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名士耻为元虏用
胜国初,欲尽歼华人,得耶。律楚材谏而止。又欲除张、王、赵、刘、李五大姓,楚材又谏止之。然每每尊其种类而抑华人,故修洁士多耻之,流落无聊,类以其才泄之歌曲,妙绝古今,如所传《天机余锦》、《阳春白雪》等集,及《琵琶》、《西厢》等记.小传如《范张鸡黍》、《王粲登楼》、《倩女离魂》、《赵礼让肥》、《马丹阳度任风子》、《三气张飞》等曲,俱称绝唱。有决意不仕者,断其右指,杂屠沽中,人不能识。又有高飞远举、托之缁流者,国初稍稍显见,金碧峰、复见心诸人,俱以瑰奇深自藏匿。姚广孝幼亦避乱,隐齐河一招提为行童。古称胡虏无百年之运,天厌之矣。
郭守敬历法
古历《大衍》为精,一行和尚藏却金针,世徒传其鸳鸯谱耳。于是守敬独得一法,曰弧矢圜算,如所谓横弧矢,立弧矢,赤道变为黄道,黄道变为白道者,最为园机活法。自此黄、赤、白三道之畸零可齐,而气朔之差可定。此法不唯儒生不晓,而三百年来历官亦尽不晓矣。今监中有一书颇秘,名曰《历源》者,郭氏作法根本,所谓“弧矢圜术“颇在焉。试问之历官,亦乐家一哑钟耳。六艺之学,昔人以为数可陈而义难知,在今日历家,却是义可知而数难陈。盖得其数而不通其义者有之矣。若谓得其理而不得其数,则施之实用,既无下手处,而并其所谓义者,亦脱空影响,非真际也。虽然,今历家自谓得其数矣。,而历家相传之数,如历经立成通轨云云者,郭氏之下乘也。死数也。;弧矢圜术云云者,郭氏之上乘也。活数也。死数,言语文字也。;活数,则非言语文字也。得其活数,虽掀翻一部历经,不留一字,尽创新法,亦可以不失郭氏之意。得其死数,则挨墙傍壁,转身一步倒矣。近见一二儒者,亦有意象数之学,然不得其传,则往往以儒者范围天地之虚谈,而欲盖过畴人布算积分之实用,亦过矣。
元人修史之陋
史始于《尚书》、《春秋》,大抵皆一人之笔。《尚书》虽杂出,然而纪一事自一篇,一篇自一人。《春秋》则孔子特笔,而门人一辞不能赞者矣。《春秋》三传各以其意释经,而其事传焉。若《国语》,若《世本》,若《战国策》,皆一家言。自《史记》下,十七代史书,亦皆一人成之。《唐书》虽文忠与景文共之,然而卷帙互分,两美相合。至元修宋、辽、金三史,此法坏矣。原其所以,由胡人在位,大臣寡学,不欲中国之人擅其所长,故不唯其人唯其官,不唯其实唯其名,形迹之拘忌,义例之蒙昧,于是乎。不复有史矣。呜呼!元所坏者,宋一代史,犹之可也。而其法遂使嗣代袭用之。今日一代之史,可以一人成,不以为骇,则以为狂矣。其贻害于中国祸于斯文者,可重为慨也。
十二
御制《尚书》二解
高皇帝尝问群臣:“七政左旋,然否?”侍臣仍以朱熹新说对。上日:“朕自起兵迄今,未尝不置步览,焉可狥儒生腐谈?“因特命礼部右侍郎张智、学士刘三吾改正书传。会选,札示天下学子日:“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沈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谬,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乾象,甚为不然。何以见之?当天清风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丈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骘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若如蔡说,则相协厥居皆付之天,而君但安安自若,奉天勤民之政,略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君作师之意哉?”皇皇圣训,不独高光却步,即唐文皇视此,退舍远矣。
圣祖待滁阳王之厚
高岱曰:我圣祖之驻滁、和,为取金陵计耳。盖金陵非大众未易克,而众非滁、和,岂能久集?故略定远以集众,据滁、和以俟时。乃居濠城,不能展尺寸,及出濠至定远,即有众数万。驻滁阳,郁郁不自得,辞滁而和,则能大振军威。乃知蛟龙虽不能不借云雨而腾跃变化,终不可受制于人。使汉高不遣入关,光武不遣徇河北,则亦更始、怀王之牙将耳。然则郭元帅虽有翼植之恩,而我圣祖所以报之甚厚,又以其所自创之滁阳,奉立为主帅,此岂人所易能哉。!王祀滁阳,庙食百世,更始、怀王未之有也。
金陵形势
李舜臣日:“江东之地,首起西陵,尾接东海。其兵之犀锐。足以破秦兵于巨鹿;其财之富厚,足以复唐祚于灵武。自吴以下,围于江东者凡六朝。周瑜有赤壁之胜,祖逖有谯城之胜,褚裒有彭城之胜,桓温有灞上之胜,谢玄有淝水之胜,刘裕有关中之胜,到彦之有淮南之胜,萧衍有义阳之胜,陈庆之有洛阳之胜,吴明彻有准南之胜。此十人者,皆起江东之师,以取胜中原。然终不能渡江而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此非江东之地便于守而不便于攻,盖江东之人知有江东而不知有天下也。使六朝君臣素有并吞之志,先定规模于未胜之前,而进乘机会于既胜之后,则千骑万乘,起自江东而入中原,盖可以鞭挞四夷,坐制六合。谁谓江东土绵力薄,而不足以举天下哉。!”舜臣此论精矣。今国家定都燕蓟,势若金瓯,然而密迩虏人,咫尺胡马,萧墙床第,不无可虞。当有道全胜虏,则颐指气使,如驱犬羊。一或不戒,戎立生心矣。要使南北并重,保障固而咽喉常通,则今日之根本事也。
陈遇今之子房
陈遇,字中行,金陵人。博学有治才。太祖定金陵,以御史秦元之荐,即召见,上礼之甚,称先生而不名。日侍帏幄,坐久必赐宴,命厩马送归。车驾凡三幸其第。先生竭心摅悃,所献替悉保国安民至计。授翰林学士者再,固辞。尝奉密令至浙江,还奏称旨,授礼部侍郎,又固辞。会疾,不欲烦以务,但从容燕见,谈说经史、古今成败而已。有被谴者,力为解,上每听之。欲官其子,亦不受。年七十二,卒,赐赙祭,加东园秘器。眷待之隆,群臣莫敢望。噫!陶弘景称张良古贤无比,盖自况也。然梁武功业,视汉高何如,而以子房自待耶?李韩公、刘诚意,勋庸茂矣。,而不免于祸。独先生言行本朝,而爵不得加其身,功济苍生,而史不得泄其谋,岂直一时之冯翼哉。,谓今之子房可也。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