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唐凡华依旧守在公主殿外。
月色入水，凉风习习，唐凡华却觉得有些心猿意马。因为殷小谷说，要给卫依白净身。
身后公主殿的寝宫的大门，突然被拉开，殷小谷一头撞出来，一口气跑到唐凡华面前，眼里满是惊喜，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左瞧右盼的模样活像是第一次出去会情郎的小姑娘，脸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殷小谷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定然是卫依白那边有了好消息。是补汤很有效吗？唐凡华在心中猜想。
“说吧，没人听到的。”他的人早就将公主殿附近肃清了。
因为太激动，殷小谷的小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这才开口：“齐王殿下，公主的毒，公主臂上的那道血痕，退了好多！”殷小谷的眼睛里，亮得不可思议。
唐凡华听了，呼吸一滞！心中狂喜！那补汤是解药？卫依白现在怎么样了？他要立刻见到她！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唐凡华急不可耐地绕开殷小谷，唐凡华立刻踏入卫依白的寝宫。见卫依白正半躺在贵妃塌里，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是和前几日，一到落日就沉沉入眠的情况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
难道是下午的补药有效果？
卫依白自然是知道，唐凡华是因为听说自己中毒迹象减轻许多才进来的，也不意外，让殷小谷去泡茶。
唐凡华却叫住殷小谷：“小谷，先去让人请太医过来！”
听到唐凡华的叫法，卫依白挑眉。小谷？什么时候他们都这么熟了？她这个当主子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沉静在喜悦里的殷小谷根本没有注意到卫依白的表情，连连点头：“好，奴婢这就去！”说着，提着裙摆，一路跑出去，连灯笼都忘了拎上。还是院里的一个小宫女打着灯笼追了出去。
唐凡华一回头，才发现卫依白正冷冷地看着他。
不过是使唤一下她的贴身宫女，就这么生气？
毫不在乎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唐凡华好看的凤眸里，有浅浅的、细碎了的流光：“小谷对你倒是忠心得很。”
卫依白冷哼一声，眉间难掩的高傲，让卫依白一扫这几日来的颓靡，看起来如同一只意欲振翅翱翔的小凤凰，日后定然要凤鸣九天！
唐凡华不自觉地看呆，直到卫依白开口：“齐王殿下，等会太医就要来了，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这深更半夜的，公主殿里多出个齐王殿下，即便唐凡华是卫依白的哥哥，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太好听。
唐凡华坐着，岿然不动：“放心，太医不敢乱说的。”宫里的太医，可不能是什么能嘴碎的人。“况且，我名义上是哥哥，经过公主殿的时候，听到公主殿里传来消息，说公主玉体大好，过来看看你，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唐凡华嘴角挂着的得逞的笑意，卫依白很没有奈何。
唐凡华这与无赖无二般的德行，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即便是在宫外长大，先帝也是派了专人去教唐凡华读书，不可能有丝毫的懈怠，而教书的先生都是温和厚德的大儒，怎么唐凡华会是这种德行？
卫依白忿忿地坐起来，免得太医过来看见她躺着，屋里却坐着个男人，落得个不知检点的名声。
指着最远的那个位子，卫依白开口：“你坐到那边去。”
唐凡华看了看距离，凤眸闪了闪，许久没有动作。
就在卫依白以为唐凡华不会过去的时候，唐凡华却慢条斯理地起身，撩起衣摆，坐到卫依白指着的那个位子。
只是刚一坐下来，唐凡华平日里凌厉威严的凤眸，现在怎么看，怎么好像是睨着卫依白，紧紧的，怎么都甩不掉的，盛着满满的笑意，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
卫依白努力瞪回去，却没有半分的作用，只好扭过头不去看唐凡华。
太医到的时候，见卫依白和唐凡华远远地相对坐着，一个看着墙上的字画，一个低头喝茶。
太医心里琢磨着，原来传言是真的，唐凡华和卫依白不合，只是碍于吕彻的命令，才守着公主殿。
不敢将心思表现在脸上，太医跪下磕了头，上前给卫依白把脉。
“公主的毒是不是减轻了？”唐凡华已经走到太医身后，开口询问卫依白的情况，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太医点头，正如同路上殷小谷说的那样：“公主的毒确实已经减轻了，而且，微臣推断用不了多久，这些毒就会排出体外。”
唐凡华一喜：“你是说，公主的毒，解了？”
“是。”
听到这个消息，唐凡华的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卫依白倒是状似无所谓地笑着看了太医一眼，语带揶揄：“这么说，本宫不用再喝那个难喝的补汤了？”
那个补汤确实是，可能比药还要难喝一点。
太医失笑，点头称是。
确定卫依白身体没有大碍了，太医起身告退，唐凡华让殷小谷伺候卫依白睡下，亲自送太医出公主殿。
等步出公主殿，唐凡华才开口问太医：“方才见大人面有犹豫之色，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刚才太医给卫依白诊断的时候，很是奇怪地蹙了眉。
太医犹豫着，要不要将话说出来：“就像微臣刚才说的，公主的毒，确实已经解了，可是……”
“可是什么？你尽管说。”
太医眉头紧皱：“回齐王殿下，可是，我们开的药方并不是解药。依微臣之见，公主服用了解药。”
那方子，太医院之前就已经试过不知道多少次，根本不是这种奇毒的解药。公主的毒又不可能自行消失，那么肯定是服用了解药。
服用了解药！
这个消息让唐凡华不得不阖一下眼睛，才好不容易用力压下心头的烦闷的躁动。
服用了解药！就是说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再一次接近了卫依白！
公主殿附近已经被肃清，根本不可能有人闯进来。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无声无息地给卫依白下了毒，今天又悄无声息地帮卫依白解了毒。究竟是什么人，做这种事情是为什么？既然不想让卫依白死，一开始又为什么要给卫依白下毒？
唐凡华一点一点地想过去，也没有想到理由。这么多问题，一时间也找不到原因。
卫依白已经没事了的这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宫中！
一早吕彻刚下朝就来到公主殿，看望卫依白，却不想卫依白还没有起身，只有殷小谷守在寝宫外。
已经有几日未见吕彻，这乍一见，殷小谷差点落下泪来！
吕彻依旧是龙袍，依旧是如剑墨眉，可是殷小谷看着，就好像从来没有瞧过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殷小谷给吕彻奉上茶水。只有殷小谷自己知道，她端着茶杯的手，已经紧张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脑海里全都在想，那天晚上，在清舞阁，吕彻是已经喝醉了的，那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了？
想到吕彻已经不记得她的这个可能，殷小谷的心刺痛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吕彻，见吕彻似是什么都没有想起一般，慢慢地品茶。
殷小谷心想，吕彻果然是不记得了。如果吕彻记得，一定会提起那天在清舞阁的事情。
殷小谷沉了沉眸光，心中决定，既然吕彻不记得了，那么她，不能记得！她不想给吕彻带来任何麻烦。
扬起温婉的笑容，殷小谷慢慢镇定下来：“皇上，奴婢这就去请公主起身。”
“不用。”吕彻放下茶杯，“让皇妹多睡会。”
跨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没了逃离吕彻身边的理由，殷小谷安静地站着。却觉得头顶有一束审视的目光。
吕彻仔细地打量着殷小谷，粉色宫装，与其他宫女无二般的双环髻，并没有什么特别。
吕彻并没有忘记那晚清舞阁的事情，只是当吕彻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吕彻有一瞬间错觉自己真的是宠幸了月下仙子，天亮了，仙子便回去月亮上了。若不是毯子上的那一处如梅花红艳的处子证明，吕彻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场梦。
今天他过来公主殿的目的，不仅仅是看卫依白，还有眼前这个，迫不及待地从他身边偷跑的小宫女！
那天晚上，他明明说过要让她做他的妃子，可是，他连着等了几天也不见她来。所以，他才不顾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尊，忍不住来看看，看看这个不知好歹、抗旨不遵的小宫女！方才她看见他的第一眼，明明很是慌张，还差点把茶水打翻，可不过是退到一边，就已经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明明只是个宫女，而且一点都不特别，就如同其他的宫女一样，低眉顺首，没有丝毫的特别。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念念不忘？
吕彻的利眸里燃起了怒火！
他对这个看起来木讷无趣的宫女念念不忘的时候，这个宫女居然已经忘了他！他这算什么？
不解吕彻突然而来的怒火，殷小谷低着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将做宫女的那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殷小谷对吕彻的忽略，让吕彻的脸色愈发地难看！难道她就那么不屑做他的妃子？
“你！”
“皇上？”卫依白刚出寝宫，就见吕彻背着手，面朝着殷小谷的方向。
以为吕彻要为难殷小谷，毕竟以前吕彻可没少欺负殷小谷。卫依白开口让殷小谷脱身：“小谷，去准备些茶点。”
得了卫依白的话，殷小谷立刻离开这压抑的屋子。
看着殷小谷逃似的跑开，吕彻冷冷哼了一声，轻轻地甩了下袖子。
卫依白坐下来，刚想喝口茶，却发现茶水已经微凉。
卫依白愕然：“皇上下了朝就过来了？”这么早过来，怎么不叫醒她？
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吕彻在卫依白旁边坐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卫依白点头：“挺好的，就是容易累。太医说，等过几天毒素完全排除体外就好了。”
听卫依白亲口这么说，吕彻这才放心下来。
坐了一会儿，吕彻就起身离开，看着卫依白：“明日朕再来看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到殷小谷身上。
“臣妹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