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燕珺下了马,开口便问迎过来的侍卫:“燕王爷可是进了宫?”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侍卫咧了咧嘴,笑的不动声色,表情却更殷勤了一些:“世子说的是,燕王爷刚进宫没多久。这不,小的估计那茶都还冒着热气呢,您就找来了。”
“燕王爷是到哪里去了?”
“这个……小的还真不能确定。”侍卫为难的皱了眉,想了想,还是摇头。
“那你可瞧见燕王爷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燕珺又问,不动声色的再往侍卫手里塞了块银子。
侍卫转身就伸手指明了方向,开口又问:“小的见着王爷朝逸景天那个方向去的,但是慈宁宫也离得近,朝那边去中途改个道也不无可能。要不,小的给您打听打听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问。”燕珺摆摆手,就往侍卫指的那条路上走。
一路上又问了两个路过的侍婢和一个太监,最后果真还是走到了逸景天。
“哟,燕世子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忽然进了宫?”正巧在院子里的恒公公一眼就瞧见了门外的燕珺,笑眯眯的凑上去问好。
“临时有些事情要办,我自己也不曾预料到的。”燕珺跟着笑,忽然也不怎么着急了,就只站在门外,浅浅勾着唇角。
恒公公也知道这尊大神不好打发,见他的架势,自然是直冲着逸景天来的,也是便做了个礼,开口道:“世子可是来找皇上的。还请世子稍等,皇上现下正忙,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有劳恒公公了。”燕珺竟也回了礼,笑的温文。
“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略有些诧异,恒公公匆匆摆手,转身就往院里走去。
燕珺在门外站了没多久,很快恒公公又小跑着回来了:“世子快快有情,皇上听说世子进了宫,可把拦下世子的奴才给狠狠批了一顿。”一边说话,笑的讪讪。
“那是我对不住恒公公了,还请公公莫怪才好。”随着恒公公往里走去,燕珺不引人注目的往引路人手里塞了只小小的玉葫芦。
恒公公一愣,瞧了眼一脸平静的燕珺,有左右看一看,便就势将东西收了起来。嘴上也不忘客套:“燕世子多虑了,这事情本来就是奴才没办好,何来责怪世子一说。奴才还指望世子不要计较才是。”
“恒公公说笑了,这许多年,恒公公也是知晓燕珺为人的,虽然旁人总说燕珺纨绔,但是这是非黑白总归能辨别清楚的。”话里面有一丝语带双关的意思,
恒公公是什么人?那可是比西风寒诸位长老还要精怪的高人,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燕珺话里的意思。“奴才知晓,世子心里面都清楚着呢。谁是谁非,世子一定是再明了不过了。奴才一个小人物,也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这各位主子之间的事情,奴才却是没有参与的份的。也幸好如此,到少了世子一丝烦恼。”一番话,也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燕珺见恒公公颇有一番置身事外的意思,还算是满意,点头应道:“皇上日夜操劳,恒公公也甚是辛苦。说起来,公公的确应当好好休养休养才是。雅兰苑刚托人购置了一点新鲜雪莲,回头给公公带些过来。”
“世子太客气了。到了,想来皇上怕是久等了,世子快进去吧。”话毕,抬手敲了敲门,在里头应了话后轻轻将门推开,摊了手示意燕世子进去。在人进屋之后,又悄悄关上了门。
这架势,倒有些不得与外人道也的意思。燕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屋子,坐在上座的是和他一般大年纪的当今皇上,只是地上却跪着个人,燕珺只瞧了一眼,目光却停滞不动了。
“怎么,看见父亲,就把我这个皇上给遗忘了?”笑里面透出一丝调侃,燕珺却感觉,那柔和之下,还有那么一些冷意。
于是迅速抬起头走到堂中央,在燕王爷身边跪拜下来:“燕珺不请自来,打扰到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什么罪不罪的,那都是外面的规矩。朕和世子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为了这种小事情责罚,那还有些什么意思。”皇上轻笑,却并不开口让人起身。
沉默了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更压抑了一些。皇上盯着那一进门跪在地上就低头不语的燕世子好一阵,见他似乎打定了缄默的主意,便暂时放在了一旁,把心思放回了之前说的话上。
“燕王爷,你刚才说那东西是在你手里丢的,可是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叫朕要如何相信你呢。毕竟你大概也很清楚,兵符被盗,实在是件重大的事情,你这样忽然出现说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失误,即便朕相信了,要如何抵御住悠悠众口?”
本来一直低着头的燕珺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去看身边的人。他嘴唇轻颤,却说不出意思话来。
于是在燕王爷回话之前,皇上又开了口:“难怪朕前几日询问燕世子的时候,世子什么话都不肯说。原来是因为玉佩已经送回了府上。只是兹事体大,玉佩丢失事小,在我逸景天被捡到了却有些了不得。”
“这……皇上……”燕珺张嘴准备接下话,一边沉吟着思考要怎么说。
“是,朕都知晓了。确实有些赶巧,你那块贴身玉佩竟然是被送回了王府。亏朕还怀疑了你一阵,着实有些不该。不过这东西丢失的事情,总归是要找个正正当当理由的,不拿出明明白白的证据来,终究无法令人信服不是。”
“皇上说的是。是奴才欠考虑了,奴才回去定然会好好查探一番,一定要找出证据来证明清白。”进屋第一次听见身旁的人出声,燕珺眨了眨眼,缓缓做过头去看那人。
当年是那样风姿卓越的一个俊朗男子,一袭白色长衫,驾着马赶了一夜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还是那样纤尘不染。他抱起小小的自己,弯了眉眼笑,声音优雅的好似从书里走出来的人。他说,“赵哲,往后这就是你的家。往后,你就是燕珺了。”
只是现如今,再华美的人儿,也终是抵不过岁月沧桑。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外人眼里永远丰神俊朗艳羡八方的燕王爷,也还是老了。声音依旧温文尔雅,却少了记忆中的清逸。那看起来似乎还算硬朗的身子骨,稍微仔细些去瞧,却已经瘦弱了许多。
燕珺这才发觉,原来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父亲了。他那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细细的看,竟也掺了几根白丝。父亲终于还是老了。
燕珺忽然就觉得难过,是那样不孝,满心满眼都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除了例行的家书,逢年过节送过去的大礼,本人却从未想过要回家见一见爹娘。虽说他在京总要被人盯着不算是自由身,但是真想要回去,也只需像皇上请示一番,还是可以寻到半个月的时日的。怪只怪自己,太过于自私。
“爹。”他轻唤。几乎忘记了跟前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已经苍老了的父亲,满满的侵占了他的一整个世界。
燕王爷这才缓缓抬起头,转过脸来看他。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更多的只有沧桑和睿智。他唤:“珺儿”。
刹那间便红透了眼眶。只觉得鼻头酸涩难耐,燕珺紧紧咬着下唇,愣是把眼里的雾气给逼了回去。
他抬头,用乞求般的眼光去仰望那高坐着的皇上。
于是皇上点了点头,挥手:“两位怎么都一直跪着,这倒是朕疏忽了。快快请起。燕珺,扶你爹坐下。”
于是两人齐齐谢了恩,燕珺起身扶着王爷站好,把他跪久了腿已经微微有些打颤的爹爹扶到木椅旁坐下。而后又拿过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爹。喝口水。”
第200章:替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