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或许是过往的云烟使得自己不再伤心难过,黄荔看完这封绝情书没有哭泣,她只是缓缓的将信和飞票装入信封,平静的想着过往的心事。
黄荔忽然想到了虞翰音,或许自己该高兴,现在自己可以说是个自由身了,或许自己可以找虞翰音诉说下心事和衷肠,或许自己可以……
总之,这封信意味着很多。她也想到萍儿的问题,她打算将给萍儿一百两,恢复她的自由身,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
黄荔一边说着,萍儿一边垂泪,她似乎比黄荔先知道此事,说到银子的事,萍儿也是千恩万谢,想到与黄荔相处日久,感情深厚,一边高兴一边流泪,黄荔也陪着萍儿聊了聊今后的打算,无非是找个好人家嫁了,买房置地或者做买卖而已。
萍儿自去收拾东西不提。黄荔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到虞翰音营地所在的北城找他,告知一切。
黄荔着男装,来到虞翰音的军营时已是傍晚,但眼前所见却是人去楼空。黄荔找到了一位军士打听,谎称自己的哥哥在军中,那军士这才告诉实情。
却是虞翰音的部队得到上级指令,要到山西驻扎,走的急,虞翰音也没来得及派人告诉黄荔一声,使得黄荔白跑一趟。
黄荔想了半天,自己若离开别院虞翰音肯定不好寻找,眼下只有先在别院等一阵子,过段时间等虞翰音回来了再作打算。
由于明天就要分别,萍儿也最后一次给黄荔做了一桌子饭,两人略带悲伤的聊着天,萍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黄荔也能理解。
吃完饭,过了一会儿,萍儿为黄荔端来一壶茶,略带哭声说:
“奴婢以后再没机会伺候姑娘了,就让我为姑娘献这最后一次茶吧。”双手抬着这碗茶杯,竟有些颤抖,黄荔十分感动,端过来喝了下去。
又过一会儿,黄荔忽然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紧接着就人事不知了,临闭眼前似乎看到了丫鬟萍儿诡异的笑容……
虞翰音自从那天奉命开拔之后便时常会想起黄荔来,他也十分想见黄荔,哪怕是只听听黄荔那温柔的声音也好,但军规森严,此刻又是在战场附近,他也不敢擅自理营。
夙夜之中,虞翰音还是会独自仰望那万里无云的星空,看着天上星星的图案,想象黄荔会是那一颗,只是不论黄荔是哪一颗,她都会是自己心中最亮的哪一颗,就像她的眼神一样……
这天,下了大雾,虞翰音如往常一样训练完晨操,回到自己的营帐,盘算着不久的战事。
忽然,外面侍卫禀报,却是虞翰音辗转委托给黄荔带信的乡亲从京城回来了。虞翰音忙传进来。由于自己的亲信侍卫也是士兵,没有王群的允许不能擅自离开,他便通过自己部队中山西当地的一名士兵的关系,找到了这个乡民代替自己送信。
乡民进来行礼毕,便将自己所见叙说给虞翰音听。
乡民带着虞翰音的书信,赶到黄荔的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入更,他先敲了门,但敲了大半天都没人回应,他便想办法爬了进去。进去后便发现了堂上洒落的茶杯,又在几个房间仔细寻找,发现不但人都已不在了,连那些值点钱的衣物等也都不见了,好像搬家了的样子,只是有些地方显得很杂乱,似乎走得很匆忙。乡民又找到附近的居民打听情况,其中一人说好像是两三天前走的,丫鬟萍儿跟一个男人带着几口大箱子雇了车连夜离开了京城,并且那个与萍儿一起的男人正是住在附近的一个浪荡公子,走的时候却始终没见到第三个人。
虞翰音给了那乡民一些银两,打发他们出去。
虞翰音听到这情况之后自然十分焦急,尤其是说到萍儿跟一个浪荡公子一起,心想黄荔定是遭到了意外,此刻恨不得立刻飞到别院查看详细,但身在军中却身不由己。
时间每过去一秒,虞翰音的心便下沉一分。他打仗时虽然极为沉得住气,但此刻想到黄荔已经失踪好几天,生死未卜,自然十分焦虑。
忽然,外面侍卫禀报,巡营的卫兵逮住一男一女两名形迹可疑的人,其中的男人辩说是大雾中迷路,误入大营,现下两人已被抓住,请虞翰音发落。
虞翰音听到一男一女时已是心中一动,立刻吩咐带二人进来。
“萍儿,是你!”那女的居然就是萍儿!萍儿见到虞翰音的时候也是一惊,心中着慌。行了礼,口中仍说:
“虞将军安好。”
“你家小姐呢?”只见萍儿转了转眼珠,说:
“小姐此刻已然离开别院,不知去向了。”虞翰音细问之下,萍儿便将李丹寄来书信、黄荔与萍儿交代清楚后去虞翰音的营地找他,但虞翰音却已不在,第二天黄荔便带着一个小包袱出发去寻找虞翰音。萍儿自己则与情郎回老家,正遇上大雾迷了路,误入大营。
若是那乡民晚点到,虞翰音说不定会相信她的话,但此刻听了乡民的话,又看了看萍儿身边的那男人——眉梢眼角以及那滴溜转的眼珠,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于是低声问萍儿:
“你说的可是实情?”
“句句实情。”虞翰音正想说出乡民所见,忽然看见了萍儿头上的那枚珠钗,几颗一般大小的夜明珠镶嵌的珠钗,正是黄荔之物。
那枚珠钗乃是贡品,本是皇上赏赐给郡王妃之物,被周伟盗去,送给了黄荔,黄荔便一直戴着,也因此而在荣亲王府被郡王妃认出,使得自己最终没能嫁入王府。此后那珠钗郡王妃认为黄荔这个青楼女子戴过,自己再戴十分不吉,她这样的首饰本来就很多,也不在乎,便把它交给了李丹,李丹后来又交还给黄荔。虞翰音最近几次见到黄荔,黄荔都是戴着这枚珠钗的。
萍儿也注意到了虞翰音看着自己头上珠钗的神情,眼神闪烁不定,虞翰音忽然喝道:
“你头上的珠钗从何得来?”萍儿进到大营似乎就有些忐忑,这时候更是被吓住了,说不出话,一旁的男子这时忽然说道:
“这珠钗乃是黄小姐送给萍儿的,她们情同姐妹,关系不一般。”虞翰音大喝:
“没问你!”又转头冷冷的对萍儿说:
“萍儿,此事我已调查明白,你跟我说实话,免得皮肉受苦。”他知道这个珠钗黄荔无论如何不可能送给别人,萍儿似乎是被唬住了,只得说出实情。
就在几个月前,外出采购的萍儿在街上无意中撞到了一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两人因为这一撞而结识,这年轻人就是住在对街的王生,还是个落魄秀才。年岁渐长的萍儿本已出落的越发水灵,再也不像个小孩子了,这王生便看上了这萍儿,年纪不大、入世不深的萍儿自然被王生的才学、相貌所吸引,似乎也是情窦初开了,两人便这么勾搭上了,而萍儿也开始夙夜不归。
这王生虽然风流成性,但也愿意娶这个萍儿,两人本已私定终身,萍儿也盘算着跟黄荔禀明。没想到的是那次到了驸马府,却是李丹亲自接见,同时与李丹一起的居然还有公主,李丹询问了一下黄荔的情况,当着公主的面交给她一封书信。
萍儿也不笨,已经猜到必有重要的事情,回去后先没有把信交给黄荔,而是找到王生商量。王生说有办法让黄荔看不出信已经拆过,便打开了书信,详细阅读一遍,王生看到有银票,本打算吞没,但萍儿说信中已经说明,不可妄动。
两人仔细商量了下,萍儿也终于被王生和银票说动,想出了**的计策,王生还说一不做二不休,黄荔本身就很有价值,不如干脆将黄荔迷晕了之后运出京城,找个地方将她卖入妓院,还能多得些银子。萍儿一开始还念着旧情,但随着王生的挑逗和银子的诱惑,也终于答应了。
两人遇上大雾的时候已经将黄荔卖到大同的一个挺大的妓院,并且变卖了家当换成银票,准备回萍儿的老家买房置地。两人也正是因为这“鬼遮眼”的大雾才误入大营,被抓了起来。
本来没有黄荔的消息虞翰音还能自我安慰一番,此刻听了萍儿的叙述极为震惊,问明了黄荔被卖入的妓院名称,细问之下还好是离这不算很远的一家妓院。
虞翰音没有再客气,找人写下口供,让萍儿画了押,以奴害主,这已是斩罪,吩咐派人送往官府处置不提。
虞翰音再没有耽搁,再也顾不上别的了,简单写了个便条,吩咐稍后交给主帅王群,便跨上战马疾驰出营,奔向黄荔被困的地方。
“这或许是天意,偏偏让大雾将这两名贼子带到我这里来。”虞翰音于路上想着,又想到:那天的那个术士便说了一句偈语,说是黄荔会三次遇难,看来果然不假,而偈语的意思看来他与黄荔终究会在一起,这次黄荔定然能脱大难,也因此他路上就怀着这种既高兴又焦急的心态一路策马疾驰。按现在的时候下午大约三四点钟,终于赶到了大同,打听之下,直奔“飘香楼”,大同的这家妓院,竟也叫“飘香楼”!
此刻还不到妓院营业的时间,大门紧闭。虞翰音也顾不得别的,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坐在门口桌旁的一名杂役兀自午睡未醒,或许正做着美梦,口水竟流了出来,也只有虞翰音的踹门声这种级别的噪声才能将他惊醒,他惊恐的望着怒气冲冲闯进大门的虞翰音,仿佛看到凶神恶煞一般。他们这家妓院与官府关系密切,别说像今天这样乱闯的从未有过,便是在门口放个屁的也要被莫须有的在牢里关上几天。
“昨天刚被卖进来的姑娘现在哪里?”或许虞翰音温柔一点这名杂役便会说出来,但此刻这名杂役看到的虞翰音扭曲的脸实在是让他说不出话。
“哪个痨病鬼在下面嚷嚷那,没看老娘正忙着呢吗?”一名年约半百的老妇人正手持一把丈余长、黑漆漆的皮鞭从二楼上往下走,嘴里骂骂咧咧,待得下得楼来看到虞翰音的脸,竟也“哎呦”一声如见到恶鬼般往回跑,虞翰音上前左手一把抓住老鸨子握鞭子的右臂,拉着老鸨子循着鞭子上滴下的血迹往楼上走。
几名护院的武师也终于到来,他们得到消息之后大怒而起,这七八人似乎整天就是打打牌、聊聊天,无所事事也闲得慌了,听得消息倒有大半是高兴的,一个个抖擞精神奔到大堂。只是当他们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时却再也高兴不起来,懊恼不已,他们懊恼的并不是虞翰音只用一只手两只脚、三两下就把他们扔了下来,他们懊恼的是第一次出场便将养得有些肥壮的身躯摔得生疼,最可悲的是没有替身演员!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