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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视死如归3

遗言不留吧,后事还没有个交代,自己也于心不安,也许会死不瞑目。思来想去,料理后事才是当务之急。我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并暗自实施而不露痕迹。
家中事务说简单很简单,因为我没有财产纠葛,一是我既没有什么个人财产,也没有外债往来,二是自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不存在遗产分割的麻烦。孩子和二位老人只有拜托老婆尽心了,我相信她会的,只是辛苦她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也只能发狠心——死人不管了。
最困难、也最使我烦心的是如何做好家属工作,既不能露出破绽,让她们察觉,又要让她们心理上有足够的准备,尽量减少她们的痛苦。这事难就难在不能挑明了说,我只能以委婉地以几种假设的可能去试探。
我先做老婆工作,趁她忙完家务,抽空陪我的时候,冷静地与她分析我的未来,列出今后的几种可能。先说好的,虚晃一枪,再用假设的口吻说,如果我不行了,为了孩子也要节哀,不要影响孩子心灵,要以身作则带好孩子,做好孩子的工作,乐观地面向未来,克服困难,迎接新生活。她不许我胡思乱想,要我安心养伤。我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当然希望能够康复,谁不想好?她信了。可我心里明白,对我而言,身体恢复以往的状况已经不可能了,能维持现状略有改善就上上大吉了。
同女儿怎么开口?我一直在默默地寻找机会,制造话题。
学校放暑假,女儿除了返校活动外,那儿也不去,整天在家帮妈妈陪伴照应我。为了让我好好休息,她连电视也不开,整日看书,还不时过来看看我,问我有什么事情让她做。她会帮我弄午餐,下面条已经算是熟手了。我差不多每天中午都是喝药酒,吃面条,她也可以帮我弄。长此以往,我嘴上不说,心里内疚。以往放暑假,我总要抽空带她去游几次泳,调剂一下她的暑假生活。现在我非但不能陪她出去散三心,反而把她整日拖在家中,还要帮我弄午饭。我说了多次,让她与同学、小朋友一起去玩玩,看电影,游泳都可以,说了多次,她最多也就和邻居家的同龄小朋友聊聊天,有时二个邻居家的小朋友也到我家来找她玩会儿。
我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同她直接了当地明说,而必须不露声色,采取潜移默化的手法,使她思想上有所准备,精神上增加抗压力,增强承受力。
我在轻松的气氛下,以老爸的口吻和家长的身份,对她的成长,如何认识社会,如何处理社会关系谈起,强调人生的道路必须靠自己,靠实践,靠努力去奋斗,不要轻信更不要依赖任何人,包括我,连老子也不一定靠得住。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我和女儿探讨人生,她也颇有兴趣讨论这个话题,我们谈得很融洽,很自然。我们甚至不用回避生死的议题,我说没有人会长生不老,老爸早晚会死的。她基本认同我的观点,不象她妈那么敏感。这样的谈话,她乐意,我也满意。
我相信我的女儿,自小我就培养她的自主自立。我可以夸张地说一句,生她是母,养育是父。
自我成年以后,我的体重一贯是基本稳定,很少波动,上下也就一/二斤的范围之内。
我一生中的第一次明显减磅是到黑龙江后的第一年,体重一下就掉了十来斤。
第二次减磅就是老婆坐月子,她生孩子,我体重降了。当爸爸也挺累的,我白天上班,回家除了平日家务外,还要照顾老婆孩子,早上买菜买豆浆,晚上洗尿布,调奶粉给孩子喂奶。这孩子小时候有一个怪习惯,对母乳可有可无,她的断奶很简单,一天没吃母乳也没闹,不吃就不吃了,就这么就断奶了。她习惯于含着奶瓶睡觉,边睡边嘬能喝掉半瓶到一瓶奶。相反,在她醒着的时候就不肯好好喝,往往喝两口就肯不喝了。对她的这个习惯,她妈和外婆都没有办法。我发现入睡时能稀里糊涂地喝不少,于是晚上喂奶也成了我的专利,我能让孩子喝饱睡好。老婆月子做好了,我的体重骤降七八斤,与我女儿的体重查不多,难怪在公司上班时每天午休时常为我在沙发上留一席之位的老张同我开玩笑说,女儿不是我老婆生的,而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第三次减磅就是被劫受伤,两个礼拜体重掉了十来斤肉。
我们父女闲聊人生,气氛轻松,内涵深刻。女儿似乎明白了人早晚总是会死的,也知道自己的道路自己走,同意我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正在我考虑后事,胡思乱想的时段,一个电话打乱了我的思绪。
电话是小姚从乡下打来的,自从我受伤躺倒以后,她就没有了方向,因为我到深圳时是单枪匹马,虽是公派外出却是独自闯荡,没有自己的公司,没有经费,,自负盈亏、独立核算,完全是个光杆司令,用不起人,只好自费用了一个个体小裁缝。小姚就是我在上海准备外派时由我老婆请到家里来做衣服的上门裁缝,结识后彼此印象不错,我到深圳就带她一起去,她作为在沪既没有户口又没有工作的无业人员自然乐意跟我走。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倒了,她也完了。
电话是她在家乡打来的,问我的近况,我老婆接的电话。她们说了一通后,老婆拿着话筒问我:“小姚的电话,接不接?”
我接过电话,说我看来不行了,本想让她继续自找出路、另谋生计。可她却也想到死,说她哭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准备上街卖老鼠药这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自己正在默默地考虑自己的后路,可她却准备要死,这给我一下猛击,使我产生了深深的犯罪感——我害了她。不行,她不能死。一旦她死了,我的心灵永世不得安宁。她不能死,连死的念头都是可怕的。她才二十几岁的青春年华,这个想法也不能想,我在电话里不由失声哭告她不能动这种脑筋,要她坚强,违心地说我会好的,简直是强颜欢笑,伤心哪!
我这个人欠不得人情,如果自己觉得欠了人家的人情,就心心挂念,人情不还就睡不好觉。
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