从六个人到五个,再从五个到四个,又到三个,最后三个人终于决定不再落单,而是一起行动。
就这样,周伟途中与三人数次交战,均落败受伤而逃,好在他逃跑的还不慢,一直到今天夜里逃到了长安城,误打误撞的来到了黄荔的屋中。
黄荔随着叶娘的死也落下几滴眼泪。看着眼前的这个略显憔悴的还算英俊的脸庞,黄荔心生恻隐,她连一直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听到周伟的故事更是十分激动。
“只求小姐让小人在这里呆一晚,明早天亮我就走。”周伟诚恳的说,
“不要紧,等你养好伤也不要紧。”黄荔说,
“谢小姐救命之恩。”
周伟找了个角落,就这么蜷缩着坐着,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睡着了,似乎在想心事,又过了一会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这是黄荔问的,此刻黄荔也睡不着,也在想着心事,
“我在想我的师妹,我的未婚妻。”周伟答道,
“听到你们的故事,我感觉你与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黄荔说,
“谁?”
“他叫做石鸾。”
听到“石鸾”这个名字,周伟似乎心中一动,黄荔没注意到,接着说道:
“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也都有一个互相爱慕的爱人为你们而死,我不知道这是种巧合还是什么?我只觉得似乎是上天有意安排你到这里来的。”
周伟不解,但似乎又有些明白。
“跟我讲讲他的故事吧。”周伟说,
黄荔这些日子来,任何事都放在心里,也没个可以谈心的人,于是每当无事可做的时候便坐在床上想心事。如果心事很重,而且长时间得不到宣泄,那只会让人崩溃,而她的心事早就需要个出口,与周伟相处这半天,她觉得周伟是个可以相信的男人,于是便将石鸾与黄瑛的故事讲了一遍,直到再次以一声叹息结束。
周伟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插话,看着黄荔的眼神,似乎也入迷了。
黄荔发现周伟在看自己,突然有些害羞,低下了头,或许是因为石鸾的关系,他对练武之人的感觉非常好,况且周伟看起来的确与豪爽的石鸾很像,当然,周伟要比石鸾好看的多,黄荔发现自己居然在拿他与石鸾相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要带你走,这里不适合你,你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的天地,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周伟说话了。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