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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南漳县内应缚麒辚 西梁山神锋扫鸳燕

话说杨烈取了南漳,料官兵必来攻打,就在城外扎下大寨,命两个儿子守城。
杨烈是武当县一个土豪,赤面赤须,性情暴燥,使两枝镔铁枪,轻易人近不得他。长子杨麒,相貌丑陋,力能扛鼎,使一枝镔铁棍,重六十余斤,绰号“小孟贲”。次子杨麟,却长得白净,也练得一身武艺,使一枝方天画戟,有百步穿杨之能,绰号“小纪昌”,父子三人,因在家打出人命,占踞了马窟山为盗。此番得了南漳,更是奸淫掳掠,橱所欲为。
这日白雄兵到,杨烈大怒,便带了佘常、班贵冲杀前来。白雄未及安营,忙即举槊迎敌,那里是杨烈对手,被他一冲,阵势已乱。白雄急挥军速退,走出五十里外,遇着南北侠,告知敌情。
南北侠见白雄盔歪甲褪,知道贼将勇猛,便分付扎营,商议道:“与其力敌,不如智取。白防御原说城中不甘从逆,如能纠合内应,到是妙着。”白雄道:“城中绅富,无甚能人,却都与小将相好,须小将自去方妥。”展、欧说好,当派霍云、杜翰跟着白雄,带十余名兵,都扮做猎户,乘夜由小道绕到北门外,去一相识的富户尹宾家叩门。
尹大户一见白雄,又惊又喜,连忙迎入。先诉说杨烈骚扰之惨。“盼得大军到来,听说又被贼败。防御何以如此装扮,悄悄到此?”白雄说知备细。富户道:“猎户入城,盘查甚紧。恰好明日我们北门外村庄轮着贡献,不如屈防御扮作伴当进去,万无一失。”当晚留白雄等住下。次日换了衣服,暗藏兵器,随着富户进城。富户自去进献,白雄等便混到写书的绅士家中住下。
那绅士姓伏名希胜,做过博士,退老在家。知兵已临境,便密密到城内各绅士家通信,恰好白雄到了。商定计策,叫两个兵丁,充做绅士家丁,混出城去,到大营约会。
展、欧自白雄去了,连夜进兵。杨烈早来挑战,展昭出马。不及十合,展昭虚砍一剑便退,次日,欧阳春又被杨烈战败,退入营中。凭他百般叫骂,总不出战。到了第三日,杨烈又来,只见官兵早已遁走,仅剩空营。杨烈哈哈大笑,命入城中报信,一面引兵追赶。追出二三十里,已知官兵去远,前面探事的报说,官兵退出五十里外,才扎下营。杨烈道:“准是到颜昚敏处请救。不如趁他兵少,冲杀他个净尽,叫他不敢正视南漳。”分付就此暂歇,明日拔队并力追赶。
城里杨麒、杨麟得了捷音,城守解严,带了小队,由城回衙。行到半途,只见鼓乐喧天,各绅士携老扶幼在那里迎接,当头的两个绅士,一个执杯,一个提壶,来敬杨麒、杨麟。两个人哪懂礼节,就在马上饮了三杯,问是何故,绅士道:“我们南漳有福,遇着老元帅同两位小将军如此英雄,敌兵不敢侵犯,一定年岁丰登,万民安乐,刚才进的是得胜酒,父老等还有一番敬意,在吴绅士家花园内备了酒筵,替小将军作贺,不知小将军肯屈驾光临否?”两个人受了许多恭维话,甚是高兴,便答应去赴席。
那吴绅是南漳第一富户,本身也带个别驾职衔,与伏希胜是至亲相契。他那园林,在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借他这里摆酒。
二杨到了花园,卸去盔甲,换上武生巾、花氅,绅士们仍是鼓乐迎接,在正厅内摆了酒席,请他二人上坐。绅士等不敢坐下,敬了酒便都要退出。杨麟稍懂人事,邀他们同坐,这才推出伏希胜,与一个年老的席医官,与吴绅同在下席相陪。对面早已演戏,随从人等都邀到别院饮酒,小队等亦在外犒赏酒肉,酒过几巡,又走上八名妓女,打扮得袅娜风骚,前来劝酒,把个杨麒、杨麟乐得手舞足蹈,说:“众位如此诚心好意,将来我父子在千岁爷前必竭力奏保,叫你们都做大官,你们明日开上单子来。”三个绅士忙起身道谢。妓女等更番把盏,未到起更,杨麒、杨麟已喝得酩酊大醉,与妓女狂荡不堪。伏、吴二绅上前道:“这厅后有两卧室,都甚幽雅,小绅早已备下床帐,莫若请两位小将军暂歇片刻,天还早哩,底下还有灯戏,甚是热闹。”二杨大乐,跟着绅士等分头到卧室来。
那时二人亲信都到外间喝酒,一边叫四个妓女扶着。吴绅等引到门口,便退下去。杨麟一足跨进,绊着绳索,一交跌倒,正骂妓女太不小心,挣扎欲起,里面拥出数人,将他按头压足,四马攒蹄的捆上。杨麟大骂,又将他衣襟割下,塞住了嘴,扔在一个木柜里,用石板压住。捆他的便是白雄。那边霍、杜两提辖也把杨麟捆了,二杨武艺虽强,禁不得绅士们暗算,又且都带了七八分酒,更一心在妓女身上,全无防备,所以捆得容易。两边出了卧室,彼此一拍手,绅士早把八个妓女锁在密室,那时戏已略停,外面猜拳掷骰,闹得正乐,知道公子有妓女陪着,素来晓得他两个脾味,也都下去痛喝,谁来理会?各绅士都从后门溜走。
只听连珠炮响,外面嚷说官兵已经入城。带小队的将官,忙找亲信去回公子。走到半路,白雄等劈面过来,一刀一个,大声道:“杨麒、杨麟已被我们拿了。手下人等,降者免死。”那带来兵丁,及塘内纠合民壮,早已伏在戏房之中,都各奋勇杀出。那班小队已经噇醉,只顾夺门逃命,哪里还敢抵敌。走慢的被杀,走快的抢出门来,又遇见官兵,纷纷砍死。
原来黄昏时候,白雄已令人在西门缺处扬起号带。欧、展从第二日夜间,得了白雄回信,故意退兵诱敌,展昭却引了一半人马,绕到西门外埋伏,到了二更,从城阙处一拥而登。白雄等出外接应,四城搜查,余匪也有截杀的,也有越城逃走的。
展昭便令白雄守城,自引一千人马去夹攻杨烈,杨烈在睡梦中,忽听号炮连声,官兵已拔开鹿角,前来劫寨,杨烈大怒,披甲执枪,上马大呼:“手中败将,早来受死。”欧阳春举刀相迎,这番不像前番了,一口刀使得如生龙活虎。杨烈暗吃一惊,知道中计,还仗着本领高强,不肯就退。忽然后面发起喊来,说小将军被擒,城已失守,杨烈乱了,大叫:“将士随我去救公子!”豁拉拉一马当先,冲将转来,欧阳春紧紧追赶,迎面正遇着佘常,举刀抵敌,被北侠两个回合,一刀剁下马来,枭了首级。那杨烈已去远了,约莫离城十里,展昭一军挡住,杨烈急举双枪刺来,禁不得展爷神剑,一来一往,觉得剑法精奇,也只战得个平手,展昭战到酣处,一剑把他左手枪头削去。杨烈大惊,不敢恋战,后面欧阳春已将赶到,说声不好,勒马落荒而走。班贵随在后面,见追得紧了,勉强回马抵挡,不数合,被南侠一剑取了首级。南北侠合兵追了一阵,杨烈去远,也就收兵回城。当留白雄及本部人马镇守南漳,将二杨打入囚车,带往大营报捷。
那杨烈领了败残人马,绕着小路,星夜奔往宜城,在途遇见苗恒义,彼此说明,一同回去。那苗恒义因闻官兵攻打南漳,有些害怕,处处逗留,却算幸免苟延了。
杨烈到了殿中,放声大哭,先谢兵败之罪,后诉两子被擒之惨,襄王只得慰劳数句。杨烈又哭道:“两个儿子误中诡计,论本领实胜于小臣。在途中已绝望了,今日来到殿门,闻说获了敌将三员,要去正法。如蒙大王垂怜,赦他三人去换两子,或者可行。倘然二子被害,杀他也还不迟。”说罢,跪下磕头不止。襄王一想:“杨烈是一员大将,他两子也曾见过,甚是骁勇,如不准他,不但杨烈心冷,诸将也觉我太寡恩了。”遂向军师道:“杀此三人,于彼军亦无大损,换回杨麒、杨麟,也是一策。”明公见王爷松口,碍着杨烈面皮,心中不愿放智化,便道:“那智化如何放得?将姜铠、艾虎去换,也准得过了。”襄王道:“既是要换,索性兼换回赖柱。水军本也缺材,三个互换,也不吃亏。”明公不能驳回襄王,便命将三人依旧囚禁,一面令钱猛等致书巡按,商换三将。杨烈谢了襄王,军师就赍令旨到钱猛军中。钱猛赶即缮书,遣人到大营来投。
巡按自失了艾虎,心中不悦。沙龙更是忧闷。晚间前去劫寨,钱猛等防守甚严,不能得手。因与众兄弟相商,要将赖柱去换。巡按因有伤国体,不免迟疑。接着钟雄禀来,知智、姜被陷,拔队来归,众人更觉为难,与钱猛混战数次,也不得利。恰好展、欧奏凯回来,献了佘班首级,推过二杨囚车。巡按大喜。沙龙便找北侠,诉说艾虎之事,要他求巡按去换人。北侠闻义子被擒,大吃一惊,踌躇了半晌,才道:“抵换却好够数,但万一三人竟已被害,或奸王狡执不允,岂不失了我们身分!还是另行设法罢。”
过了一日,钟雄也到,参见巡按,拜会诸将。说起三人被陷,都觉扫兴。展昭接了前营,便同丁任上来,请进兵搦战。正商议间,人报钱猛差人下书,巡按叫传进来,将书拆看,却也是换人的话。当将来人交给前营看守,巡按与众人斟酌了回书,叫廖充出名,复了准字,约定地方,两边不准多带人马,以昭大信。
来人回去,钱猛禀知襄王,将智、姜、艾三人提出监中,交与钱猛差官领去。姜、艾两人都不为意,智化却闷闷不悦,觉得比杀了更是难受。
到了这日,钱猛、杨烈引二千人马赴约,沙龙、丁兆兰也引二千人马赴约,彼此各带了三辆囚车。北侠、钟雄不好露面,悄悄的引了三千人马在左近埋伏,恐万一有变,预备抢救。两军对圆,彼此打话,先都验了囚车,六人均无伤损。这才打开囚车,解去镣拷,反翦两手,金鼓齐鸣,推出阵外。两边都有人接应,就着金鼓声中,两军各自退下。
那边杨烈父子见面,无庸细叙,这边得了三人,丁、沙俱下马相迎。早已预备衣服,替他们换好,牵过马来,请他们乘坐,并辔回营。艾、姜二人在路上也就问长问短,智化独一言不发。到了前营,众弟兄有欧、钟二人报信,都在展昭帐中等候。彼此相见,钟雄上前握着智化的手,先行道歉。智化才叹了口气,道:“这够多么寒碜,是谁出的损主意?倒不如死了,还有个名目。”沙龙才明白他路中不说话的缘故,便道:“智贤弟,我见你们回来了,才放了心。你怎么如此说法?都是自己弟兄,谁还笑谁么?”
展昭道:“我当初被擒,是智兄相救。这是弟等无能,智兄有什么磨不开呢?”白玉堂道:“我们两个探冲霄楼的,算都被他拿了。我是恃勇,智兄是恃智,这正是老天磨炼我们。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也算不得什么。”智化是个深心要强的人,被展、白几句话说得他不好再说,终是讪讪儿的。沙龙、钟雄带了姜、艾去见巡按,智化推说有病不去。众人在左营设个席,替他们解闷。智化便说:“我初意原想与诸弟兄做出一番事业,报效国家,经了这番挫跌,壮志已灰,又且约沈仲元乘机内应,以致害了他性命,尤为耿耿。求诸位告知巡按,容智化披发入山罢。”众人将他苦苦劝住,被钟雄拉回营内去了。
次日,杨烈父子引军来营叫骂,展昭说:“不用理他。”晚间,展,丁来回巡按说:“贼将均有本领,营寨甚是严密,顿兵相持,恐非胜算。即使破了钱猛,尚有西梁山作梗,急切不能合围。为今之计,我军新增钟雄大队,其若分兵去攻尤冲。两路有一处得胜,彼自瓦解。未知大人之意如何?”公孙策也道:“闻钟雄说,襄王欲取江陵,倘我们顿兵于此,他却向南窜去,蔓延吴、蜀,恐成失着。”巡按亦以展、丁、公孙之言为然,但虑尤冲一路也是劲敌,白玉堂道:“闻尤冲有两妻,甚为了得,我们侠义规矩,男不与女斗,为的是胜之不武,不胜更贻笑于人。据小弟愚见,莫若启请元小姐及沙家姊妹都来营中,分几个弟兄相助,定可成功。”巡按道:“我亦久有此意,觉得大兵征剿,劳及元小姐,未免惭愧耳。贤弟意见相同,便一准如此。”当即派卢方、白玉堂、廖充、沙龙、艾虎、焦赤、孟杰、邹维、齐公亮引一万人马去攻西梁山,派钟雄一军替了后营。一面巡按、沙龙修了家书,派陆彬、鲁英去接元翠绡。
卢、白等拔队绕到西梁山,扎下营察,那尤冲闻报,早引兵下山,离山三里扎营。尤冲占西梁日久,兵马钱粮最为充足,他本是保标的出身,娶了蔡教师的长女,名唤娇莺。教师死了,他又占了小姨娇燕。这姊妹都是一身好武艺。娇莺练就九把飞刀,能两手齐发,娇燕练就铜链飞抓,无论是人是兵器,搭上休想解脱,都是出奇的暗器。尤冲与郑天雄是同一师父传授,任凭利刃刚锋,砍他不入,手下有四个裨将卜胜、卞霓、刁魁、山旺亦都不弱。当下留刁魁、山旺守山,同着两妻及卜、卞下山扎定。
次日尤冲出马,左有娇莺,右有娇燕,卢方等早已布成阵势,看那尤冲,身长一丈,紫黑面皮,须如猬磔,手执铁挝,坐下乌骓马。两员女将都也全身披挂,并马阵前。卢方举刀便取尤冲,尤冲举挝迎敌,来往五六十合。白玉堂见卢方有些吃力,急举石子对尤冲面门打来,打个正着,不料当的一声,将石子激出一箭多远,卢方大惊,玉堂见暗器不能伤他,便挥剑上来助战。娇莺姊妹见玉堂出马,也各舞动双刀,杀将过来。这里齐公亮提枪敌住娇莺,焦赤舞叉敌住娇燕,蔡家姊妹见齐、焦二人武艺平常,要在阵前显个手段。娇鸳虚晃一刀,回马便走,齐防御不知是计,拍马追来,被他取出飞刀,喝声道“着”,正中公亮咽喉。娇莺飞马取了首级。焦赤见齐公亮坠马,心内一慌,叉法更乱,娇燕用右手的刀逼住了叉,左手挂了刀取出飞抓,猛摔过来,搭住右肩,叫声过来,一收铜链,早把焦二哥拖倒在地。众军士抢上前来绑了。沙龙、艾虎抢出来,混战一阵,各自收兵。
尤冲得胜回营,卞霓请将焦赤解往宜城,表夫人本领。尤冲道:“且囚在后营,等把卢方等拿完,一齐砍了完事。”
卢、白等因折了一阵,甚觉扫兴,便商议按兵等候元小姐到来,先擒女贼。
且说陆、鲁到了襄阳,将家书分别投了,叫鲁氏收拾兵器,预备同去。柳夫人持书与翠绡商议,翠绡之意,总以深闺弱质,不堪抛头露面,请夫人婉辞。夫人也舍不得小姐前往。那凤仙、秋葵、玉兰及鲁氏,都是逞强喜事的,得了信,忙赶到巡按府,求见夫人、小姐。小姐说明不愿前去的道理,凤仙等都苦苦央求,外面秦总管、金太守也到厅上,教人传话,说西梁险峻,女贼狡勇,非小姐不能破,务以国事为重,暂屈一行。小姐转念,总是自己炫才多事,到此也推辞不得,只好勉从,便说:“出阵并无女兵,总觉不便。”凤仙、鲁氏齐道:“我们两处猎户妻女,都有些武艺,大约可以凑出百余人来。”于是议定次日便行。
小姐带了元全父女,沙、鲁两处也调集女兵,选了百人同行,秦总管到任后,知道翠绡奇功异术,识解过人,天子十分隆重,便亲到船上送行,赠了一副精致盔甲、一匹千里玉花骢,说都是在边上所得。小姐见来意诚敬,均是应用之物,便都收了。陆、鲁请了示,就不到大营,由水道绕到西粱山前。
下船报入卢、白营内,卢、白、沙、艾先派队相迎,小姐就在后面结了女兵小营。四人同来请见,先是沙、艾父女夫妇略叙家常,随后小姐出来动问备细。卢、白都说:“女贼利害,日来按兵不动,专候小姐到来破敌。”小姐请卢、白出名,明日专约女将交战,四人回去,依言下了战书。
尤冲对娇莺、娇燕道:“这准是飞剑的女子到了,两位夫人须要小心。”娇莺姊妹自逞其能,便说:“难道怕他不成!”便请批准。
次日,娇莺、娇燕各带了四个丫鬟,五百女兵,娇莺的叫青桃、绛桃、碧桃、红桃,娇燕的叫金杏、银杏、丹杏、绿杏,都打扮的衣饰鲜明,武艺却不甚高。尤冲不放心,自往押阵。这边小姐引四员女将及飞奴出马。卢、白带了左翼,沙、艾带了右翼,预备得胜冲营。旗门影里,翠绡看那娇莺是金盔金甲,内衬五采锦袍,胯下燕支马;娇燕银盔银甲,内衬五采锦袍,胯下银鬃马,生得姿色冶丽,态度轻佻,与凤仙、玉兰却有天渊之别。
娇莺横刀叫道:“谁来送死?”秋葵轮起铁棒便战娇莺,玉兰舞动双剑迎住娇燕,各通姓名,交起手来,娇莺姊妹家传刀法,解数新奇,秋葵仗着力大,还支持得住十余回后,玉兰便有些吃累了。鲁氏恐玉兰有失,拍马舞叉来助,那边青、绛二桃,金、银二杏,也都抢出阵来。小姐便令飞奴与鲁氏分投迎住,凤仙暗暗取弓,一弹子对娇莺面门打来。娇莺真是惯家,听弓弦一响,把身子一扭,那弹子却打个空,娇莺趁势挂了左手的刀,一飞刀直向秋葵咽喉打来,凤仙嚷道:“快躲暗器!”秋葵一闪,刀已打在左肩,几乎栽下马来。玉兰听后面一嚷,又见娇燕取出飞抓,虚掩一剑,与秋葵都回马入阵。凤仙急挥钢刀迎住娇莺,鲁氏也回叉迎住娇燕,秋葵伤不甚重,气忿忿的与玉兰出来帮助飞奴。碧桃、红桃、丹杏、绿杏也拍马前来助战。十五匹马,十五个人,搅做一团,好似风阵翻花,霞光散绮。两边阵上看得呆了。
小姐看着秋葵等敌八个丫鬟绰乎有余,但那凤仙、鲁氏渐渐力怯,仅辨得遮拦,一想若放出匕首来,殊杀风景,这口干将剑到我手中,也不可辜负他,且拿这两个女贼试试新儿,亦颇有趣。当即拔出宝剑,纵马出来,说声:“鲁,沙两位女将军少歇,待我取他。”鲁氏、凤仙拨回兵器,去助秋葵、玉兰、飞奴。娇莺、娇燕正杀得高兴,忽见那边绣旗内闪出一员女将,不盔不甲,一身翠蓝衣靠,控着玉骢,精采夺目,暗吃一惊,说:“莫是神仙下凡么,天下竟有这等美貌的女子!”齐声问道:“来者莫非元翠绡么?”翠绡应道:“然也。”飕的一剑,便对娇莺劈来,二娇急举刀相迎。两边阵上,鼓打的如焦雷一般,翠绡一枝剑敌住四把刀,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战了四五十个回合,二娇已经气喘吁吁,支持不住。娇莺纵出圈外,便发飞刀,翠绡的剑一道寒光裹住,连滴水都不能入,飞刀休想近他,娇莺急了,使出他的绝技,双刀并发。一连发了四次,都被剑锋一扫便断,想着走,又恐走不脱,粉面气得通红。娇燕想取飞抓,苦于剑光逼住,腾不出手来,双战尚费支持,单战更招架不住了,忙叫:“姊姊快来!”娇莺只得重复入阵。
卢、白等想着:“小姐何不用匕首取他,岂不爽快!”哪知小姐是要试干将剑呢!那边尤冲看飞刀不能得手,两人刀法已乱,顾不得前约,便轮动铁挝,飞马要出来助战。白玉堂、艾虎也就迎将上去,翠绡瞥见,喝声“着”,一倒把娇莺左手的刀削断。娇燕趁空回马,取抓飞来,翠绡早回过剑来,磕嚓一声,已把钢链砍断,顺势望娇燕咽喉上一挑,一阵猩红,佳人落马。娇莺骇极,顾不得妹妹,飞马紧跑。哪有千里马快?翠绡把剑在他背后一刺,倒栽下来,随手取了首级。勒回马,又取了娇燕的首级。
尤冲被白、艾截住,眼睁睁的看二妻同时被杀,大叫:“气死我也!”拚命的奋挝挝来。卢方、沙龙见小姐已杀了二蔡,一声呐喊,两翼兵着地卷来。翠绡早回到旗门之外,看鲁氏一镖已打死了红桃,凤仙一弹已打死了银杏,那六个丫头,见同伴已死,夫人亦亡,魄散魂飞,打的披头散发,粉汗淋漓,苦于挣脱不了。秋葵兴起,一棒把青桃打下马来。飞奴一刀,玉兰双剑,也将碧桃、绛桃结果。那三个挣命住回跑时,四面都是官兵,如何冲得出去!凤仙、鲁氏、飞奴拍马紧迫,一阵儿风卷残云,算把桃儿杏儿的都狼藉干净。正与秋葵、玉兰乱砍女兵,小姐说道:“这都是可怜人,降者免死。”西梁女兵听得一声免死,都弃了刀仗,跪下求降。凤仙等领着,随同翠绡回了女营。卢方、沙龙的兵马抄入敌寨,如推山倒海拥来。卜胜、卞霓哪里抵敌得住,带了残兵,跑回西梁去了。
尤冲横了心,任他营寨冲动,还与白、艾二人拚命相争。玉堂看着好笑,晓得他是金钟罩工夫,伤不了他,便叫道:“飞剑来了。”尤冲杀得天昏地暗,听见飞剑二字,连打了几个寒噤,慌忙拨转马头,冲出围来,营盘已破,只得绕道折回山中。
卢方等从敌营中救出了焦赤,便进兵到西梁隘口屯扎。到次日,才与玉堂等到翠绡营中道乏。翠绡回营,已将女兵挑选强壮的入队,疲弱者资遣。又取出秘制金创药,绐秋葵敷好创口,将莺、燕等首级交出,由卢方等解往大营报捷。
卢、白回去,同沙、艾同去看西梁山势,竟是十分险峻,并且布置得法,难以攻打。土人引路,周围细看,都是峭壁巉岩,并无樵径。山石光滑,不能容足,休说人行,就猿猱也不能上下。问问降兵,山中有一二年的存粮,设立三关,檑木滚石甚是齐备,竟是无从下手。
白玉堂道:“任是天险,也要将他踏平,难道便罢了不成!”就叫军士立起高杆,把娇莺、娇燕首级悬起,在山叫骂,要想激怒尤冲,好请飞剑取他。尤冲果然暴跳如雷,立刻就要下山,四将齐声谏道:“元帅用兵如神,难道忘了激将之法么?这明明是激元帅下山,好施晨他的剑术。元帅不可动怒,当以山寨根本为重。”尤冲想想,说得也是,并且顾虑飞剑利害,也只得忍气吞声的止住。
山下一连叫骂三日,竟不见他一人一骑下来,便收过了首级,设法上山。那山前雄关高峻,离关一里掘了一道深濠,正路上桥梁已经折断,除是他山中方有小路可以出入。官军便上得山时,也难越过长濠,攻他关口。卢方问沙龙道:“沙兄有何妙计上山?”沙龙踌躇,竟不能答。大爷急了,传令明日全军每人各负土一囊,到濠边交纳。
次日,卢方、白玉堂带了前队,沙龙、艾虎带了后队,一拥上山。到了濠边,分付弃土填濠,须臾之间,濠中间积土如山,填成一道。卢、白便带前队飞过濠去攻关。沙、艾留兵筑道,把山中松柏杂树砍来加帮,不令踹蹋,以便进退自如。哪知攻关的是一鼓作气,守关的层出不穷,攻了半日工夫,滚木檑石飞箭下来,我兵竟分毫不能得利。白玉堂大怒,分付就在关下安营,恨不一口气吞了此山,方肯罢休。卢方是稳扎稳打的主意,传令在濠边扎住,就借他的护关濠,做了我的护营濠。叫沙龙回去,令廖充把全营紧逼山前扼扎,算是得步进步,一点不肯放松。
尤冲见官军逼濠扎营,连夜自带亲兵小队来冲。卢方的稳练,玉堂的精明,哪有不防备的,彼此混杀了一阵,无分胜负。到了天明,尤冲只得引兵回关。卢、白、沙、艾每日轮流攻打,无奈关上守具齐全,休想近他,这边反损伤了些人马。要知西梁山究竟能否攻破,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