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忠诚素蓄于中,足以感人心、作士气,未易成此伟绩也。虏既败去,公又令设备于瓜州,区画悉定,乃徐请车驾还行都。此何等才识,而可以适然为之乎?丘琼山日:“古今水战,采石比赤壁尤奇且难。周瑜主将,而允文书生也。;瑜握重兵,而允文空拳也。;瑜有孔明为犄角,而允文只手也。”可谓不易之论。[按亮既至江北,掠民船,指麾欲济。允文伏舟于七宝山后,令日:旗举则出。伺其半渡,卓旗于山,人在舟中踏车以行船,但见船行而不见人,虏以为纸船也。舟中忽发一霹雳炮,盖以纸为之,而实以石灰、硫黄,炮自空而下坠水中,硫黄得水而火,自水跳出,其声如雷,纸裂而石灰散为烟雾,眯其人马之目,咫尺不相见,遂压虏舟,人马皆溺。此亦致胜之由也。
守唐、邓可以图恢复
虞允文自采石归镇襄汉,欲因唐、邓胜势,以牵制虏兵。则陇右之师,可以平取长安。章奏凡十余上,且日:“朝廷必欲割唐、邓以和,臣即挂冠而去。”是岁六月,孝宗受禅,尽弃陕西新复州郡。省符以公知夔州,又割海、泗、唐、邓以和。按允文采石之胜,陕西州郡尽复归宋。既城唐、邓,而虏将萧定远以四千骑走汴矣。唐、邓士民争持牛酒拜马前,邯郸之民健武者,聚义兵千余人,遮杀其归卒,以待宋师,而宋师不至,遂遇害。当时人心时势如此,若从允文之策,恢复在指日矣。盖是时海陵无道遇弑,而善将如兀术、斡离不又皆亡,比之武穆之势,难易倍悬。而宋之君孱臣奸,失此机会,楼船载国,胥沈予海,非不幸也。自取也。
中兴战功不纪武穆
宋干道二年,定中兴十三处战功:张俊明州,吴玠和尚原、饶风岭、杀金平,韩世忠大仪,刘锜顺昌,张子盖海州,李宝海道,邵宏渊正月浦桥,虞允文采石,李道光化次湖,刘锜皂角林,王宣汲靖确山。凡十三,而不及岳武穆,盖秦桧之党犹存,掩之也。
赵九龄遗功
宋绍兴甲寅、乙卯间,刘麟导虏南侵。时车驾驻平江,有赵九龄者,策士也。请决淮西水以灌虏营。朝廷不能用。已而韩世忠得虏酋约战书日:“闻江南欲决淮西水,以浸吾军。”书到之明日,虏实退师。当时但以为却敌之功,殊不知九龄妙算实阴庇之也。
程、朱论《周官》法度
程子日:“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朱子从而衍之,日:“须是自闺门衽席之微,积之至熏蒸洋溢,无一民一物之不被其化,然后《周官》法度可行。”丘文庄日:如此,窃恐天地混沌,终无可行之日矣。
程子静坐之说类禅
程子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盖阳辟禅而阴用之也。孔门善学,莫如颜子,想其从夫子周流凡十余年,安得有一旬半月之暇,用禅士蒲团工夫耶?且颜子以仰钻瞻忽求道,不言静功,以欲从末由望道,不言情尽想竭。然则静之一字,宋儒尚未梦见也。
宋人损益经文
孔子修鲁史,不肯增阙文。汉儒校群经,未尝去本字。宋人《尚书》则考订《武成》,《毛诗》则尽去序说,吾未敢以为然也。
《纲目》之误
《纲目》一书,朱夫子拟经之作也。然其间不能无误,而学者又从而为之说。今漫摭数事。如北齐高纬以六月游南苑,从官暍死者六十人,见本纪。《通鉴》书曰“赐死”,赐乃暍之讹耳。《纲目》乃直书曰“杀其从官六十人”,而不言其故,其误甚矣。尹起莘乃为之说日:“此朱文公书法所寓”,且引《孟子》杀人以刃与政之说,不知《通鉴》误之于前,《纲目》承之于后耳。纬荒游无时,不避寒暑,从官暍死者六十人,据事直书,其罪自见,何必曲为之说耶?又郭威弑二君,《纲目》于隐帝书”杀”,于湘阴王书”弑”。尹又为之说曰:“此二君有罪无罪之别,此书法所寓也。”。然均之弑君,隐帝立已数年,湘阴未成乎。君,岂应书法倒置如此?又《通鉴》云:“补阙乔知之有婢名碧玉,美色善歌舞,知之为之不昏。””昏“与”婚“古字通用,盖言知之惑溺此婢,不娶正室也。《纲目》去”不“字而云”知之为之昏”,盖误以婚姻之昏为昏惑之昏也。字义不明,文理不通矣。如此类甚多,姑举其一二耳。
帝在房州之谬
《春秋》周襄王之出,书”天王居于秋泉”。注:天子以天下为家,故所在称居;宅其有之谓居。鲁昭公之出,书”公居于郓”,郓鲁之邑也。其后书”公在干侯”,干侯乃晋地,不得书居也。《纲目》书”帝在房州”,唐一统之地,岂得以干侯为比?当书”帝居房州”,乃合《春秋》之法。
朱、陆异同
晦庵之与象山,所为学虽若不同,其在孔门,犹由、赐之不同科也。今晦庵之学,天下之人已童而习之,独于象山则以其尝与晦庵有异,遂摭拾其唾余,且目之为禅,摈放废斥,使若碔砆之与美玉,则岂不过甚矣。乎。!夫晦庵折衷群儒之说,以发明六经《语》《孟》之言,其嘉惠后学之心,固无可议。而象山辩义利之分,立大本,求放心,其简易精实,斩截枝蔓,使学者开卷了然,其功宁可尽诬乎?尝闻包显道侍晦庵,有学者因无极之辩贻书诋象山者。晦庵复其书日:“南渡以来,八字着脚,理会着实工夫者,唯某与陆子静二人而已。某实敬其为人,老兄未可轻议也。”由此观之,晦庵亦末尝有成心也。赵东山为子静像赞,有云:“儒者曰其学似禅,佛者曰我法无是。超然独契本心,以俟圣人百世。”知言哉。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