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天庆八年。宋徽宗重和改元。金阿骨打称帝,天辅元年。春正月,燕王淳将讨怨军而遇女真于徽州之东,未阵而溃。初,女真入攻前后多见天象,或白气经天,或白虹贯日,或天狗夜坠,或彗扫西南,赤气满空,辽兵辄败。是夕,有赤气若火光,自东起,往来纷乱,移时而散。军中以谓凶兆,皆无斗志。燕王与麾下五百骑,退保长泊、鱼务。于是女真入新州,节度使王从辅开门降,女真焚掠而去。所经成、懿、濠、卫四州皆降,犒劳而过。女真别遣阇母国王,攻怨军于显州,怨军大败。
萧干奔医巫闾山牵马岭,招收残卒,不满万人。女真以马疲,破干、显等州,焚掠而归。天祚在中京,闻燕王兵败,女真入新州,昼夜忧惧,潜令内库三局官,打包珠玉、珍玩五百余囊,骏马二千匹,夜入飞龙院喂养为备。尝谓左右曰:“若女真必来,吾有日行三百五十里马若干[二六],又与宋朝为兄弟,夏国舅甥,皆可以归,亦不失一生富贵。所忧者,军民受祸耳。”识者闻之,私相谓曰:“辽今亡矣!自古人主岂有弃军民而自为谋身计者,其能享国乎?”暨闻女真焚劫新州以归,即以谓威德可加,彼何能为?复自纵肆。
五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秋,女真陷东京、黄龙府、咸、信、苏、复、辰、海、同、银、通、韩、乌、遂、春、泰、靖等五十余城。内并边二十余州,各有和籴仓,依祖宗法,每岁出陈易新,许民自愿假贷,收息二分,所有无虑三五十万硕,虽累岁举兵,未尝支用。至是女真悉取之,据辽东、长春两路。
是时有杨朴者,辽东铁州人也,本渤海大族,登进士第,累官校书郎。先是高永昌叛时,降女真,颇用事,劝阿骨打称皇帝,改元天辅,以王为姓,以旻为名,以其国产金,号大金。又陈说阿骨打曰:“自古英雄开国受禅,先求大国封册。”
八月,阿骨打遣人诣天祚求封册,其事有十:徽号大圣大明皇帝,一也;国号大金,二也;玉辂,三也;衮冕,四也;玉刻御前之宝,五也;以弟兄通问,六也;生辰、正旦遣使,七也;岁输银绢二十五万疋两,分南宋岁赐之半,八也;割辽东、长春两路,九也;送还女真阿鹘产、赵三大王,十也。天祚付群臣等议。萧奉先大喜,以为自此无患,差静江军节度使萧习泥烈[二七]、翰林学士杨勉充封册使、副,归州观察使张孝伟、太常少卿王甫充通问使、副[二八],卫尉少卿刘湜充管押礼物官,将作少监杨立忠充读册使,备天子衮冕、玉册、金印、车辂、法驾之属,册立阿骨打为东怀国至圣至明皇帝。其册文略曰:“眷惟肃慎之区,实介扶余之俗。土滨上国,材布中嵚,雅有山川之名,承其父祖之荫。碧云袤野,固须挺于渠材;皓雪飞霜,畴不推于绝驾[二九]。封章屡报[三○],诚意交孚,载念遥芬,宜膺多戬。是用遣萧习泥烈等持节备礼,册为东怀国至圣至明皇帝。义敦友睦,地列丰腴。呜呼!戒哉钦哉,式孚于休。”所有徽号,缘犯祖号,改为至圣至明,余悉从之。使人自十月发行,冬十二月至金国,杨朴以仪物不全用天子之制,又东怀国乃小邦怀其德之义,仍无册为兄之文,如“遥芬多戬”,皆非美意,彤弓象辂,亦诸侯事;“渠材”二字,意似轻侮。命习泥烈归易其文,随答云:“兄友弟恭,出自周书,言友睦则兄之义见矣。”杨朴等面折以为非是。阿骨打大怒,叱出使、副,欲腰斩之,粘罕诸人为谢乃解,尚人笞百余。次年三月,止遣萧习泥烈、杨立忠回,云:“册文骂我,我都不晓。徽号、国号、玉辂、御宝我都有之,须称我大金国皇帝兄即已,能从我,今秋可至军前;不然,我提兵取上京矣!”天祚恶闻女真事。萧奉先揣其意,皆不以闻,迁延久之,闻上京已破,和议遂寝。后天祚虽复请和,皆不报。
校勘记
[一]又筑虎径岭“虎”原作“席”,据续资治通鉴长编拾遗卷二十五引陈均九朝编年备要改。
[二]为愕然原无“然”字,大典本同缺,兹据席本补。
[三]统渤海子弟军三千人“三千人”,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十一引史愿亡辽录作“一千人”,金史太祖纪称“八百人”。一千人近是。
[四]退保长白山之阿术火“术”原作“木”,据席校引一本改。按:阿术火,即阿术浒,又作按出虎等。下同。
[五]充东北路都统“路”字原阙,据明抄本、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及永乐大典卷五千二百五十一所引者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一补。
[六]中京路禁军土豪二千人“二千人”,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三千人”。
[七]别选诸路武勇二千余人“二千余人”,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三百余人”。
[八]屯出河店临白江“白江”疑是“曲江”之误。金上京路会宁府有曲江县可证。
[九]必有一二人跃马而出“必”字从上引大典本补。
[一○]北枢密副使耶律斡离?涞流河路都统“涞”原作“冻”,从席本及会编卷二改。下“涞”字同。
[一一]黄龙府尹耶律宁黄龙府路都统“尹”字原阙,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补。
[一二]左祗候郎君详稳萧阿古好草峪都统“阿”原误作“河”,“好”原误作“奴”,均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一三]命枢密使萧奉先为御营都统“密”字原脱,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并参考辽史萧奉先传补。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