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选法之善
汉选部有尚书,自县令以上,始赴尚书调选。其余郡县之属吏,至于公府之掾曹,各自辟于其长。其诸侯王国,自内史以下,亦皆得以自除。朝廷无迁选之劳,官府有荐贤之实,贤否勤惰,各察于其属之长而黜陟之。故干佐曹吏拔于州县者,然后为五府所辟;五府举掾曹,然后为朝廷所用。推而至于公卿之尊,初未始有限也。故何武以大司空辟鲍宣为佐曹掾,史高领尚书事而辟匡衡为议营史,此曹掾之辟于公府者也。周景以刺史而辟陈若为别驾,王涣以方城令而辟仉览为主簿,此属之辟于郡县者也。是以士之修洁于家,而闻誉达于朝廷,往往辟书交至其门而无遗才。此汉之选吏,所以一付之公论,而尤未至纤悉于法也。后世吏部注拟,下自监官管库之微,一切选之尚书,按其年劳资格,而例以与之,若执左卷而责偿其主,奚暇问其贤不肖哉。
汉乡亭之重
汉时乡亭之任,则每乡有三老、孝弟、力田,掌劝导乡里,助成风俗,皆有禄秩。而三老、孝弟、力田为尤尊,可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故戾太子得罪,而壶关三老得以言其冤。王尊为郡,而东郡三老得以奏其治状。至于张敞、朱博、鲍宣、仇香之徒,为显宦有声名,然其猷为才望,亦皆见于为亭长、啬夫之时。隋、唐以后,所谓乡亭之职,至困至贱,贪官污吏非理征求,极意凌蔑。故虽足迹不离闾里之间,奉行不过文书之事,而期会追呼、笞捶比较,其困踣无聊之状,则与以身任军旅土木之徭役者无以异,而至于破家荡产不能自保,则徭役之祸反不至此矣。然则差役之名,盖后世以其困苦卑贱同于徭役而称之,非古人所以置比闾族党之官之本意也。故或倚法以为奸,或匿赋以规免,而汉之所以待三老、啬夫、亭长者,遂不可望于后世。吁!可叹矣。
陈蕃悬榻
陈蕃初为青州太守。郡人周璆,高洁之士,郡守召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特为一榻,去则悬之。后为豫章太守,不接宾客,唯徐稚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右二事相类,蕃平生所接宾客亦罕矣。杨升庵曰:“蕃亦痴矣。!为郡守,采一郡之风谣,为宰相,以天下为耳目。若开阁、悬榻,乃干木、泄柳之所为,岂郡守、宰相事乎?宦官之祸,其及宜矣!“[夏君宪日:宾客之可接者亦罕矣。,开阁悬榻而后真士至焉。韩退之《上邢尚书书》可观也。朱伯厚何人哉?既收葬其尸矣。,又能匿其子逸,慷慨赴义,九折不回。然则宾客又乌用多耶?先生此论,亦苛于索斑矣。
李膺已甚
李膺为司隶校尉时,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横杀孕妇。闻膺至,惧罪逃还京师,匿兄让第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将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阳狱,受词毕,即杀之。呜呼!人臣挟简亢之风,致令天子幸侍之弟逃命柱中,可谓威望已极。而必欲杀之,膺于是有死道矣。文帝时,申屠嘉为相,亢直何减膺,邓通以小臣戏殿上,亦只令之免冠徒跣叩头流血而已,未尝必杀之乃为快也。使膺处此,当复求进于是矣。噫!天下之事,所贵君子通时达变,毋徒苛求已甚,酿成祸端,亦不得不分其责矣。
景毅耻不与党锢
景毅,蜀郡人,为汉侍御史。子顾为李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日:“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然则耻不与党人,不独皇甫规也。
清谈始于汉末
世谓清谈放旷起于晋,非也。汉末已有之矣。仲长统《见志诗》日:“寄愁天上,埋忧地下。叛散五经,灭裂风雅。”郑泉嗜酒,临卒谓同类日:“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岁之后,化为成土,幸见取为酒壶,实获我心矣。”二子盖阮籍、刘伶之先着鞭者也。
蔡中郎秘《论衡》
中郎以《论衡》为谈助,盖目为稗官野史之流,且此篇骤出未行而新奇可喜,故秘之帐中。如今人收录异书,文固非所论也。自《论衡》不甚称,后世究竟举主,多归咎中郎者,特为一洒之。
蔡邕有后
白乐天诗:“各有文姬才稚子。”自注:蔡邕无子,有一女文姬。昔人谓邕无子,悉以书授王粲。按《羊祜传》:祜,蔡邕外孙,景献皇后同母弟。祜讨吴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蔡充别传》;祖睦,蔡邕孙也。按邕传不言有子无子,此可补传缺。
汉末史传屈笔
汉末之董承、耿纪,晋仞之诸葛、毋丘,齐兴而有刘康、袁粲。周灭而有王谦、尉迟迥,斯皆破家徇国、视死犹生,而历代诸史皆书之曰“逆”,将何以激扬名教、以劝事君者乎?古之书事也。令贼臣逆子惧;今之书事也。使忠臣义士羞。若使南董有灵,必切齿于九泉之下矣。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