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的斑鸠鸟依然忘我的“咕咕”鸣啭叫着,那是雄鸟对爱情的赞美。
远处的小山峦有个很美丽的名字——蝴蝶山,是因为山上经常有大群的蝴蝶缠绕,很奇怪的现象,但是每当蝴蝶大批到来的季节,黄荔总要来到山顶扑蝴蝶,这是庵中女孩为数不多的玩耍的机会,她虽然没有正式出家,但是跟随母亲,也只得跟随其他尼姑一起念经参禅,庵中没有同龄的小姐妹,只有到蝴蝶山的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快乐时光,念经和扑蝴蝶,这似乎就是她童年的全部。
当然,蝴蝶山最著名的不是蝴蝶,而是因为一座湖,一座奇怪的湖,没有人知道这座湖是什么时候有的,只是知道从数百年前这座尼庵建好的时候就一直存在,而传说,通过这座湖能够见到你的前世今生,而且似乎能看到你来世的样子,当然,这些仅仅是传说。
除了早晚的功课之外,庵中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黄荔便在母亲的指导下学习诗词歌赋,母亲也教习他歌舞弹唱,几年的时间,黄荔的歌舞已经有很高的造诣,庵中的那些长辈们也喜欢看她唱歌跳舞的样子,只是奇怪的是,每当黄荔歌舞到精彩的段落,她母亲却总是会悄悄的落下几滴泪来,母亲虽已是年老憔悴,但是扔能从她脸上及神态上看出她的不凡来,“她一定有许多的往事和故事,但是为什么她总不对我说呢?”,每当黄荔看到母亲有些悲伤的时候,总是会趴到母亲的怀里,希望母亲给自己讲讲她以前的故事,但是每当这时候母亲总是会将她轻摔到一边,走出房门,坐到月光下,望向长安的方向,双眼发呆。
那来世湖的湖面就像一面镜子,人们可以从镜面看到自己的样子,而传说当你的心静下来的时候,你可以渐渐的看到你想看到的过去和未来。
这一天,黄荔来到了来世湖,因为黄荔乱翻母亲的东西,见到了母亲的许多旧物件,被母亲发现后骂了一顿,母亲拿着那些旧物件一阵伤感,黄荔生气的跑了出来,她当然还不敢真正的离开尼庵,只是跑到了经常去的那个地方。
此时的湖面分外清澈、洁净,秋天的落叶也三五成群的跑到湖面嬉戏、追逐,正是深秋的好时节,黄荔抱着膝盖坐在湖边,蓝色的湖面似乎是一个伟大的怀抱,正迎接着四方的人投向它,来探索它的秘密。黄荔坐在湖边似乎也被感染,竟有一种跳入湖中的冲动,此时的湖面已不似从前她所认识的湖面了,有一种庄严的神秘感,正引导着她去探求,此时的杨荔已到了懂事的年龄,而此刻,她仿佛从湖水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影像,很特别的影像,有些仿佛是几百年前的影像,有些却仿佛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东西。总之,这些都是外面的世界,而看到的影像越多,黄荔的那种冲动就越强烈,正当她就要放开一切跳入湖中的时候,一声“荔儿”把她从梦境中拉回……原来母亲发现黄荔不见了,又想到这个年纪正是冲动的年龄,怕女儿真出什么意外,赶忙跑了出来,她知道女儿也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因此也来到了这里。
“荔儿,我知道你生妈妈的气,气妈妈有那么多事情瞒着你,但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外面的事情,不想让你重蹈妈妈的覆辙,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黄荔并没有说话,她的心已平静了许多,但仍旧抱着膝盖望着湖面发呆,黄荔的母亲接着说道:“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也经历了许多的苦乐酸甜,虽然往事仍然会不断涌上心间,但是真正的静下心来参佛之后,了解了自己的许多罪业,即便我此刻死了,也是心安理得之至……”黄荔仍然没有说话,只望了一眼母亲,母亲的确已经苍老了许多,这些年尼庵极为清苦,母亲虽然只是半百的年纪,但是眉宇之间已是老态尽显,她不禁有些心疼,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水之中,走向母亲,投抱在母亲的怀抱里,母亲的怀抱永远是那么温暖。
她们俩就在湖边聊了一下午,母亲仍然没有跟她聊自己的往事,但是给黄荔讲了许多外面的人事物,黄荔仍然只是静静的听着。
但是,当湖面已经被石头敲开,就久久再也难以平静了……
尼庵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又是一个冬天过去,初春的阳光是那么迷人,让人昏昏欲醉,而春天又是最容易令人产生幻想的季节。此刻的长安也比平时更热闹、更繁华,因为这正是科考的时节,一年一次的科考,无数的举子云集,谈诗论赋、讲古谈今,一时文风大盛。
这一日,尼庵也来了一名客人,此人正是淮南道(今安徽地区)来的举子,不同别人的是他只是孑然一身,没带书童,由于长安城客栈已满,身上又没多少钱,因此只得找到这个尼庵暂住几日,到了考期前去赴考,庵主见他相貌不凡,又是个孤身的书生,便留了下来。
尼庵地处偏僻,书生正好利用这几天可以安静的读书,但是这却打破了黄荔平静的心,她从小只是听母亲及其他尼姑谈起过长安,只是知道长安是个极为繁华的大都市,这世界上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东西那里都能找到,但真正的长安是什么样,在她脑中仍然没有什么印象,从别人口中越多的描述越增添了她的向往之心。
一日,书生王存见太阳正浓,来到院中晒晒太阳,顺便温习功课,但是初春的阳光的威力实在是巨大,不多时他便托着腮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乎有人在拍打他的肩膀,突然惊醒过来,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自己从未见到过的美丽面孔,这个美丽的面孔此刻正对着自己微笑,王存从小到大从没见到过这么清丽的小尼姑,真是完美的一张脸,不施脂粉,但是那天真可爱的浅笑真是令人如醉如痴,那张脸似乎还从来没被男人这样看过,有些害羞,“你醒了么?书虫子先生?”,还好王存是真二八经的读书人,没有往别处想,被她这么一叫,有些不好意思,忙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向黄荔行了一礼,黄荔也跟随母亲学过礼仪,忙回了一礼,王存问道:“小师父为何叫我书虫子先生?”
“自从你来了之后从早到晚,除了念书就是念书,不是书虫子是什么?”黄荔说道。
“呵呵,目下正是会考之期,我辈读书人自然要发奋温书,以期高榜得中、光宗耀祖……”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我们尼庵前几年也有几个赶考的相公,据说有好几个最后都得中进士,我是想问书先生温的是什么书?”
“《春秋公羊传》”
“庄公三年,春王正月,溺会齐师伐卫。溺者何?”
王存怔了一怔,答道:“吾大夫之未命者也。”
“僖公五年,冬,晋人执虞公。虞已灭矣,其言执之何?不与灭也。曷为不与灭?”
“灭者亡国之善辞也,灭者上下之同力者也。”王存略想了一下答道。
“书先生果然满腹经纶。”
“没想到小师父也熟读诗书?等等,你怎么总叫我书先生?小生名叫王存”
“王存、王存,不如书先生好记,好了好了,王相公,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但不知小师父所为何事?”
黄荔似乎考虑了半天,有些害羞,说:“我想……我知道王相公是谦谦君子,又是名门之后,品德自然高尚,而我一个弱质女流,也需要个依靠……”王存听到这里,看见黄荔那神情和面容,不禁咽了口吐沫,脑中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我想让王相公带我去长安游玩一番,有王相公相伴,我才可安心前去。”王存一听吓一跳,说:“这个……这个……”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黄荔接着说道:“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庵里的人说的,咋俩偷偷的去,等你考试完了再顺道把我送回来就行了。”王存呆呆的看着黄荔,看到她那兴奋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有些踌躇,要带着她不是不行,但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一个小尼姑在人前瞎逛,定然十分不妥,黄荔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早已想好了,我这里拿了母亲的几两碎银子,麻烦王相公去就近的市集给我买身童仆的衣服,我就扮作王相公的书童好了。”王存看到黄荔天真无邪的微笑,也是少年人心性,当下答应了。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