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自相服
桓温之所成,殆过于刘越石,而区区慕之者,英雄必自有以相服,初不以成败言耶?以此论之,光武之度本不如玄德,唐文皇之英气未必过刘寄奴也。
孟嘉论乐非是
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或问其故,日:“渐近自然。”此晋孟嘉语也。不知丝者,丝之声也。出乎。手;竹者,竹之声也。出乎。口,假丝竹而声,总之皆肉也。则亦何尝不自然耶?况夫伯牙之琴、王子之箫、孙登之啸,亦可谓之不自然,亦可谓之不如肉乎。
汉、晋赐金帛各有所盛
汉赏赐多用黄金,晋赏赐多用绢布,各因其时之所有而用之。汉初以黄金四万斤与陈平间楚,其用如此,所积可知。梁孝王临死,府库尚有黄金四十余万斤。吴国悬赏,斩大将者黄金五十斤,以次赏金各有差等。王国尚尔,天府有不待言者。治郡有声.则增秩赐金,复有功臣不时之赏,费用浩瀚,不闻告乏。数千斤之赐甚多,不可胜举。如黄霸、严助、尹翁归等,动与百金。周勃赐五十斤,霍光前后所赐至七千斤。至王莽末,省中黄金尚积六十万斤。董卓郿坞亦不可胜数。是知当时黄金多也。晋时赏赐绢布,绢百匹在所不论,阮瞻千匹,温峤、庾亮、荀崧、杨珧等皆至五千匹,周复、唐彬、琅邪王胄等皆六千匹,王浑、杜预等皆八千匹,贾充前后至九千匹,王浚、张华、何攀等皆至万匹,王导前后近二万匹,桓温前后近三十万匹,苏峻之乱,台省煨烬,时尚有布二十万匹、绢数万匹,又可验晋布帛之多也。
陶渊明不欲诸子任宋
陶渊明《命子篇》则日:“夙兴夜寐,愿尔之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其《责子篇》日:“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先生之于诸子,皆不欲其仕宋,故作诗自污,以晦其才,才则必以陶氏门地拔矣。此苦心也。善乎。庄生曰“以不才终其天年”。
《中庸》自晋已孤行
《中庸》杂出《戴记》,至二程始尊信而表章之,今独行与六经并。按晋戴颙尝传《中庸》,后梁武帝亦为《中庸讲疏》。《中庸》之传久矣。,非但始于宋也。
不识一丁
苻坚宴群臣赋诗,姜平子诗内有”丁“字,直而不屈。坚怪问之,平子对曰:“屈下者不正之物,未足以献也。”坚悦,擢上第。夫《庄子》云:“丁子有尾。”若直丁不屈,乃古”下“字也。若坚与平子,正不识一丁者。
王猛死不忘晋
王景略之才,管,萧之匹也。时值桓温,竞不得一效于晋,所谓“既生瑜,何生亮”,亦晋之不幸哉。!然猛之夙心,则不忘诸夏也。临终数语,自是肝膈披露。
苻坚拙于用多
苻坚淮淝之战,由其势重不分,而趋一道,首尾相失,无他奇变,此兵家之深忌也。晋之取吴也。兵二十万,而所出之道六。隋之取陈也。兵五十万,而所出之道八。唯其所出之道多,则彼之受敌者众,是其千里之江、淮,固与我共之矣。今坚所率者百万,而前后千里,其为前锋者二十五万,而专向寿春。坚又自恃其众之盛,谓“授鞭于江,足断其流”,乃自项城弃其大军,而以轻骑八千赴之。是以晋人乘其未集而急击之;及其既败,而后至之兵皆死于躏践矣。,恶在其为百万也?使坚之师离为十道,偕发并至,分压其境,轻骑游卒,营其要害,将自为敌,士自为战,虽束足以亡晋,亦何至蹉跌之甚耶。!然亦有以分而败者,如楚之御黥,吴汉之讨公孙述是已,则以兵少而敌众也。若项羽乌江之战,才二十八骑耳,而分之为四,犹能斩将见奇,则又少而不厌分也。总之,兵之奇常在分,而将兵之妙用则不必于分与不分也。呜呼!坚特叛胡之铮铮者,要何足以语此。
苻秦之亡不由慕容垂
慕容垂之奔秦也。王猛力劝秦王坚除之。坚不从,其后垂卒破长安,坚出奔西燕,以亡天下,后世皆惜之。不知坚之败在空国伐晋,而其酿祸也。在远徒种人,专留鲜卑,垂不过乘其强弩之末,以张振蒙之势耳。使坚无此二败,虽百垂其如坚何哉。!方坚之败于淝水也。八十余万众尽为谢玄等所破,唯冠军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垂世子宝劝取坚,垂日:“彼以赤心投我,若之何害之?天苟弃秦,何患不亡!吾将以义取天下,岂负宿心也。”则夫垂之报坚也。岂减于畴昔之恩乎?养虎遗患之说,未足以概此也。
崔浩受祸不由作史
魏太武杀崔浩,云:浩刊所撰国史于石,立干郊坛东方,所书魏先世事皆详实,北人忿恚,相与谮浩暴扬国恶。魏主大怒,遂族诛浩。夫浩修国史,直笔乃其职耳。唯是刊石衢路,若为可罪,然何至赤其族哉?及阅《宋书?柳元景传》云:柳光世为索虏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其姊夫伪司徒崔浩,虏之相也。虏主拓跋焘南寇汝、颍,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浩谋泄,被诛,河北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然后知浩受祸之酷,自有其故,特因史事发耳。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