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问:“哪天?”玉清道:“就是明天中午。”金夫人向舒二娘说道:“你传话告诉来人,明天是吉日,我本来就想去给老夫人请安。现在接到了帖子,叫他先去替我请安答谢。我明天一早就去。”玉清要退还紫榭的帖子道:“把这份请帖退回去吧!我哪能接受格格写的恭请信?明天一定跟着太太去,请转告我的拜谢!”说完了向福寿问道:“你的帖子怎么着?”
福寿笑道:“咱俩有点区别。哪儿来的那么多罗唆。她说我是神通方士,就算我是神通方士。我明天去了倒要问问,我给她通了什么神?”众人大笑。舒二娘也笑着将拜匣拿出去了。
璞玉听了那些话大喜,将车轿、侍从准备停当。
次日早饭后,金夫人禀报了贲俟,带着玉清、福寿、五福、三妥、灵玉等丫头、婆子坐轿乘车,一行人出了城西门,向西湖梅峪而来。高珍策马扬鞭前去报信,元凯在前边引路。从六桥中路分道。来到梅峪,国老府已经敞开大门。家人迎出,将金夫人的轿子一直抬进东边夹道,放在内院旁侧的红大门前。这时从里面出来群女眷,搀扶金夫人下了轿。
玉清、福寿搀着金夫人到了大厅后边,一群花团锦簇的姑娘迎了出来。走在前边的两个人,一个是琴紫榭,头上插满珠宝,身穿大红羽绉绿叶大瓣牡丹的薄棉袍,银面花颜,没有改变原来的样子。一个是卢香菲,头戴朵朵红芙蓉的暖绒帽,往后梳着上宽下窄的两把头,两鬓相间地插着新时的桃梨花。身穿苹果绿绒绸大瓣带蔓鞑子西番莲夹袍。胭脂似的面颊,瓜子形的脸上,增添了喜悦与欢快。紫榭等看金夫人走到近前,一齐跪下请安。
金夫人看见琴默,热泪盈眶。眼泪差点要掉下来的紫榭抽泣起来,因为在别人家里,没有哭出声。金夫人心里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用两手拉着两个姑娘的手。刚进垂花门的中门,程夫人领着姑娘们走下了大厅台阶。她头戴珍珠帽,身穿一品蟒缎袍,上罩古绣团蟒补子石青朝服。她迎出时看金夫人是:珍珠滚边儿蟒缎长袍,海水波涛补子朝服,项挂珊瑚串绿松石念珠,扶着两个侄女进来,显出派端庄、敦厚、福态的神情。两夫人在院中握手施礼相见。
程夫人道:“我没有缘分,没能更早地见到您明朗的容颜,今天蒙您赏脸光临,满足了我多时的渴望。”
金夫人笑道:“自从拜谒您清朗的容颜,几天来一直想念。正得不到来府拜见的机会,幸蒙召唤,再见明颜,心里真觉得豁亮。”两位夫人一边说着寒暄客套,进了大厅。丫头们高高地掀起猩红的门帘。
金夫人是客,先走进去,一看屋里,摆设得清朗明净。从西间窗户开始顺墙的大听字炕上铺着绿色贵妃栽绒毯,上边又铺着厚厚的垫子。
程夫人道:“我们原先睡张小木床,没有睡过上炕。我们在北京住了一两年以后,觉得睡床有点儿冷,现在反而离不开热炕了。这都是从北京学来的习惯。”说着请金夫人就座。献了茶。进来两个鲜艳水零的人,近前跪下请安。
金夫人细看,一个:长圆脸,细挑身材,头上齐齐地簪着嵌翠的银花,身穿月白缎古绣满花长袍,上罩石青缎片金边儿的长坎肩。个短方脸,长的黑黑的睫眉,高绾着头发,身穿桃红缎浅蓝线绣花袍,上罩洱蓝宁绸,汉瓦当文福字短坎肩。
金夫人笑道:“这一个是画眉,我认识。
这个穿月白衣裳的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琴紫榭笑道:“姑妈当然不认识,那天她没有跟着太太去天竺寺,常在父亲跟前伺候,名叫芙蓉。”金夫人看她与众不同,知道是程夫人爱近的人,因此笑脸问话。芙蓉一一回答之后才说:“我们老爷叫婢女给太太请安。老爷久病,不能下炕,不能亲自向尊敬的您问好。承蒙夫人赏光,驾临寒舍,感谢不尽。待日后病愈,亲到尊府谢罪。”
金夫人见这个姑娘声音清晰,口齿伶俐,即起身一一倾听。随即叫玉清、五福回拜请安。
玉清等跟着芙蓉从大厅西厢房直入西院,又进了一个垂花门,一看是朝南的三间带抱厦的正房,在檐下有几个小书童在浇花。窗户满是玻璃,看到一个浓胡子的老翁侧身躺在炕上。她们掀开堂屋门帘进去,却看不见了。
芙蓉在前头引路,绕过一间藏书的大屋子,进了东间。四壁上挂满了古人的箴言,北墙上有白底蓝字匾,上写《自在天》三个字。屋里当中紫檀木的案上,放着三尺高的玻璃鱼缸里养着一拃长的红金鱼。在窗前的炕上那个戴国老头戴金丝云头图案黑缎小帽,身穿荔枝红富贵不断头凸纹丝绒便服,上罩宝石蓝洋绸棉外套,趴在前边的花梨木炕桌上。后边有一个刚刚蓄发的小女跪在那里用两只手给他捶背。那位国老眉长,眼细,鼻高,耳大,面容瘦削,颧骨高突。玉清向前施礼,将金夫人让他代为请安的事说了之后,国老在手肘上点头道:“老身不能全整冠带,很是失礼。在这儿敬谢太夫人光临。日后定要差人向侯爷请安,我身体康复后,必定亲到府上谢罪。”说完就咳嗽起来。
玉清不等他咳嗽完,连声“喳喳”地答应退身出来。回到正房,看见福寿、画眉、卢香菲、琴紫榭等正在谈笑风生,尽情欢乐,都在中间屋的中间扎堆儿站着。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