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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晋殿直程再荣
太祖收晋,水侵河东之年,晋危,使伪命殿直程再荣间道入契丹求救兵。至西楼,叩於契丹宣徽使王白,曰:“南朝今收弊国,危蹙不保,乞师以救。”白深於术数,谓荣曰:“晋必无患,南兵五月十七日当回,晋次日必大济。”再荣因问他後安危之数,白曰:“後十年晋破,破即埽地矣。非惟晋破,而契丹亦衰,然扶困却犯中原,饮马黄河而返。”又曰:“晋破二十年後,契丹微弱,灭绝几无遗种矣。子但记之。”是时,王师果不克晋。殆後十年,当太平兴国四年,方平晋垒。又白尝谓契丹扶困再犯之事者,即太宗征渔阳旋兵,雍熙丙戌岁,会曹武惠彬伐燕不利,是年冬,虏报役,王师失势於河间,虏乘胜抵黄河而退,皆如王白之言。白,冀州人,年七十,语气方直,虽事契丹,尝谏曰:“南朝天地山河与虏不同,虽暂得一小胜,不足永恃。彼若雪耻,稍兴兵复燕蓟,破榆关,而直趋滦河,恐穹庐毳幕不劳一践而尽。”契丹厌其语,欲诛之,葢赖其学术,年八十卒。
太宗即位
祖宗潜耀日,尝与一道士游於关河,无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无。每有乏则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剧饮烂醉(三人者每剧饮烂醉“三人者”,按上文义疑为“二人者”。)生善歌步虚为戏(生善歌步虚为戏“善”,续资治通监长编宋撮要本和阁本卷一七、永乐大典卷一二三0八均作“喜”,较胜),能引其喉於杳冥间作清徵之声(清徵之声“徵”原作“微”,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及宋史卷一二六乐志、续资治通监长编卷一七改),时或一二句,随天风飘下,惟祖宗闻之,曰:“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至醒诘之,则曰:“醉梦语,岂足凭耶?”至膺图受禅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御极不再见,下诏草泽遍访之,或见於轘辕道中,或嵩、洛间。後十六载,乃开宝乙亥岁也,上巳祓禊,驾幸西沼,生醉坐於岸木阴下(生醉坐於岸木阴下“木”原作“太”,据同上诸本及续资治通监长编卷一七改),笑揖太祖曰:“别来喜安。”上大喜,亟遣中人密引至後掖,恐其遁,急回跸与见之,一如平时,抵掌浩饮。上谓生曰:“我久欲见汝决尅一事,无他,我寿还得几多在?”生曰:“但今年十月廿日夜,晴,则可延一纪;不尔,则当速措置。”上酷留之,俾泊後苑。苑吏或见宿於木末鸟巢中,止数日不见。帝切切记其语。至所期之夕,上御太清阁四望气。是夕果晴,星斗明灿,上心方喜。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天气陡变“陡”原作“陟”,据同上诸本及同上书改),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开封王(召开封王按:太宗时为开封尹,或当时俗呼开封王),即太宗也。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引柱斧〈翟攴〉(丑角反。)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周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於柩前即位(太宗受遗诏於柩前即位“诏”字原脱,据有正书局本及续资治通监长编卷一七补。)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声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温莹如出汤沐。
柳开佑宁边军
如京使柳开与处士潘阆为莫逆之交,而尚气自任,潘常嗤之。端拱中,典全州,途出维扬,潘先世卜居於彼,迎谒江涘,因偕往传舍,止於厅事。见中堂局鐍甚秘,怒而问吏,吏曰:“凡宿者多不自安,向无人居,已十稔矣。”柳曰:“吾文章可以惊鬼神,胆气可以讋夷夏,何畏哉!”即启户埽除,处中而坐。阆潜思曰:“岂有人不畏鬼神乎?”乃托事告归,请公独宿(请公独宿“请”原作“诸”,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及有正书局本改。)阆出门密谓驿吏曰:“柳公,我之故人,常轻言自衒,今作戏怖渠,无致讶也。”阆薄暮以黛染身,衣豹文犊鼻,吐兽牙,被发执巨箠,由外垣而入,据厅脊俯视堂庑。是夕,月色倍霁,洞鉴毛发,柳曳剑循阶而行。阆忽变声呵之,柳悚然举目。再呵之,似觉惶惧,遽云:“某假道赴任,暂憇此馆,非意干忤,幸赐恕之。”阆遂疏柳生平幽隐不法之事,厉声曰:“阴府以汝积戾如此,俾吾持符追摄,便须急行。”柳忙然设拜(柳忙然设拜有正书局本作“柳茫然设拜”),曰:“事诚有之,其如官序未达,家事未了,倘垂恩庇,诚有厚报。”言讫再拜,继之以泣。阆徐曰:“汝识吾否?”柳曰:“尘土下士,不识圣者。”阆曰:“只我便是潘阆也。”柳乃速呼阆下。阆素知公性躁暴,是夕潜遁。柳以慙恧,诘朝解舟。
国初文章惟陶谷为优
国初文章,惟陶尚书谷为优,以朝廷眷待词臣不厚,乞罢禁林。太祖曰:“此官职甚难做,依样畵葫芦,且做且做。”不许罢,复不进用。谷题诗於玉堂,曰:“官职有来须与做,才能用处不忧无。堪笑翰林陶学士,一生依样畵葫芦。”驾幸见之,愈不悦,卒不大用。
明肃太后欲谒太庙
明肃太后欲谒太庙,诏礼官草仪。时学臣皆以周官后服进议,佞者密请曰:“陛下垂帘听大政,号两宫,尊称、山呼及舆御,皆王者制度,入太室岂当以后服见祖宗邪?”遂下诏服衮冕。谏疏交上,复宰臣执议,俱不之听。不得已将诞告,赖薛简肃公以关右人语气明直,不文其谈,帘外口奏曰:“陛下大谒之日,还作汉儿拜邪,女儿拜邪?”明肃无答。是夕报罢。
范仲淹为右司谏
范文正公仲淹为右司谏,章献刘太后听政,忽遣一巨璫谕之曰:“今後凡有大号令,不须强上拗,三五年为一宰相,不难致。”公觉其言甘,必有所谓。果诞告冬至日,大会前殿,仁宗率羣臣为寿。有司将具,公上疏曰:“臣闻王者尊称,仪法配天,故所以齿辂马、践廐刍尚皆有谏,况屈万乘之重,冕旒行北面之礼乎?此乃开後世弱人主以强母后之渐也。陛下果欲为大宫履长之贺,於闱掖以家人承颜之礼行之可也。抑又慈庆之容御轩陛,使百官瞻奉,於礼不顺。”事遂已。又独衔乞皇太后还政,疏曰:“陛下拥扶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今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发,握乾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岂若保庆寿於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
姚嗣宗奏补职官
姚嗣宗关中诗豪,忽绳检,坦然自任。杜祁公帅长安,多裁品人物,谓尹师鲁曰:“姚生如何人?”尹曰:“嗣宗者,使白衣入翰林亦不忝,减死一等黜流海岛亦不屈。”姚闻之大喜,曰:“所谓善评我者也。”时天下久撤边警,一旦,忽元昊以河西叛,朝廷方羁笼关豪之际,嗣宗也因写二诗於驿壁,有“踏碎贺兰石,埽清西海尘。布衣能效死,可惜作穷麟”。又一绝:“百越干戈未息肩,九原金鼓又轰天。崆峒山叟笑不语,静听松风春昼眠”之句。韩忠献公奇之,奏补职官。既而一庸生张,(忘其名。)亦堂堂人,蝟髯黑面,顶青巾缁裘,持一诗代刺,摇袖以谒杜公,曰:“昨夜云中羽檄来,按兵谁解埽氛埃?长安有客面如铁,为报君王早筑台。”祁公亦异之,奏补乾佑一尉,而胸中无一物,未几,以赃去任。
冯延巳镇临川
冯延巳镇临川,闻朝议已有除替。一夕,梦通舌生毛。翊日,有僧解之曰:“毛生舌间,不可替也,相君其未替乎。”旬日之间,果已寝命。
冯谧谈玄宗赐监湖
江南冯谧尝於待漏堂谓诸阁老曰:“玄宗赐贺监监湖三百里,信为盛事。他日赐归,止得後湖足矣。”徐铉答曰:“主上贤贤下士,常若不及,岂惜一後湖?所乏者,知章耳。”谧大有慙色。
西贼寇边
康定中,西贼寇边,王师失律於好水川,没巨将旌旗者四五。朝廷方扰,时当国一相以老得谢,拂衣晏坐而归。两府就宅为贺,因而陈觞,退相饮酣,自矜於席曰:“某一山民耳,遭时得君,今还衮绋(今还衮绋张氏刊本及其跋作“今还衮绣”,疑是),告老於家。当天下平定无一事之辰,自谓太平幸民。”石参政中立应声曰:“只有陕西一大窃盗未获。”坐客吞声,簪珥几堕。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初为校理,忤章献太后旨,贬倅河中。僚友饯於都门曰:“此行极光。”後为司谏,因郭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阁争之不胜,贬睦州。僚友又饯於亭曰:“此行愈光。”後为天章阁、知开封府(後为天章阁知开封府各本同。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和宋人轶事汇编引湘山野录作“天章阁待制、知开封府”),撰百官图进呈。丞相怒,奏曰:“宰相者,所以器百官。今仲淹尽自抡擢,安用彼相?臣等乞罢。”仁宗怒,落职贬饶州。时亲宾故人又饯於郊曰:“此行尤光。”范笑谓送者曰:“仲淹前後三光矣,此後诸君更送,只乞一上牢可也。”客大笑而散。惟王子野质力疾独留数夕,抵掌极论天下利病,留连惜别。范尝谓人曰:“子野居常病羸不胜衣,及其论忠义,则龙骧虎贲之气生焉。”明日,子野归,客有迎大臣之旨惴之者:“君与范仲淹国门会别,一笑语、一樽俎,采之皆得其实,将有党锢之事,君乃第一人也。”子野对曰:“果得觇者录某与范公数夕邮亭之论,条进於上,未必不为苍生之幸,岂独质之幸哉?”士论壮之。文正公虽极端方,而笑谑有味。师鲁时谪筠州监榷,郡守赵可度者,迎时之好恶,酷加凌忽。公为郡帅,特奏曰:“尹洙多病,可惜死於僻郡,乞令就任所医理。”可其奏。遂客於邓。举不如意,凡樽俎语言皆无悰,侑人不敢侍之,或怒至以双指扭其脸。侑者泣诉於公,公曰:“尔辈岂知,此是龙图硬性。”客笑,而师鲁不笑。
太祖与赵韩王游长安市
祖宗居潜日,与赵韩王游长安市。时陈抟乘一卫遇之,下驴大笑,巾簪几坠。左手握太祖,右手挽太宗:“可相从市饮乎?”祖宗曰:“与赵学究三人并游,可当同之。”陈睥睨韩王甚久,徐曰:“也得,也得,非渠不得预此席。”既入酒舍,韩王足疲,偶坐席左,陈怒曰:“紫微帝垣一小星,辄据上次,不可!”斥之使居席右。
柳开知宁边军
柳仲涂开以殿中侍御史改崇仪使、知宁边军。宁边,定州博野县是也,扼虏境之要。柳才至,间者惑边州郡,驰告契丹将犯境。独柳驰书陈五事与军帅郭宣徽守文(与军帅郭宣徽守文“帅”原作“师”,据学津讨原本、张氏刊本、有正书局本及宋史卷二五九郭守文传改),逆料蕃情必无犯边之事,敢以族保。後果无动。有真定人白万德者,边豪也,蕃族七百余帐,万德以威爱辖之。慕仲涂才名,愿欲亲之,凡出入界上,设帐剧饮,间以诗书讲摩,信重仰服。一夕,与之饮於边帐,谓万德曰:“中原乃君父母之邦,弃以臣胡虏,奈礼义何?观君气貌雄特,南朝大侯伯不过此尔。中原失幽、蓟六十年,将兴师取之,君能顺动先自南归,则裂茅土,封公侯,不绝其世,炳焉书其功於方册,岂不韪欤?”万德大喜,将定日率豪杰请约於境,各以所授告命交而为质。议方合,会急召知全州,万德与仲涂别曰:“君不集其事者,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