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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原来金公有一子,名唤金钟,年方十八岁,比紫榭小三岁。在浙江的从弟金星汉无子,才收养的。现在星汉去世,金公子听说父亲要来,与老管家刘功修缮旧居庭院,诸事繁忙,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刚到瓜州渡口迎接,恰好老爷太太不在船上。刚刚登岸,金公骑马先到。金钟忙跪在马前迎接,金公看儿子长高了,由悲转喜,进船舱里坐下。随着顾、娜二夫人到来,看儿子器宇不凡,知书习字,心里略感宽慰。
次日早晨,起锚之前,金钟上平山堂叩拜祖父母和姐姐的墓回来,随同父母回浙江。日偏西前到了江南岸,金公家人备了车轿马匹等候迎接,至友亲朋也都来了,亲戚见面悲喜不提。不久都进城,到衙门前一看,家院修得如同新建一般,金公大喜,与亲戚宴乐三天。
从此秋尽冬过,又到初春,不料山阳宋知县为给儿子娶媳妇,托本城大都县知县,与儿子宋涛同来。按理金公将姑娘落水一事说明,以退婚为宜,却怕家丑外扬,与夫人商量。顾氏早有把凭霄嫁给的意思,按着以翠玉替香菲出阁的先例,将凭霄代紫榭出嫁了。
这事对顾氏来说,将凭霄当小姐嫁给官宦子弟是无比的恩典,但对凭霄来说哪里谈得上恩典,只是无限的痛苦罢了。金公虽是官高望重,胸怀宽广,毕竟没有读过书才出了这般纰缪。不想那宋涛虽然长得丑陋不堪,却有君子善心,将凭霄看成水月观音菩萨,尤其他还有一个迎合女人心理的本事,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小男孩儿,孩子不象父亲,五官面貌很象母亲。宋知县看了知道宋家有后,放心舒怀,将孙子看如至宝。凭霄知道大局已定,在枕席之间说明真相,那宋衙内毫不在意,搂抱着凭霄说:”既使是琴默小姐,哪能比得上你?“因此,只是瞒着宋知县罢了。
贲侯进京前的二年间有这么多事儿。这是《一层楼》之后,《泣红亭》之前的故事,凭霄讲的那有我说的详细!
正是:
说尽实情铁石熔,奇文流传沉珠玉。
却说凭霄将紫榭死去的事儿从头到尾粗略地叙说之后,璞玉听了五脏碎裂,实实难忍,忙辞别凭霄出去。将上轿时,那宋衙内挣扎着出来喊道:”饭饭饭也不不不吃……我我我……还没完,失失失……迎。“璞玉没等他说完,拱手说一声:”再见!“就坐上轿,催轿夫快走。出了城门,放声大哭,说了声:”哎哟!我的姐姐!“就涕泪滂沱,泣不成声,嚎哭起来。两个轿夫吓得魂不附体,飞也似的奔跑。瑶琴、宝剑追不上,气喘吁吁的,还连声哈哈大笑。马柱勒住马喝道:”大爷哭,你们不赶快跟上,笑些什么?“瑶琴笑道:”那宋衙内迈一步放一个屁,真薰得受不了。“宝剑说:”那不算什么,他挣扎一次放一个屁,你准没听着。“马柱也被逗笑了,催促小子们快走。从山阳城门到河边有五六里路,璞玉连声啼哭,看见大船方才停止,擦了脸,敛了声。两个轿夫抬到河边,璞玉下轿。轿夫从马柱手里接过轿钱,离开了哭鼻子大爷就走了。
璞玉进舱,向金夫人哭着详说了那些事儿,金夫人为两个姑娘伤心,也哭了一场。
翌日清晨,风住雨霁,大船鸣锣南下。那时正值六月天气,南风徐拂,遥送两岸荷风,香气连绵几百里,渐渐进入江南了。
正是:
天涯浮云乡关远,满江繁花涟漪香。
一日经过高邮湖,到了江都附近。江都即扬州。五记功三增勋与节度使官职相等,从扬州以南都属管辖之内,地方州官县官得报,到江边迎接。
那时贲侯业已差遣龚高去杭州筹办衙门事务。扬州苏知府的儿子苏令安是熙清的姑爷,也备了礼品来迎接岳父。那时码头上船只麇集,岸上车马无数。众船中有一艘大船桅杆的旌旗很整齐,大纛在风里飘扬,时卷时展,看不清上面的字,只有”奉敕“二字看得清楚,想来是贲大人的船了。先派人禀报,苏令安上了大船,跟着高珍进舱一看,多少官员坐在那里。贲侯见了女婿心里喜欢,苏令安向前双腿下跪请安,还替父亲苏知府单腿下跪请安。贲侯站起握手问:”老亲家好!“苏令安又向众官员施礼见面。贲大人笑道:”这是贱婿,请诸公赐教。“众官员欠身微笑说:”不敢当!“苏令安生得俊俏洁白,举止文雅,众官道:”衙内真不愧是大人之佳婿。“
贲侯对璞玉说:”将妹夫引至后船与你母亲见面。“璞玉”喳“一声带苏令安出去。
众官见贲侯有事,不宜久坐,起身要走,贲大人送到船舱门口,众官频频说,”请留步。“等众官出出,进舱已是灯火辉煌、满船通明了。
苏令安将熙清眼下不能来,到杭州后再来请安的事儿说了以后,到前舱与贲侯谈到深夜方歇。
翌日,众官遣人持手本宴请贲大人、苏少爷去平山堂赴宴,贲侯允诺。早饭后带领公子和东床,回拜众官来到虹桥渡口,众官早在那里备了画舫等候。贲侯下轿,见了众官,坐上画舫溯流而上。满江水光潋滟,荷花习习,两岸的画栏飞檐,松亭竹楼,环山沿水,相与掩映。还有垂柳连绵,蝉声鼓噪,画舫争流。那些青山白塔,飞鸟在断云里翱翔,眼前美景真是绝妙的一幅工笔画。不久到了平山堂下,众官先登岸等候。画舫在水榭旁边停泊,贲侯登竹桥上岸,与众官游览一会儿,又凭吊了欧阳修的遗迹,坐在正厅饮茶,一个戏班子来彩排戏剧。那苏衙内专爱清静,不好热闹。戏一开演就是《丰年鬼弄》等热闹戏,苏令安起身离席说:”乘一会儿凉。“走了出去。璞玉也跟了出来,一同到水边栏杆上看了一会儿钓鱼,又登竹楼纳凉,苏衙内就躺在竹椅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