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本书另一显着缺点,就是重复处太多。如卷十六韩延徽传云:
太祖召延徽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焉。延徽始教太祖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垦艺荒田,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助焉。
这段文字已尽载于卷一太祖纪。契丹国志一书的作者不辨虚实,重复抄录于书中,说明他是完全相信这些记载的。这一段采自通鉴卷二百六十九后梁均王贞明二年年末纪事,只是将原文中的”契丹“改为”太祖“而已。其实阿保机”建牙开府“,当是梁开平元年(九○七年)的事。当时其左右虽有韩知古等汉人为其出谋划策,但韩延徽却尚未至契丹。据上引通鉴一段的考异云:”干化元年守光攻易、定,王处直求救于晋,故晋王遣周德威伐之,其遣延徽结契丹盖在此时。“干化元年为公元九一一年,时为阿保机立为可汗、称天皇王并建牙开府之后的第四年。可见通鉴所载不尽确切,而契丹国志又把错误因袭了下来。
此外,上引韩延徽传中还有与同书卷十三太祖述律后传完全重复的。如延徽传云:
刘守光末年衰困,卢龙巡属皆入于晋,遣延徽求援于契丹,太祖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延徽有智略,颇知属文,述律太后言于太祖曰:”延徽能守节不屈,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用之。“
这一段既已载于延徽传,又一字不差地见于述律后传。重复如此,有何必要?
再如卷三太宗本纪云:
辽连岁入侵中国,疲于奔命,边民涂地,人畜多死,国人厌苦之。述律太后谓帝曰:”使汉人为辽主可乎?“曰:”不可。“太后曰:”然则汝何故欲为汉帝?“曰:”石氏负恩,不可容。“后曰:”今汝虽得汉地,不能居也。万一蹉跌,悔所不及。“又谓群下曰:”汉儿何得一饷眠。自古但闻汉和番,不闻番和汉。汉儿果能回意,我亦何惜与和?“
我们将这一段同太祖述律后传相对照,几乎完全相同,因此可知两者来源于同一数据,只是叶隆礼在本纪中把”胡主“改成了”辽主“,把”汉主“改成了”汉帝“而已。
象这样重出复见的例子,还可以列举出好多。如卷一太祖本纪云:
述律后左右有桀黠者,后辄谓曰:”为我达语于先帝。“至墓所则杀之,前后所杀者以百数。最后平州人赵思温当往,不肯行。后曰:”汝事先帝常亲近,何故不行?“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于地下,顾嗣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乃断其一腕令置墓中,思温亦得免。
此事亦见于太祖述律后传中,且文字一无变更。张砺自契丹南逃为追骑所获事,既见于卷二太宗本纪又复出于张砺传中。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梦溪笔谈卷十五云:”契丹书禁甚严,传入中国者法皆死。“北宋人记契丹事,因文献无征,故多得诸传闻,但却并非如苏天爵所说”绝不可信“。因为宋人出使契丹,如曹利用、富弼等,归来后所记见闻,多是可信的。此外,自辽归宋的汉人亦有关于契丹事迹的记载,如宋会要兵一七之一云:”庆历元年八月,以契丹归明人赵英为洪州观察推官,赐绯衣银带及钱五万,更名至忠。“这个赵至忠所着虏廷杂记,当胡三省注通鉴时尚存。因此,我们可以推测,叶隆礼撰契丹国志时,所见这类书籍,定然是较现存者多得多。我们只要对叶隆礼的这部书有分析,有选择地运用,其对辽史研究工作的价值还是不容抹煞的。史学史研究一九八一年第四期。
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