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龙江时也有过水中遇险的经历,一次是公社把我叫去,说地区要办一个战备展览会,让我参与筹备。到了县里集中后到黑河,安排在招待所住下。
来到黑龙江后我还没上过馆子,吃顿像样的饭呢,何不乘此机会打打牙祭?我拉了和我一起来的文化馆的“画家”说:“上馆子吃去。”他不好意思,不置可否。我说:“我在馆子等。”说罢就上街进馆子,点菜,自作聪明要了以下几个菜:炒鸡子,木须肉,摊黄菜,甩袖汤。我想有荤(炒鸡子,木须肉)有素(摊黄菜)有汤(甩袖汤),还要了酒。
等菜上齐了,我才发现怎么都是蛋?炒鸡子是炒蛋,说得过去。木须肉是木耳炒蛋,怪我不知。摊黄菜也是蛋,我不服了,我要找店里理论,那伙计说:“摊黄菜不就是蛋饼子吗!”我哑了。甩袖汤是蛋花汤,我领教了。原来东北蛋当家,不过味道还不错。算了,自己点的全蛋餐,认了,也开眼了。这顿饭吃得长见识,挺高兴。
时值中午,吃了饭就没事了,让我们自己到街上去溜达溜达。画家回招待所,我一个人就顺着一条街随意往北走,发现前面有条河。走近一看,河不宽,就几米,水很清澈,看上去就舒服。正午的太阳直射暖洋洋的,我不由得想下水洗个澡。来了半年还没洗过澡呢,今天倒是个机会。看看周边空无一人,我脱了衣服就下水,一步步往前挪。才挪了几步,水刚没到膝盖处,人就站不住了,水流太急。既然如此,干脆游吧。可当身体投入水中,只觉得水太凉。我还没游,人就随水流往下游漂去。我看不对,赶快往回游。可任我怎么游,也游不回去。挣扎一会儿就精疲力尽,非但没游回去,反往下游去了。我看徒劳无功,逆水别想游回去。这时我有点怕了,漂到哪儿是个头?可我又没有办法,边上空无一人,求救也白搭,还是省省力气,看机会吧。我就躺在水面上不动了,保持呼吸,顺其自然。漂呀漂,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拐了一个弯,我忽觉得背靠上了沙滩,赶快一翻身爬了上来。哇,好险!我领教了,小小嫩江还有这么厉害的坏脾气。我不敢再玩了,顺着江边往回走。走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下水的地方,穿上衣服回招待所。
这次是有惊无险,顺水逃命。
还有一次是沼泽地逃生,既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木帮的忙,而是马救了我一命。
那是在夏天,春播结束,秋收未到。生产队决定把马放到岛上去喂养,让累了一个春播的马儿歇歇,放到干岔子岛上去散养,让马儿吃吃新鲜的嫩草,养养膘。队上把这个任务,就交给一个负责养马的知识青年和我二个人。
我们生产队拥有的那片小岛,离生产队有十几里地。那里是一片荒地,从未开垦。队里就盖了二间窝棚,别的啥也没有。我此前从没去过,那小青年放马去过。我俩准备了被褥和面粉干粮,因为一去至少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一次。二人各骑一匹马,赶了一群马就到岛上去放马。
到了岛上,头二天平安无事,后二天我们就不安分了。因为所带来的吃的东西,除了白面,土豆和盐之外,其他都没有了。成天在蓝天白云下,骑着马儿在草地上随着马儿溜,新鲜劲儿过去了。吃的东西没有,小青年对我说:“我们打渔去,弄二条鱼来改善改善伙食。”我想这主意不错,可怎么弄鱼呢?这位青年把我带到窝棚后面,到河边拨开草丛,指着一条小舢板,叫我和他一起上去。我们上船一看,船上有浆,还有网。嘿,有门儿!我们可以上船打鱼去了。
我们划着小船,顺着小河,拐个弯就进了大江。撒了几网,一无所获。小青年说:“这边背阴,鱼儿不来。我们到对面朝阳那边去。”
二人划起双桨往江中而去。船到江心,水流越来越急,我们越划越费劲。已经到此,再费劲,再累也得划,要不小船顺水往下,不知会飘到哪儿去。不能停,不能歇,使劲划。两人齐心协力,往同一个方向一起使劲,总算划到了对岸。
撒了网,就等鱼儿自投罗网。这时小青年说想要大便,我们就拉着河边的柳条,把网拴上,也另外拉一根柳条,把船靠岸,我们就上岛方便去了。我也乘机小个便,晒晒太阳,真舒服。
岛上荒草杂生,夏虻(一种比苍蝇还大的吸血虫)乱飞,一看就知道是个从无人迹的荒岛。
上岛不远,就是树木参天,树上还挂着一串串的鲜红色的小果子,真好看。我问他:“这是什么果子?”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拉几串回去,问问老乡。”说着,就拨开高杂的乱草丛堆往里去,来到到树下,拉了根结着小红果子的藤就往下拽。一拉一大串,我们随手拉了几串往回走,拖到船上扔上去,后来老乡说这些小红果是枸杞子。我们就把拉回来的藤上的枸杞子摘下来,铺在地上晒干。大家分分,带点回上海去。说来好笑,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枸杞子有什么用。有的人还不要,宁愿把行李袋多留一点空间,以便多背一些东北大豆回去。
这次上岛还差点闹出政治麻烦来,这还是事后公社武装部找我谈话时才知道的。回生产队后,一次到公社去办事,在街上遇到公社武装部的宋部长,他叫我顺便到武装部办公室去一次。我办完事后,就到武装部办公室找他。他问我上干岔子岛上去过没有,我说前几天去放过马。他知道,我们生产队每年这个时候要到岛上去放马的。
他对我说:“放马就放马,跑到对岸去干什么?”
“我们咸菜没了,下江去打点鱼。”我回答。
“你们惹祸了。”他说,我还莫名其妙。“对面苏联方面都来外交照会了,抗议我方有二个人登岛,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我还是不明白,辨说我们上岛是要方便才上岸去的。
他说:“方便也不好越境啊,你们上岛就已经越境了。”
我听了吓了一跳,越境可不得了,特别是在边境一线,在那战火初燃的敏感时刻。这时,我才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天上空有直升飞机盘旋,我们又不知道是老毛子在监视我们。
宋部长见我一本正经的紧张样子,口气缓和下来说:“没事,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今天你来,我正好跟你核实一下,如实上报就可以了。”
原来,干岔子岛有好几个小岛,枯水期时小岛露出来的面积大,靠我们这边近。夏天,黑龙江水面上升,水淹上来,小岛就离岸远了。水越大,岛越远,主航道也会随着水位高低的变化而改道,干岔子岛的争议就由此而来。
言归正传,话说回来。
我们离岛上船,回过头来收渔网,还真有鱼。我们挑了几条大的,二个人在岛上够吃几天就行,吃完了再来捞就是。于是我们往回去,双人双桨更带劲。
第二天,那位小青年要到队里去一次。我知道他想回去看看有没有上海来信,别说六九届的娃娃,才十五六岁就远离父母三千里,来到黑龙江一线前线的边疆,谁不想家?我也想家,尽管我算下放干部,当时也就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因为身份不同,老乡既不好意思称我小,毕竟我算下放干部;又不愿称我老,年龄上还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他们给我一个挺新鲜的叫法,既不称老,也不称小,老小一概回避,干脆叫我的姓:“袁”。我听上去像“圆儿”,也挺顺耳。老乡青年都这么叫,挺亲切的,我也乐意接受。小青年回队里去一次,也许还有我的家信呢,我就答应他回去,并说:“要有我的信,帮我带来。”
这天,我一个人在蓝天白云下,骑着马儿放马,挺自在。
马群在草地上自由地吃草,我骑在坐骑上享受和风阳光,只要马儿不离群,我就任其自由。时间一长,马群散了,我就指挥我的坐驾从旁绕过去,把散开的马儿归归队。
不久,我看大部分马儿归队在这边,就是小泡子那边还有三匹马散开了。我骑在我的马上,想过泡子去把那三匹马赶过来。
到了水泡子边,我骑的马才跨了几步就停下,不仅不走,还往后退。嗨,怎么啦?我的马平时挺听话的,今天怎么不服从我的指挥了?
“驾!”我猛喝一声,还未加鞭,只觉得“哗”一下,连人带马往下陷。
这时我意识到,坏了,我陷到沼泽地里去了。这时不能动,越挣扎会越陷越深,连人带马都会没影,埋进去了。
我赶快下马,不能给马增加负担。但我也不能就此认埋,双手紧搂着马脖子。马在沼泽泥潭里奋力挣扎,突然马头往上,起来了,它的前腿好象踩到了草墩子,又猛窜了二下,“轰”的一声窜了出来。
我这时也被水淹到脖子处,快没顶了,幸好我的小马救了我一命。
老马识途,小马也知道脚下不稳,怪不得它到泡子边退步不前。好马退步,必有道理。
有一次我们队里的马车从南山回来,这是一道十几里的山路。荒山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途经一片树林时,驾车的辕马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不动了。车老板吆喝它往前走,可它反往后退。车老板跟这匹马很熟了,觉得不对,说有情况。于是叫我别吱声,注意两边树林里的情况。我也和他一起仔细搜索,我发现右前方树林里好象有个老太太在往里走。车老板仔细看了会儿说:“不对,黑瞎子!”一听这话,我们紧张起来,在这荒山野林里碰到黑瞎子可没治了。只希望真是老太太,别是大狗熊啊。还好,这个黑瞎子没理我们,顾自往林子深处而去。我们等了许久,听听没动静了,车老板一扬鞭子,马儿放蹄飞奔,一口气就跑到回村子。
马儿啊,我们的好朋友,我们生死与共。
回顾到此,我服了。生死由命,反正我一生也经历过几次了。该死,早死了。这次大难不死,还是碰到江湖医生解决问题,也算是命中注定。
第11章 听天由命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