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夏。有气赤如血。六月旱。秋七月有星孛于东北。江都相陈人郑当时为内史。每朝候上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其推毂名士。尝以为贤于己。禄赐尽以馈士大夫。家无余财。宾客甚盛。及中废。宾客衰落。先是下邽翟公为廷尉。宾客填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复廷尉。客复往。翟公大板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态乃见。冬十月地震。是岁武强侯严青翟为御史大夫。
五年春正月己巳朔。日有食之。行半两钱。罢三铢钱。初置五经博士。博士本秦官。掌通古今。员至数十人。汉置五经而已。太常选人。年十八以上。好学补弟子。郡国有好文学。敬乡里者。令与计偕。受业太常。补弟子一岁。辄课通经一艺。补文学掌故高弟。为郎中。其秀才异等。太常以名闻。其下才不事学者罢之。是时庐江人文翁为蜀郡太守。其为人爱学。好教化。见蜀地僻陋。有蛮夷之风。文翁乃选郡县小吏有才器者。辄给资用。令诸博士受业。还皆以为右职。用察举之。又修起学宫于城中。学者复除徭役。尝选学宫童子所在。便坐受书。每事尝出入行县。益从诸生。明经修行。传教出入。县邑见而荣之。由是蜀邑大化。学者比齐鲁焉。郡国学校官。自文翁始也。夏四月。平原君薨。五月大蝗。秋八月。广川王越薨。清河王乘薨。
六年春三月乙未。辽东高庙灾。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灾。上素服五日。其后太中大夫董仲舒居家。推其意以高庙不当居辽东。高园便殿不当居陵旁。于礼不当立。庙在外。像诸侯不正者。高园在内。像大臣不正者。天诫若曰。去诸侯大臣贵幸不正者云尔。时太中大夫主父偃素妒嫉仲舒。窃其书奏之。仲舒下狱吏当死。诏宥之。本志以为淮南王田蚡之应也。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六月癸未。丞相许昌免。武安侯田蚡为丞相。有星孛于东北方。秋七月。有星出于东方。长终天。本志曰。是为蚩尤之旗。以彗星而终后曲见。则天子征伐四夷之应也。闽越围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发兵。上遣大司农韩安国帅师出会稽。大行王恢出豫章。救之。淮南王安上书谏曰。越方外之国。断发文身之人。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治之。自三代之盛明。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不能服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
侯外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远近之势异也。越人名为蕃臣。实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耳。陛下以兵救之。是反以中国劳蛮夷也。且越人故数反覆。非一一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中国兵革无时得息也。间岁以来不登。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举轮而逾岭。拖舟而入水。行数千里。夹以深林丛竹。又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则生吐泄霍乱之病。曾未接兵。死伤者必众多。或以越人众兵强。能作难边地。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隔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绝内外也。其入中国。必先下岭水。岭水之山。峻峭。漂石。破舟。不可大船运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由余干界内积粮食。而入山伐材治船。边地守候。诚使谨防越人有伐材。辄收捕之。焚其积聚。虽百越无奈边城何也。臣闻越卒不下数十万人。所以入者五倍。乃足挽车。奉饷不在其中。且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中国之人。不知其地势。不能服其水土。虽有强兵。百不当一。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臣闻闽越王弟甲杀其王。甲以诛死。其民众未有所属。陛下若欲纳之中国。遣重臣临问存恤。施德垂赏。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无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侯王。此必委质为蕃臣矣。陛下以方寸之印。尺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天下归服。
今以兵深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窜。深入阻险。背而去之。则复群聚。留而守之。卒劳粮乏。丁壮从军。老弱馈饷。男子不耕。妇人不织。居者无食。行者无粮。万民苦于兵事。逃亡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臣闻秦时尝使尉佗屠睢击南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逃入山林。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弥久。士卒劳倦。越人乃出击之。秦师大败。乃发兵戍。当此之时。内外骚动。百姓疲弊。行者不还。往者莫返。天下之人。皆不聊生。逃窜相聚。群为盗贼。是故山东之难兴矣。兵者凶器也。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奸邪。从此始矣。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以盛德之天子。伐小蛮夷。而犹三年。言用兵之难也。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薮为园。江汉为池。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供。租税之入。足以供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扆。凭玉几。南面而听断。号令天下。莫不响应。使元元之民。皆安土乐业。则泽被万世。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若太山。而四维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烦汗马之劳。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是时兵已出。未逾五岭。会闽越王弟余善杀王以降汉。罢兵。上嘉淮南王之意。美将帅之功。乃遣严助喻淮南之意。且讽切南越。南越顿首。遣太子随助入侍。是时严助荐邑子朱买臣为太中大夫。买臣因说东越王故居泉山。一夫守险。千夫不能上。今更徙南五百里。居大泽中。今发兵浮海。直至泉山。陈舟列骑。席卷南行。必破灭也。上即拜买臣会稽太守。上谓之曰。富贵不归故乡。
如衣锦夜行。今还故乡富贵。于子如何。买臣顿首谢上。既到郡。与横海将军韩说等俱击东越。大破有功。初。买臣家贫。好读书。樵薪自给。吟咏且行。时人谓之痴。其妻耻之而去。买臣笑曰。我年五十当贵。今四十八矣。待我富贵。当报汝勤苦。其妻恚曰。嘻。公终饿死耳。何以报我。遂改嫁。其后买臣尝负薪于墓间。故妻与其夫俱上厮。以为得志。见买臣饥寒。呼饮食之。后数岁为会稽太守。故妻与其后夫治道。甚穷乏。买臣命后车载其夫妇。置后园中。给衣食。经数月。妻自缢死。东海太守汲黯为王爵都尉。黯字长孺。东郡人也。好直谏。上曰。吾欲兴政治。法尧舜。何如。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如何欲效尧舜之治乎。上大怒。变色而罢朝。群臣共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旨顺意。陷主于不义乎。自丞相宴见。上或时不冠。至见黯必冠。上尝在武帐不冠。望见黯奏事。避入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初南越人相攻。黯为中谒者使越。不至而报上曰。越人相攻。其常俗也。
不足劳天子之使者。河内失火。烧千余家。使黯视之。还曰。人家屋相比。火相连。乃不足为怪。臣忧有甚于此者。忧河内饥民相食臣谨以按节。发河内粟以赈饥民。请受矫制之罪。上贤而赦之。上尝问严助曰。汲黯何如人。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威四夷。守城郭。爱百姓。虽自谓贲育不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黯近之矣。御史大夫严青翟免。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十一
元光元年冬。初令郡国贡孝廉各一人。董仲舒始开其议。仲舒、广川人也。初景帝时为博士。下帷读书。弟子以次传授其业。或莫见面。盖三年不窥其园。其精专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尊师之。后应贤良举。上策曰。夫守文之君。当涂之士。皆欲明先王之道。以戴翼世主者甚众。然犹不能。岂所操持失其统欤。固天降命不可复反欤。必推之于大中而后息欤。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称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昭其理。今欲风流而令行。轻刑而奸改。何修而臻于此。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