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朱子言:注释是博采前辈之精微,写出与人看,极是简要,省多少工夫。
咳!还不醒,真醉梦过一生矣。
31炎言:先生独任斯道之责,如西铭诸书方出,四方辨诘纷然;而江西一种学问,其於圣贤精义皆不暇深考,学者乐於简易,甘於诡僻,和之者亦众;然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先生教人专以“主敬、穷理”,使学者自去穷究,见得道理如此,便自能立,不待辨说而明,此“引而不发”之意。
炎心更顽,尚不及方、蔡及散去诸公。
32朱子言:“穷理,事事物物皆有个道理”云云。
嗟乎!吾头又痛矣。若得孔门旧道法、旧程头,此等俱属打诨。
33朱子在郡中言:此两日甚思诸生之留书院者,不知在彼如何?“孔子在陈,思鲁之狂士”,孟子所记本亦只是此说。“狂狷”即“狂简”;“不忘其初”,即“不知所以裁之”。当时随圣人底可逐日照管他,留鲁却不见得其所至如何。然已说得“成章”了,成章是有首有尾。如异端亦然,释氏亦自说得有首有尾,道家亦自说得有首有尾。大抵未成者尚可救,已成者为足虑编者按:请参阅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章及子路“子曰不得中行”章朱注及正误,以及孟子尽心下“万章问曰孔子在陈”章……
宋儒与尧、舜、周、孔判然两家,自始至终无一相同。宋儒只是书生,故其学舍直曰“书院”,厅事直曰“讲堂”,全不以习行经济为事。故刚主谓余“漳南书院宜仍名『习斋』,堂匾宜去『讲』字”,予则有苦心也。自存学中有性理辨,吾不复辨宋儒之误矣。至此段又欲详辨,但限於纸地,仅细注一二语见意,智者自心会耳。
34或言:“外面寻讨,入来都不是。”朱子曰:“吃饭也是外面寻讨,入来若不是,须在肚里做病,如何又吃得?盖饥而食,即是从里面出来;读书亦然。”
凡事必归在读书上,先生中书魔矣。
35朱子言:尽舍诗、书而别求道理,异端之说。
朱先生必欲盖读诗、书,而思求道理,全废三事、三物,是又别出一种异端之说也。
36朱子言:人求道理,只剖析人欲以复天理,教明白洞达。今不於明白处求,却求之偏旁处,其所得几何?今日诸公之弊,却自要说一种话云“我有此理,他人不知”,安有此事?只是一般理,只是要明得,安有人不能而我独能之事?
先生不求之明白处,却求之虚暗处,胸中玩弄光景,纸上读解虚文,何从讨充实、光辉?“今日诸公之弊”以下,乃程、朱两门通弊也,只不认不觉耳。
37朱子谓:今人读书得如汉儒亦好。汉儒各专一家,看得极子细;今人才看这一件,又要看那一件,下梢都不曾理会得。
汉儒强似宋儒,解书亦胜於宋儒,但惜汉儒读书已差,宋儒更差;其叹今人一段,先生自道也。
38政和有客同侍坐。朱子曰:这下人全不读书。
离了读书,先生便无话矣;否则执五经、论、孟谈禅。
朱子读解四书、五经,凡三事、六府、六德、六行、六艺,古圣人为治、为学、为教成法,那一件未见到?下手学教只是讲读,全不习三事、三物矣。可见读、讲之学全无用。
39朱子言:做秀才,须知古圣贤垂世立教之意如何云云,方始成得个人。
予不得己亦尝如此与人说,亦就时文人且引他观纪监耳;朱子便以为“成得个人”,则误矣。
40朱子言其弟子意趣卑下,都不见上面道理,辟如吃鱼咸,不知有刍豢之美。又云:如论语说“学而时习之”,公且自看平日是曾去学?不曾去学?云云。且去做好读圣贤之书,熟读自见。
先生正是“吃鱼咸不知有刍豢”底人,全不自看。说半日学习,胸中却是个读书。先生迷障至此,率天下人入烂纸堆中,耗胸气心神,而孔子之道全无一人行习。呜呼痛哉!
二
41朱子言:日来多病,诸公全靠某不得,须是自去做工夫。且如看文字,须要此心在上面云云。
临死还只讲“看文字”,哀哉!
42朱子言:某病此番甚重,向时看文字也要议论,而今都怕了。诸友可自努力,全靠某不得。
只说“看文字”,只说“要议论”,至死不悔。孔门经济全废,独无一悔时乎?哀哉!“都怕了”三字可叹,更可怜。平生耗尽心神肺气,可不早怕?
43朱子一日腰疼甚,时作呻吟声。忽曰:人之为学,如某腰疼方是。
医工皆知好内之人必腰疼,败精也;不知好读、好讲、好着之人必腰疼遗精。盖内经明载“肾藏慧”,精但精於血气筋骨耳,慧则更精於精。故吾友刁公寡慾,尝岁月不入内,而夜夜遗精,以其读、作也。今天下尽弱病之儒,晦翁遗泽着矣。孔学不复,其如苍生何?
44朱子言:某臂痛,常以手擦之,其痛遂止;若时擦时不擦,无缘见效,即此便是做工夫之法。
晦公臂痛,何不读按摩经三百遍,使之不痛乎?而必“常以手擦之”乃止。若“时擦时而不擦便不效”,不可见道必学,学必习,习必时习乃得乎?顾终以读、讲、思、着自欺一生,不亦惑乎!某亟欲目为“惑公”。
45朱子言:伯恭门徒各自为说,久之必销歇。子静不然,精神紧峭,其说分明,能变化人,使人旦异而晡不同,其流害未艾也。
就朱子口中绘出子静之学。莫道伯恭,即朱子亦不及也。顾曰“流害未艾”,何也?抑知己之害更甚于子静乎!
46朱子谓:“吕氏言『用夏之忠』,却不合黄屋、左纛。”不知汉高即“用夏时,乘商辂”,亦只是这汉高也。骨子不曾改变,盖本原处不在此。
若如朱子之言,则夫子“论为邦”,何必“行夏时,乘商辂”乎?余谓汉高即他端一善无称,能行此二端,亦有禹、汤之二事,不胜一事不遵先王者乎?朱子只胸中有禅宗,欲异人耳。
47陈君举以为读洪范,方知孟子之道“性善”,如前言五行、五事,则各言其德性而未言其失,及过於“皇极”,则方辨其失。
君举认性道之真如此,精确如此;程、朱“气质之性杂恶”,孟子之罪人也,而反贬斥君举,望人从己,愚谬甚矣。
48朱子言:平日学者问春秋,且以胡文定传语之。
胡康侯诬经多矣,朱子偏主之,春秋大义、小节尽亡矣。
49朱子言:与林黄中、陆子静诸人辨,只是某不合说得太分晓,不似他只恁地含糊。他是理会不得,被众人拥从,又不肯道我不识,所以不肯索性开口便道是甚物事,又只恁鹘突了。子静只是人未从他便不说,及钩致得来,便直是说,方始与你理会。至如君举胸中有一部周礼都撑肠拄肚,顿着不得。又曰:子静却是见得个道理,却成一部禅。
陈永嘉、陆象山、陈龙川到吃紧便含糊不与朱子说。盖朱子拘泥章句,好口头角胜,又执呆自是,不从人善。凡英雄遇之,初慕其名望,皆爱与谈学问,商经济,到看透他不作事,好争长书生局,便只到馍糊罢手,所以皆致朱子“不说破,墨淬淬”之讥也。吾之遇张仲诚便如此。
50朱子言:金溪之学虽偏,犹是自说其私路上事,不曾侵过官路。
咳!你是官路乎?
51朱子言:永嘉诸人皆以道艺先觉自处。
若在三代时,诸公原不敢称先觉。当两宋为禅宗、章句灭却孔子之道,全无一人不为程、朱惑者,而能别出手眼,或以经济,或以道艺,倡收人才,亦可谓先觉矣。今之士风更不如宋。
52朱子说:乡里诸贤文字,皆不免有藏头亢脑底意思。
开口只论文字,只讲读书,把圣人和事、修府、“三物”习行工夫,牙齿不挂。谚云“三句不离本行”,朱子信矣。
53朱子说:某所说从古圣贤已行底道理,不是为奸为盗怕说与人,不知我说出便有甚罪过。
满口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中人以下不可语上”,即上等亦不轻与。黄帝问阴阳秘旨,岐伯曰:“帝其齐。”武王问丹书,太公曰:“王其齐。”今朱子废却习行经济,玩弄吾道於口舌文字之闲,其罪大矣;乃敢肆口妄言不是为奸为盗,说出有甚罪过,可谓“无忌惮”矣。
54一人与朋友书,言:“学不至於『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处,则学为无用。”朱子曰:“诗人这句,自是形容文王圣德不可及处,圣人教人何尝不由知识入来?”
是尧民击壤光景,是孔门“不闻性道”,只“学而时习”旧路,偏说高了。
55朱子言:永嘉诸公多喜文中子,然只是小;它自知做孔子不得,见小家便悦而趋之。
咳!圣道之亡,只为先生辈贪大局,说大话,灭尽有用之学,而举世无一真德、真才矣。试问先生是学孔子乎?孔子岂是“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乎?
56朱子言:张子韶学问虽不是,然却做得高,不似今人卑污。
宋家两派道学只近禅耳,子韶便是真禅,朱子偏高之。
57朱子言:养许多坐食之兵,其费最广云云。
吾观宋、明来天下冗兵之患浅,冗儒之患深,群天下而纳於“之、乎、者、也”之局,食天下之食,误天下之事,政皆坏矣,兵亦因之。
58朱子言“坐食之兵”之弊。人问:“君举曾要如何措置?”曰:“常常忧此,但措置亦未曾说出。”
自是有心人方忧此,方图措置;禅宗人只忧静坐未能“主一无适”耳,章句人只忧“集注某字未妥,须十九年苦工”耳。噫!朱子讥君举登小土堆,恐自身在平地,寸基未着脚也。
59器远言:“乡间诸先生所以要教人就事上理会,教着实,缘是向时诸公都是清谈,终於败事。”朱子言:“前辈不曾有这话”云云。
器远大是晓人,问得都好,朱子却只胡混。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