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评:桓公为英主、为霸主、为盟主,不能立一太子,以善其后,皆因六姬专宠,无分彼此,以致昏聩耳。一国之君,慝于色欲,亦致如是,常人可不警悟耶。
又评:杀妻尚因自显其身,至杀己子而欲使他人之子安位延嗣,诚忍心至愚之人矣。
三十三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
晤叹言歌,积勤自是获功多。若使神驰情复漾,难望进谊修身却是谎。
劝世休忘,务专心志莫芒芒。谩道年华过不迅,回瞬才惜钟鸣旋漏尽。
这两阕南乡子诗余,为着世之学者居常独处,闭户掩关,读书谈道,最宜澄神涤虑。须要与物疏远,与俗隔绝,自然神清气爽,心静志专,允迪中和。不但辉映先达的英豪,亦且领袖后来的俊彦。这是第一等要紧的方法。为人在世,切勿轻轻的放过了。所以有两句诗道得甚好:
欲为一代经纶手,须读几篇紧要书。
比如人生在世,清静简默,所居之处无一毫尘杂,亦无庶事扰乱。有国君所赐的书史可诵读,正宜乐其名教之乐,与那些高士们结社作文,登山赋诗,临池摹帖,下帷讲学。果能用功日久,声名自着于外,何愁神灵文思的君王,聪明圣哲的宰相,不遣了使臣来征聘,不开了馆阁而招延?尽道某某一向养素丘园,因此把台阶虚位,宰辅缺官,如今幸有鸿才夙抱之人当速速征拔,才不枉了圣朝之上,有恁般耆英硕德做了股肱心膂之任,使外夷边远的人,闻知中国天子旌德礼贤,尊才抡俊,纪纲毕张,政事咸举,国富兵强,年丰民乐,普天之下胜如铁桶一般。谁敢兴兵作乱,伺隙窥边,施奸用诈,好僻行非?其间纵有小丑逆命,未有不受雷霆的显诛,亦未有不速灭亡的大祸。列国之时,天下纷争,豺狼当道,人民嚣薄,盗贼蜂起,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往往多见。若将道义之贤,振拔在位,流遁之习,尽行划革,自然颓风衰弊,因他也镇一了;嚣陵世族,因他也教训了;又安有招殃取祸之事哉?况刑罚贫贱是人所痛恶的,富贵宠荣是人所酷爱的。天下之人,宁忍弃了所爱的,反甘心于所恶的。此万万无是理,这也不劳多说。可见学者必有十宜,切须体认。这十件事体:
心宜静,养宜纯。理宜剖,道宜亲。眼宜下,志宜神。交宜择,过宜悛。口宜慎,习宜频。
这十宜的事理,不特是儒者用功之法,就是那百工技艺之流何事不然。这百工之事甚多,今日略举一二件。即如那良冶必定作马排去吹炭,捻绳必推首工去督率,决银必定炼活火去煎销,学画必定要调匀颜色,学歌必定要辨白宫商,至若方技更比这百工尤多。如那黄卢氏,姓葛名越,能入水中召龙行雨。北海道士,能令死者与生人相见。其时,有同郡之人丧了妻子已经岁余,他又能召来与他相见,说话还如平生。又有个白较书尝从两脘之间出五色弹子两枚,化为双燕而飞,呼曰燕奴,复化做两口小剑。你道有多少长短?止长得五寸有余,飞舞不肯遽止。那休胥国还有一个尸罗道人,能在他自己的指端之上现出十层浮屠有三尺余高,多人在塔上行走,手中各执着幢幡宝盖,绕塔旋转,不可殚说。那刘纲的唾盘忽变成鲤鱼,其妻樊夫人的唾盘又能变成水濑,将鲤鱼吃在腹中。那费长房能缩地脉,便千万里的路程聚在一隅之地。至于医卜,更是极难。如彦伯煮药,或是病寒的,饮了寒凉药便痊。或是病热的,饮了热药便好。卜的如孔夫子大圣人使其门人端木赐远行他方,久而不返,占得鼎卦无足。其时,弟子辈皆说道:“子贡此去决不来了。”众人相对黯然。那日,颜亚圣在侧,预知其故,说道:“鼎若无足,岂为不祥,必定子贡不从陆路上行,决然乘舟来了。”已而果如其言。可见技艺精妙,神异至此。有诗为证:
一法通时万法分,直须专致用殷勤。圣贤往鉴原非错,技术余材果是君。
落落人寰知者少,悠悠俗性不堪云。何如解脱空禅老,面壁栖岩绝世纷。
看起来前面的故事无非要研几揆势,吃苦受辛,自然做得来。切不可鄙而不为,为而不精,笑为拘腐,视为庸易,悠悠忽忽,转盼已成衰老,将若之何?尝闻唐朝有一个坚心克志的人,姓赵名颜。遇着其邻一个画士,善于丹青,有至圣入神之妙,四海咸知其名。这赵颜平素知他手段精妙,声名聒耳,心中十分仰慕,乘了个空闲的时节,到他的画所相访。两人相见坐下吃茶,叙了些寒温的说话。赵颜问道:“先生妙染,真为当世杰出,四海驰名,不佞企慕已极。近日可有些得意的,乞赐一二幅,与不佞摹仿,尊意何如?”画士道:“小弟拙笔,皆是粗心浮气描成的。止可应酬于人,只恐执事不取。”赵颜道:“今日正为请教而来,不意先生如此见拒。”说毕再三求教。画士道:“既蒙诚心枉顾,敢不出枕秘相赠。”赵颜道:“自当厚礼相谢。”画士道:“只求不鄙罢了。若说到厚谢,岂不俗杀。”即向画匣中先取出几幅山水花鸟,与赵颜观看。那赵颜看了这画上的布置局势果然是:
道子之流,边鸾之亚。描形着色,说不尽画隐有呈。布景临图,夸不了神奇古怪。既精六法,又擅十眉,抵多少窦家翁,把官绫瑞锦制陵阳;恰何如吴氏弟,将异傀妖魔栖障轴。更堪怜,棱伽不得传心诀;最可惜,季成且号水墨仙。试问当今,休题往古,俨然有应手生枝的伎俩,的是伊人;恍乎有数月一日的精神,岂非此老。
这赵颜看了心下骇然,口中啧啧称赞不休。那画士又道:“这数幅也未足为奇,还有一幅软障,实是小弟用心画的,颇有些好处,拿来请教何如?”赵颜道:“极妙。”画士急取那一幅软障图出来,便双手递与赵颜。赵颜展开看时,却是一幅美人,画得山眉月眼,杏脸桃腮,妖娆绝世,艳丽非常。赵颜看了,凝睛半日,似有所思,便问道:“如此美人,可惜在画图中,省识了春风面,怎能够得他飘然而下,与之品竹弹丝,吟香琢羽,也完却了俺赵颜的一生觅缘之愿。”画士道:“这个何难之有?我平生作画虽多,惟这幅颇有神气。可拟仙笔,要他生活,亦是易事。但恐足下立意不坚,或至中道而废,将前功尽弃耳。”赵颜道:“先生妙笔,果然神化。画上美人大有生气。方才所言决不诬我,不知先生将何法术,可以使他得生呢?”画士道:“此美人有名,唤做真真。你若忘其劳苦,呼他的名,到了一百个日子,满足其数,这美人自然应声走下图来,与足下结为夫妇,固是天缘所致,亦见余言有验。”赵颜素与画士相好,信而不疑。将软障收拾,放于衣袖之中,长揖作谢辞别走到家里,疾忙打扫了一所静室,便把美人图挂起,摆了香案焚香顶礼,极尽殷勤。朝也一声真真,暮也一声真真,不拘出入进退,行住坐卧,饮食吟哦,只把那画士所说的真真二字就像个说平话的张维,又像个持梵呗的唐三藏,喃喃不休,一眼也不肯放空看了别处,一心也不肯兼用想着别人。刚刚到了百日,果然那美人在软障图上应声而下。声音笑语,容貌腰肢,脂粉妆束,衣衫裙褶,宛然与生人无异。有诗为证:
髾鬋低梳髻,连娟细描唇。至今能笑倚,一捻素琼肌。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