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在逃避什么?难道是因为彭佳颖太过优秀?还是因为与卓雅的故事带来的影响?”回去的路上,古寒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到最后,想起张博的话,他决定给自己更多的去了解彭佳颖的机会。
古寒终于开始主动约彭佳颖了,至少在身边所有人眼里,他们俩是绝好的一对,于是本来对彭佳颖就有些好感的古寒觉得自己如果不主动约她会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自己。
只是不可避免的,与彭佳颖在一起就要承受压力,虽然古寒也认为自己足够优秀!“恐怕任何人在彭佳颖面前都会感到压力吧,不单单是男人,恐怕连女人们也是。”古寒自我安慰。
今天本是星期天,古寒难得每周能真正休息那么一天,但为了工作却也不得不放弃休假,去机场接一位重要的客户,一位从美国来的客户,当然,从美国来的不一定都是美国人。
古寒准备的很周到,不但入住酒店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连哪条路近、哪条路红灯少、哪条路有可能会堵车都想到了。
古寒与公司的司机早早的就等在机场了,而古寒也早早就想好了欢迎的词语。
忽然间,一个美丽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古寒的视线之内,她的面容、神态是那么可爱、恬静,竟像是那个曾经的梦中之人!
的确是罗莹!这些年来,罗莹笑起来也仍然如昨日一般的可爱、恬静,只是现在更增添了几分女性成熟的魅力。
罗莹立刻就认出了古寒,向着古寒微笑着走来。
“你要走还是留?”罗莹没有打招呼,微笑着直接问道,
“我是该走还是该留?”古寒也笑着说,
“得了吧,你小说看多了,我在这里接人,你呢?”罗莹问,
“我也是接人,一个重要的客户。”古寒答道,
“难道也是A397航班?”
“咦,你接什么人,他也是从美国回国的?”古寒有些吃惊,
“是啊,我接老公来的,你难道也是接老公来的?”罗莹笑问,看起来罗莹最近心情不错的样子,
“去,我最近肠胃不好,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古寒假装捂着肚子说,
“是吗,买点药泻一泻就好了。”罗莹抿嘴笑,
“看起来你最近心情是好多了,看起来我的秘方是管点用了,你居然还这么取笑我。”古寒神秘的一笑,罗莹这才收起笑声,指了指旁边的机场茶座,两人坐定。
“不瞒你说,你给我的‘秘方’还真是管用,谢谢!”罗莹高兴的说,
“没什么。”
“你说的对,公公平时少言寡语,又比较忙,婆婆或许只是有些寂寞而已。他们最近虽然对我的要求仍然比较严格,但已经缓和多了,而且那次我做了件让婆婆满意的事,婆婆还对我微笑了,我现在经常带着‘瑶瑶’陪她老人家一块逛公园。”罗莹有些自豪的说,
“如果他们都是不可理喻的人,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古寒说,
“或许是以前我太消极了,想事情总是往坏的方面想,老是以为他们是刻意折磨我的,但现在我懂得了,任何事只要有良好的沟通,没有解决不了的。”停了一下,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你的确帮了我大忙。”
“我只要看到面前这个恢复活力的小魔女开心就很满足了。”古寒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出这句话,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感觉像是对罗莹的表白一般,于是跟了一句:“别误会。”
罗莹沉默,其实内心也十分开心,说道:
“总之以后或许得常常向你请教了,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罗莹说的很诚恳,
“可别这么说,还曾经有人说我是个‘感情的白痴’那……”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古寒又有些心不在焉……
飞机快要落地,两人站起身来,刻意保持一段距离,站在出口处等着各自的等待的人。
“她老公不会就是我们公司那个重要的客户吧?”古寒心里担心起来。
好在古寒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从VIP通道里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略大,一个与古寒差不多大,而罗莹扑向了那个和古寒差不多大的男人,古寒却微笑着朝那个年纪略大、与张博描述中差不多的男人走过去。
古寒不自禁的偷眼朝罗莹的老公看去:果然一张潘安似的脸,蓝色衬衣、黄色领带,配着一身笔挺的高级西装,显得特别的高傲、儒雅。古寒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只是突然想到:“他与彭佳颖倒真像是一对。”
罗莹的老公竟与古寒的客户认识,这倒是古寒没有想到了,于是那客户便热情的向古寒介绍着罗莹的老公,
“你们公司要是也能拿下他的公司的广告合同那才真是碰到财神爷了。”那位客户微笑着,而古寒也以职业的微笑向罗莹的老公介绍自己,
“我叫陈磊,请多多指教。”罗莹的老公微笑着,
罗莹一直没说自己的老公叫什么,当古寒听到“陈磊”这个名字时不由得心中一震,
“我叫古寒,是A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请多关照。”古寒面上仍然微笑自若,
“这是我内人,叫罗莹。”陈磊的笑容依然不减,罗莹大方的伸出手,而古寒只得微笑着与罗莹尴尬的握了握手……
黄荔哭的很厉害,自从再次被卖到“飘香楼”之后黄荔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独自哭泣。
黄荔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离开喧闹的长安,回到那个偏僻的尼庵,回到母亲的身边,只因每当她哭泣的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母亲。
不管怎么样,黄荔再次回到了飘香楼,有时候她也感叹外面的阴暗世界,感叹那些无处不心机的男人们。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还是待在飘香楼里好一些,相比起来,起码在这里上至老鸨子下到那些杂役们,对自己还都不错,到目前为止也还没强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那些妓院里的姐姐妹妹看起来也都开开心心的。
最起码,飘香楼是个没有多少心机,没有阴谋诡计的地方,而来到这里的男人们,也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自从黄荔被人拐走,老鸨子心里像是落下了病似地,一段时间茶饭不思,在人前总是闺女长闺女短的称呼黄荔,真好像自己的亲闺女不见了一般。她也曾托人找了黄荔一个多月,最后也只能断定黄荔被“坏人”拐跑了,估计难以生还。
而当黄荔被李全德等人带到飘香楼的时候,吴妈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吴妈妈对他们几个讲明黄荔是从自己这里被拐走的。王栐等人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再次把黄荔送回飘香楼也只为少惹些是非,倘若将黄荔卖到别的妓院,很快就会被吴妈妈知道,以吴妈妈的势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便编了个谎,说不知道黄荔原来是飘香楼的,他们是从坏人手里救下了黄荔,人不能白救,至少要三百两银子,虽然最终的一百五十两与预计的少了点,但他们得了周伟的家产后也不怎么在乎了。
吴妈妈总对说黄荔说,若非当黄荔是亲闺女般疼,也不会答应那些个江湖中人的条件再花钱把她买回来,黄荔自然也懒得和她说自己的经历,她总算是真正理解了被关在笼中折翅的黄鹂鸟是什么滋味。
吴妈妈仍然没有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仍然安排她只是歌舞表演。
再过三天,便是黄荔重新登台的时候了。这一天,一大早,吴妈妈便接到手下人的禀报,说是那个人又来了。一提到那个人,吴妈妈便是一阵头痛,本来黄荔回来之后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件事,这下倒好,黄荔回来的第二天一早他便来了,倘若这人只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她有的是办法可以请走他,但对这个人,她却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有情。
“哟,是小王爷啊,您又来了?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吴妈妈仍然用她惯有的“职业”般的笑容迎接着对面这个长身玉立、衣着华丽的公子模样的青年,
“吴妈妈哪里的话,几天不见妈妈,自然想念的紧。”青年微笑着,
“瞧您说的,小王爷到这里来自然想的不是我,我便年轻上几十岁估计小王爷也不会看上的,小老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吴妈妈仍然是一字型的笑容。
“哈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妈妈自然知道我的来意。”说到这里,吴妈妈这才敛住微笑,说:
“哟,今天仍然和以前一样,幽兰姑娘仍然没有回来,想是仍在守孝吧。”
“哼,吴妈妈说这话可是心不诚了,她昨天早上明明回来了,妈妈又何必骗小王我呢?”这青年此刻的眼神格外冷峻,锐利的目光倒令经验老道的吴妈妈都打了个冷战,但她随即镇定心神,转念之间笑道:
“哟,小王爷好灵通的消息,非是奴家有意欺瞒,实是幽兰姑娘刚刚回来,仍在伤心,现下正由翠屏陪着,也不便见客,只待她恢复过来奴家再亲自派人去通知小王爷您。”
“回来就好,我也不来难为你,只希望能见姑娘一面。”小王爷说的很诚恳,
“那是,那是,不瞒小王爷您,她回来后奴家已经安排她准备歌舞了,再过几天便可再次演出,到时候小王爷自然可以见到她了……”
“哼!我今天来正是为此事而来,我的心意早已向你们表明,只要她回来立刻通知我,并且不准安排她接客,有些事我要亲自与她说。”小王爷终于忍不住发起怒来……
这下子吴妈妈也没有办法了,这小王爷在朝中都是很有势力的,自己自然斗不过他,便说道:
“小王爷之命,奴家自然不敢违抗,但幽兰姑娘本是我最亲的闺女之一,我一向视如己出,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也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只是现在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意,倘若姑娘不愿意,强求也不是个事。”吴妈妈表面依然说的很诚恳,
“这个是自然,只是有些话我要亲自对幽兰姑娘说知。”沉默半晌,继续说道:
“这样,吴妈妈只要给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中,我天天来,只与幽兰姑娘聊天、谈话,不敢有僭越之为。一月之后,倘若姑娘喜欢我,我便为她赎身;倘若她不愿意,我也不再叨扰,就此消失。”,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当是包下幽兰姑娘了,银子是少不了你的。”
到了这时候,吴妈妈也无法可想,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迫于小王爷的威势,也只得答应。
自然有姐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荔,但此时的黄荔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外面的人了,尽管或许跟随小王爷能走出青楼,甚至能够得到片刻的幸福,但那小王爷又何尝不会是另一个王存,不会是另一个周伟?“即便是再风流、再多情的王子,也不会真正喜欢一个青楼女子的。”提到男人,此时的黄荔只剩下苦涩的笑而已。
黄荔的演出自然全部取消了,也没有人敢让她接客,她被另外安排在一间大而华丽的房间。小王爷如约每天来到飘香楼,他都是晚上来,而且基本都是在入更之时才来。
从第一天开始,小王爷总是会先敲敲门,然后不等回答便悄悄的走进黄荔的房门,屋子通常都是不点灯的,而小王爷也不会主动去点灯,他进来后也只是静静的坐在桌旁,默不作声。
黄荔偷眼瞧去,只见这初次见面的小王爷似乎有些面熟,奇怪的是这小王爷的打扮十分随意,没有平时的锦衣金靴,只是个普通百姓的打扮,只是那种傲然贵族的气势,却依然不改。
小王爷甚至没有去盯着黄荔看,似乎眼睛在望向窗外出神,整整两个多小时,黄荔的内心是七上八下,有时候会想不知这小王爷会问自己些什么;有时候想这小王爷会不会突然跑过来对自己行不轨;有时候又想小王爷会不会因自己的冷淡而对自己打骂相加;总之黄荔想了很多念头,但这些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部没有实现。
小王爷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直到鼓打三响,小王爷才默默站起身,顺手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从他进门坐下到三更时分放下银子离开,居然一句话也没说,更别说问黄荔些什么了,甚至连他的行动,都只是默默的进行,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影响到黄荔。
“或许明天她会说些什么吧?”黄荔心中默默的想着。
第二天的初更,小王子果然又来了,他依然是那身灰白色平民服,依然是默默的走进门,然后默默的坐在桌旁,默默的望向窗外,然后直到三更时分,默默的放下银子离开。
黄荔开始有些好奇心了,“或许明天她会说些什么吧?”黄荔就这样似乎略带盼望的等着第三天的到来。
第三天,小王爷却依然如故,默默的坐下,无言的离开。
只是今天的黄荔想的更多了,“或许他只是为了表现他的不同一般吧,他只是想借此得到我的心,玩弄我的感情而已。”黄荔转念又想到“每次当我好奇心起的时候,似乎便能够被一个男人利用,被一个男人欺骗的时候,无论是王存还是周伟,已经不止一次证明了这一点,毕竟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于是黄荔学会了坦然,她想这个男人终究会先行说话的,并且再次用他的花言巧语打算来欺骗一个弱质女流而已,于是黄荔也不再偷偷去看他,而只是默默的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另一边的窗外,便是遥远的母亲的怀抱……
当黄荔学会了享受平静,便会觉得日子过的很快,的确,从小王爷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在这二十多天里,两人居然真的都没有说话,小王爷的行为一如第一天一样,而黄荔表面也依然平静的对待。
只是黄荔的内心终究是起了波澜,她终于觉得这个小王爷与王存等男人是有些不同的了。
只因她从王存、周伟、李全德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脸上看到的更多的是种欲望,各种各样不同的欲望,当那些男人为了满足这些欲望,便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甚至是牺牲掉身边的朋友、爱人,也在所不惜!
虽然直觉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王爷与他们不同,但是,或许是伤的太深,黄荔依然没有开口!
这不是个比拼耐心的较量,两人没有丝毫较量的意思,两人只是希望用这份耐心能够最终得到些什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这个日子,不但小王爷盼望已久,连黄荔也一直在等待着。
只是今天依然和昨天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王爷的心在一点一点的沉沦,而他也终于鼓足勇气偷偷的看了黄荔一眼,不知道黄荔此刻正在想着什么?
鼓已打三更,小王爷终于最后看了黄荔一眼,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甩下银子转身离开……
“且慢。”黄荔的话很轻,但终于说话了,她的话没有丝毫的犹疑,说的十分果断,似乎害怕失去什么似地冲口而出。
小王爷果然定住了,左边的那只不知道是谁的脚还没有落下,不但没有落下,好像小王爷已经忘记了脚应该怎么落下。
黄荔笑了,虽只是轻轻的一笑,但已足以令小王爷神醉。
“请坐。”黄荔说道,小王爷居然十分听话,默默的坐了下来,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小王爷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黄荔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是小王爷身份,而我只是个娼楼女子,贱妾有何德何能令得小王爷如此待我?”
“红楼一眸,为伊人醉;常相思念,若患在心;为睹美人笑,抛却富贵梦。”小王爷叹息着说,黄荔的眼眶湿润了,
“我乃是不白之身,又无才德,非为公子良偶。”想起自己的身世,无限悲凉。
“不,无论你以前怎么样,无论你遭受到什么不幸,我都不会介意,只因情根深种,情难自已。”小王爷深情的说,黄荔也终于流下泪来。
“请让我讲个故事。”小王爷无限柔情。
他虽贵为荣亲王的嫡孙,却并没有外人眼中的光荣与幸福之感,他只觉得寂寞。或许虞翰音是个难得的知音,两人很快打得火热。
自从那日与一位少年将军来到飘香楼,看到了黄荔的那绝世的表演,小王爷李丹便已经情根深种,默默的思恋,化为追爱的无穷动力。
第二天,李丹就找到了吴妈妈,他想见黄荔,想诉说一肚子的思念,却得知黄荔在演出完当天就回家了,只因家里的父亲病重。
吴妈妈当然不能说实话,她只说黄荔是她特别聘请来的舞者,而并非楼里的普通姑娘,因此她也不知道黄荔究竟是回到哪里去了。
李丹半信半疑,于是从那个第二天起,每天都来到飘香楼,希望能碰到黄荔。
他自然见不到黄荔,但他从不灰心,仍然坚持天天来,他既不喝酒,也不找粉头,每天来了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梦中之人。
吴妈妈心中想过很多念头,但在小王爷的威势之下全部没有作用,她当然也努力的想找到黄荔,但天下之大让她如何去找?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天气渐冷,李丹仍然坚持天天来,几乎没有错过每一天,直到他接到命令,不得不回到军队。
回到军队的李丹仍然没有放弃,他早已买通了飘香楼的一位手下人,为他通风报信,手下人为王子办事,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在冬去春来的第二年的一天,收到了那位手下人的线报,说是黄荔被吴妈妈买了回来。
李丹没有去追究吴妈妈对自己撒谎,他只想尽快见到黄荔,只想诉说心中之苦……
事实上黄荔早已听姐妹们说过这个故事,她们都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傻傻的男人时,已经触动了黄荔的心弦。当此刻李丹亲口说出这个故事,黄荔终于被深深的感动,她从未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一个男人那不掺杂杂质的爱,或许那一个回眸对黄荔来说说明不了什么,但对这个男人,却变成了刻骨铭心的印记。
“我换这身衣服,也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我只希望能像一个普通的男人爱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深刻。而如果能够让我爱你,哪怕我真的变成普通人,也在所不惜。”李丹的柔声细语,却字字如铁般的打入黄荔的心扉。
“我自从从尼庵走出来之后,便接触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无不在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实现着自己的欲望。我梦想中的男人,就是石鸾石大哥那样的人,无论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对我好,只要能带给我幸福的感觉我就满足了……”黄荔也动情了,两人便如此相对而坐,相互诉说着心事。
两人自从说起话来,便滔滔不绝,似乎要将这一个月来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不知不觉,偶然转头看看窗外,天竟已大亮,两人竟已说了一夜!
有一种感觉叫奋不顾身,当一个如石鸾对黄瑛般的感情出现在黄荔的生命中时,黄荔觉得自己得到了幸福,她能深切的感受到李丹的情意。
情深似海、情意绵绵,山盟海誓、为伊人醉,似乎都无法说明此刻两人的情不自禁,是的,有一种感觉叫情不自禁……
当李丹惊奇的发现黄荔竟还是处子之身的时候,李丹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心都掏给黄荔,而黄荔也在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故事似乎像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又像是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似乎也有个王子与灰姑娘的完美结局。
是耶?非耶?
一个小小的青楼又如何敢跟小王爷斗呢?在李丹的锐利眼神下,吴妈妈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也只得在当初买下黄荔的价钱上稍加一些便为黄荔写了赎身契。
黄荔就这样进了荣亲王府,只不过她不是被八抬大轿,而只是被李丹的亲信领进王府的,在没有向父王以及荣亲王说明之前,李丹还不敢太过招摇,还好黄荔并不介意,现在的她,就像真正恋爱中的天真女孩一样,只要那个男人能够一直爱她,这就足够了。
一个不太大的小院,虽在王府之内,但独立成墙,不与其他房舍挨靠,这里也远离街市的喧嚣,黄荔就被李丹安排住在这里。
“待我禀明了父王,咋俩就成亲。”李丹的承诺成了那段与黄荔蜜里调油的时期黄荔心中那最甜蜜的果实,也是那个难忘的春天里黄荔最美好的愿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丹也一直在寻找时机对父亲说知此事。
今天似乎是个不错的日子,李丹的父亲李楚早早的就干完军务回了家,而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个李辅国终于被我在朝堂上羞辱了一番,可算解了一时之气了。”李楚一边脱着朝服一边得意的对一位中年美妇说,
“你说的可是辅国大将军李淳风?”那中年美妇问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
“我听说他是因为内奸出卖寡不敌众才被回纥兵四面包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逃出来时好歹也算保存了我军的部分实力,按说是功过相抵啊。”中年美妇说道,
“你个妇道人家,消息倒知道的挺快。”
“这事早已传遍京师,妾也只是听我姐姐王夫人所说。”
“他虽然有一点功绩,但还是因为用人不明,任人唯亲导致失败,也怪不得别人。”
“所以你便抓住这点参奏于他?”中年美妇继续问,
“这个自然,谁叫上次他因为那点小事而参奏于我,让我在皇上面前下不了台的?”李楚的话里似乎还含有些许恨意。
“是啊,父王,李淳风这人就是喜欢抓住别人的小小错误,让别人下不了台,这一点满朝上下都是知道的。”却是李丹含笑走进了门,
“儿子,你来的正好,为父今天心情很好,你陪我下两盘棋,只要你赢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见到儿子进来,李楚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李丹拜见了父母,才说道:
“真的什么都行?”李丹半信半疑,
“什么都行!”
“父王说话可要算数?只怕到时候你又反悔了?”李丹拿话呛住父亲,
“咄!男爷们自然要说话算话,你今天只要再能赢了我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李楚似乎自信满满,只因他自从上次下棋惨败给儿子后便偷偷苦练棋艺,自信已经大大进步了……
“好了,儿子,你想要什么,说吧!”看着面前的棋局,再次惨败的李楚有些无颜以对。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要的,只是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李丹一面看着母亲一面对父亲说,说到这里,却还是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呵呵,儿子已到了婚龄,也是时候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了。”中年美妇替李丹说了出来,
“哈哈,好好好。”李楚倒很高兴,连说了三个“好”,
“相中了哪家的姑娘没有?听你这话必定是心中有了人了,要不也不会这个时候提出来。”中年美妇似乎很了解儿子的心事,
“这个……不瞒父亲,儿子心中的确有了心上人,只是……”李丹还是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李楚问。李丹这时候想起了黄荔那柔情款款的眼波,忽然鼓足了勇气,说道,
“只是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顿了一顿,说:
“她乃是从飘香楼出来的。”当下便将自己与黄荔结识的事情简单诉说了一遍,
“不行,绝对不行!”这自然遭到了一直很传统的李楚的强烈反对,
“可她并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她只是被卖到青楼,而且从始至终她并未接客,她只是被老鸨子安排表演歌舞而已。”李丹只有强调这个,
“不管她是否清白,她始终是从青楼中走出来的,传扬出去,让我的脸往哪儿放,让你爷爷的脸面往哪里放?”
“不瞒父亲,儿子已经与她私定了终身,并且儿子可以肯定她当时还是处子之身!”李丹的语气很坚定,
“还是不行,绝对不行!”李楚也很坚决。李丹跪了下来,向母亲投以祈求的眼神,似乎希望母亲能够劝劝父王。但自小知书达礼、大家闺秀出身的郡王妃也一直痛恨那些青楼女子,心中也自先否定了,又怕看到儿子那可怜的眼神,于是只有忍心不去看儿子的表情。
局面僵持着,还是母亲心软了,于是说道,
“这样吧,我看丹儿是真心对她,希望她也能真心对丹儿,当小王妃自然是不行,但当妾还是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低调点把她娶进门就行了。”郡王妃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听到母亲的提议,李丹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其实早已想过如此,他也相信黄荔会理解的,况且自己以后慢慢想办法让黄荔成为名正言顺。
“你个妇道人家就别掺和了,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李楚这里却没有丝毫的余地。
只是此时的李丹似乎抱定了信念,他从身后衬出一把刀子,一把只有尺余大的小刀,却是寒光阵阵、锋利无比,李丹将刀子放在自己的脖子周围时,便能感到刀子发出的寒意。
忽然的变故,连远在丈外的李楚的心中也感到了阵阵寒意,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而当李丹的母亲忽然看到一贯喜欢对自己撒娇的心爱的儿子竟然如此坚决,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女人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眼泪。
李丹一项心软,尤其每次看到母亲流泪时。而母亲通常都是因为父亲而流泪,于是他总是会去安慰母亲,站在母亲的这一边。
但此时,李丹没有,他如果退让,不但这些时候来自己的努力全泡汤了,甚至可能会搭上黄荔的性命,因为他相信父亲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局面僵持了好长一阵子,直到李丹手中颤抖的匕首终于划破了脖子上的皮,渗出血来。
李楚也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李丹,他自然也心疼儿子,怕儿子真会做出傻事来,当然还担心哭泣的郡王妃。
李楚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儿子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实际上,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拿着匕首的年轻人呢?
“不经过世事的变幻,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大概都是这样子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李楚想着,
“好了,把刀子放下吧,这事我现在肯定不可能答应你。这事看来也只有等父王回府了才能解决,凡事听他老人家裁断吧!”李楚也只能让步到这里。
母亲久久的抱着儿子在哭,儿子在不停的安慰着母亲,而父亲只能悄悄走开,也早已失去了刚才高兴的心情。
李丹没有将故事完整的告诉黄荔,只说自己已经向父亲提出此事,父母无法做主,要等爷爷荣亲王回府做主。当黄荔问李丹脖子上残留的血痕时,李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划破的。
荣亲王出府已经有两个多月,他本就喜欢四处周游。青衣小帽,只带一个随身的护卫,专爱私访,断一些世间不平事。少则八九日,多则三四个月,一般也没人知道他确切的回来时间。
李丹与黄荔就在这种盼望与焦虑中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这个第二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在出府巡游三个月后,荣亲王终究是回府了。李丹知道爷爷外出很累,也不敢立刻去打扰爷爷,于是又等了这么三五日。
对于爷爷的威严,李丹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他有些战战兢兢的走到了爷爷的屋门外,刚想敲门,就听到屋内喊道:
“是丹儿么,进来吧。”
进来先向爷爷行了礼数,站起身来,看着爷爷。此刻的荣亲王很慈祥,他离开王府最为想念的,还是这个嫡孙,也一直认为这个嫡孙与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一样的略显羞涩,但打起仗来勇猛非凡,不惧怕任何困难。
“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荣亲王将李丹招到自己的身边,看着李丹。
李丹虽已打定主意要告诉爷爷,但没有立刻说,只是问着爷爷此次的行程如何,荣亲王似乎能看出李丹在想什么,说:
“我出去这些日子干了什么恐怕不是你真正关心的吧?”荣亲王微笑着,
“呃……”李丹有些犹疑,
“呵呵,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李丹已大概猜到此事,便说:
“此事唯有请爷爷您做主了。”李丹再次跪下来,
“先起来,这事你可想好了?不是一时冲动?”荣亲王平静的问,
“孙儿心意已决,再无更改的余地!”李丹忽然激动起来,荣亲王看着这个最喜欢的嫡孙,看到李丹坚毅的眼神,点了点头,说:
“从本心来讲,我自也不愿你娶一个青楼女子。但我活了这把年纪,早已对世情看的很透了,这世间的女子无论出身王孙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只有贤愚之分,没有贵贱之别。甚或是青楼之中,也不乏身污而心不污、出淤泥而不染之人,就像我上次去山西,也碰到一对郎有情妾有意之夫妇,这女子出身青楼,一样甘愿以死相谏,为夫君辩白冤屈,这样的女子,一样的可亲可敬。”
荣亲王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李丹十分激动,不住的向荣亲王道谢。荣亲王说道:
“只不过,现下自然不能让她立刻过门,就让她先待在府中一段时间,观其表现而定,并且,即便过门也只能立为妾,不知你可愿意?”
“孙儿无有不从。”李丹十分高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心想以黄荔的个性、品行,以行动说服爷爷与父亲母亲等人自然不在话下。荣亲王又说道:
“这个女子究竟品貌如何,我与你父亲、叔叔们也还未见到。这样吧,明日午后,便在这王府大堂上先初试一番,让我们先过过眼。”
“遵命!”
李丹自然是欣喜万分的找到黄荔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荔,黄荔本就对郡王妃不敢奢望,也是十分高兴,本来心中七上八下的吊桶算是落地了。
这日正午之后,荣亲王散朝回来,已在厅堂等候。荣亲王的几个小儿子也奉命从各自府第过来。荣亲王把他们全找来,一方面是为了能全面的对黄荔有个评价,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黄荔能在一众叔伯们面前留下好印象,为以后来往奠定基础。
走向大堂的路上,李丹似乎呼吸有些急促,反倒是黄荔相当镇静,她似乎天生就对那些大场面丝毫不畏惧,并且好像越是大场面越是人多她越兴奋,越能以歌舞等形式表达出自己的思想。
荣亲王与李丹的父亲、一众叔叔们已经在厅堂等候,场面似乎有些安静,弄得大家都有些紧张,只有荣亲王仍然好整以暇,淡然处之。
远远的,黄荔就看到了厅堂上的人们,她跟在李丹的后面,不疾不徐,一直来到厅堂正中。
黄荔一直低着头,不敢随意观瞧,也随着李丹盈盈下拜,李丹逐一的向各位叔叔们行礼,黄荔也照做,礼数周到。
荣亲王先自点点头,这时候李丹的二叔忍不住,开口问: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黄荔一一具实回答,至于自己是哪里人氏,连母亲也没告诉过自己,只说自己从小在一个尼庵里长大,由母亲从小带大。
那二叔又问:
“你既是从小在尼庵长大,多少该对清规戒律有所了解,为何却身入娼楼。”这时候李丹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
“禀二叔,怕她所言诸位叔叔们不信,这事还是由我来叙说了,不瞒诸位叔叔,我早已暗中将其身世探查清楚,俱有人证可对。”说话时对着黄荔使了个眼色,黄荔低着头,看到了李丹的眼色,暗中点点头,明白李丹只是故意如此说的,只因李丹对黄荔的话无有不信,调查云云只是托辞。
当下李丹将黄荔的故事简单叙说,从只是抱着看看外面世界的心态与一年轻书生来到长安一直到自己如何在飘香楼得到其芳心为止,还说道:
“丹儿敢以性命作保,在荔儿遇到我之前还是处子之身,绝未有过接客等行为,这些可以从飘香楼老鸨子吴妈妈那里详查,她只是被安排歌舞表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来的众位叔叔们都点了点头,他们本来认为不过是大侄子纳个妾这种小事,又何必劳师动众的把他们都聚齐?于是一齐望向荣亲王。荣亲王没有说什么,他召集儿子们到来自然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宣布。他听了黄荔的故事后本来心中已经认可了,对着李楚说:
“楚儿,你看如何?”
李楚本来一直没说话,一直盯着黄荔的脸看,有些出神。听到父亲的问话,忙站起身,向父亲行了一礼,说:
“儿对她品行什么的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荣亲王这时忽然说道:
“黄姑娘,请抬起头来?”黄荔抬起了头,
“咦?”就听到荣亲王与李楚同时发出“咦”的一声,
“你是……你是……”看到两人惊异的表情,黄荔与李丹更加吃惊,不知道黄荔的长相有什么问题,连那些叔叔们也不知道他父子俩为何如此激动。
“你母亲到底是谁?你父亲又是谁?”李楚忽然吼道,
“我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樵夫,他死后我母亲便带着我投入了佛门,从我懂事时起,我就一直住在尼庵里。”黄荔没有害怕,平静的说,只是她也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何看到自己会如此激动。
“不行,这门婚事我不能同意……”李楚说道,
“父亲……”李丹不知道为何会有此变故,忙跪下磕头,
“丹儿,起来吧,肯定不行,我想你爷爷现在也不会答应的。”李楚很坚决,
“爷爷……”李丹只能求助平时最疼自己的爷爷,只是这时候荣亲王心思却不在这里,他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些往事:
安史之乱,玄宗出逃,马嵬之变,杨妃身死,玄宗南下,肃宗北上,连年兵荒,百姓罹难,盛唐之世由此转衰……
他当时便是跟随玄宗南下的主要将领,也是玄宗最亲信的将领之一,而他,奉命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并为这个死去的女子立了座没有尸体的坟墓……
只身单骑,他闯过了几次逃兵与匪徒的阻截,才拼命将女子的死尸带到一个村子,他按照吩咐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给那女子灌下去……
女子渐渐的苏醒了过来,望着面前的将军,将军传达了玄宗的密令,自己奉命将女子安顿好后便去向玄宗禀报,玄宗会派人来接女子,以续前缘……
将军与女子共乘一骑,继续往“安全的地方”行去,不曾想却遇到了附近山上的一群山贼,看到落单的马上乘客,自然不会放过,将军拼命厮杀,同时还尽力保护着身后的女子不受刀枪损伤,他浴血奋战,身上几处伤口不停的往外冒血,但他牢记着皇上的嘱咐,他坚守着完成任务的信念,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远远的离开了山寨,擦了擦额头混着鲜血的汗水,他感到一丝快慰,“娘娘您没事吧?”回过了头,却不见了马后的女子……
将军发了疯似的沿路往回找,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还曾偷偷潜入山寨,杀了山寨的几个主要头领,遣散了众贼,却仍然没有那女子的下落。他就这么一直找了三天三夜,几乎不眠不休……
回到玄宗身边的时候他痛苦万分,声泪俱下的向玄宗诉说着自己的失职,玄宗竟没有责怪他,但他却无法原谅自己,挥刀向脖子抹去……
玄宗身边的另一个亲信将领拦住了他,玄宗也叹了口气,说道:
“或许这便是上苍要我与其分绝,天意不敢强求。李将军不必太过自责。”
玄宗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明月轻轻的吟道:
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
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
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空房泪如雨。
“当日初闻此诗,她便轻轻吟唱,继而翩翩起舞,那情那景,依稀眼前。谁想今夜朕与卿竟已阴阳永隔……”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