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小腆纪年(下)>第7章
时原设营兵卫军隶方国安、王之仁麾下,孙嘉绩、熊汝霖、钱肃乐所统皆市井召募之人。方、王兵既盛,反恶当国者有所参决,因而分饷分地之议起。分饷者,正兵食正饷,田赋之所出也;方、王主之。义兵食义饷,劝捐无名之徵也;熊、孙诸军主之。分地者,某正兵支某邑正饷,某义兵支某邑义饷也。监国令廷臣集议,方、王司饷者皆至,殿陛譁争。守谕曰:诸君起义旅,咫尺天威,不守朝廷法乎?乃稍退。户部主事邵之詹等议绍兴八邑各有义师,专供本郡;以海宁给王藩、金华归诸阁部、五府归方藩。守谕进曰:是议皆非也。夫义饷者,有名无实,以之馈义兵必不继;即使能继,谁为管库?今请以一切税供归户部,计兵授饷;核地之远近、酌给之後先,则兵不绌於食而饷可以时给也。方、王虽不从,然所议正,无以难也。之仁请收渔舟税;守谕曰:今日所恃者,人心耳。渔户已办渔丁税矣,若再苛求,民不堪命。杂贩小夫且不自安,人心一摇,国何以立?久之,又请行税人法,请塞郡之金钱湖为田,请官卖大户赐田以赡军;三疏皆下部议,兵士露刃其门以待覆。守谕力持不可;之仁大怒谓:行朝大臣尚不敢裁量幕府,户曹小臣敢尔阻大事邪!上言:得孟轲百,不如得商鞅一;得谈仁讲义之徒百,不如得鸡鸣狗盗之雄一。檄召守谕,将杀之;监国不能禁,令且避。守谕慷慨对曰:司饷守正,臣分也;生杀出主上。武宁虽悍将,何为者?臣任死王前,听武宁以臣血溅丹墀可耳!於是举朝愤怒曰:之仁反邪?何敢无王命而擅杀饷臣!之仁乃止。寻迁经筵日讲官,兼理饷事。明年六月,监国航海,守谕不及从,乃杜门着书;所着有〈临上手下〉兰集。遯迹十九年。守谕字次公,鄞县人,天启甲子(一六二四)举人(考曰:按邵给事之詹,姚江人。钱塘破,悲愤,疽发背死)。
明监国鲁王加钱肃乐右副都御史;疏辞,不许。
时方国安尤暴横,正兵并取义饷,致义兵无所仰给。肃乐屡疏入告,监国不能问;但叙其十捷功,加右副都御史。肃乐疏辞,言臣郡臣邑,因臣起义兵,桑梓膏血一空,曾莫之救;而今日迁官、明日加级,是臣无测隐之心也。沈宸荃、陈潜夫之才略机谋,方端士之勇,官阶并出臣下;而臣翻受赏,是臣无羞恶之心也。臣部将锺鼎新斩级擒囚,臣以未得取杭,不欲为请殊擢;而臣自受之,是臣无辞让之心也。臣少见史册所载冒荣苟禄,恶之若仇;而臣自蹈之,是臣无是非之心也。又言:臣近者十道并举,冀杭城可复。闻主上起行中庭,盼望捷音;臣不入杭,誓不再受一官。监国不许。会忌者言肃乐不受副都御史之命,为怀二心於闽也;不得已受官,而饷仍不至。
明监国鲁王以太监客凤仪、李国辅兼制军饷。
钱肃乐力言中官不可任外事,由是诸藩内臣交恶之,诸事中梗。兵至断饷四十日,行乞於途;徒以肃乐忠义相激,无叛者。太仆寺卿陈潜夫破家治兵,赀既竭,请饷四百金,而饷臣不给。
明金有监败於吕山;再攻长兴,不克。
战於吕山,通城王盛澂遣金琪宇、毛蜚卿率兵二千助之,不克。寻遣总兵贾应能、杨象观、吴永昌、参将金筠鹿等合军夺城,复大败;回至梅溪。盛澂弟盛涤被围急,有监单骑援之,身中七矢;遂收健卒数十人,间道走宜兴山中,与岑元泰保守山寨。
十一月,明唐王幸太学。
明唐王誓师西郊。
先期,类於上帝、禋於太庙、禡於社稷,以郑鸿逵为御营左先锋,出浙江;郑彩为御营右先锋,出江西(考曰:绎史唐王纪略云:十一月甲午,类於上帝;乙未,禋於太庙;丙申,禡於社稷。丁酉,以郑鸿逵为御营左先锋云云。按历法:是年十一月无甲午、乙未、丙申、丁酉等日,当是十月事;俟考)。驾幸西郊,行推毂礼。先期为坛,设高皇帝、烈皇帝位。王御翼善冠,诣坛所;百官陪位,武臣戎服听事。王皮弁升坛拜谒,立於神位西南面。御营先锋北面跪,兵部授钺,王东向揖之。赐饯光禄寺,授爵,御营先锋跪受爵;诫劳毕,谢恩出,率将士跪坛下。王甲胄誓师,乃鸣金鼓扬旌而出。当授钺时,风雨晦冥,大风起,坛上烛尽灭,神位皆仆。鸿逵出城,马蹶踣地:识者知其不祥焉。
明以唐王聿钊(考曰:行朝录云:隆武帝封弟聿〈金粤〉以主唐祀;即绍武帝也。兹何以名聿钊?岂钊为〈金粤〉之坏字欤?抑钊死而〈金粤〉袭封欤?此等多不可考)、邓王鼎器(考曰:明史世表无邓王。此当是闽中所封,世系不可考)监国,大学士曾樱协同郑芝龙留守福京。
以吴震文为随营兵部侍郎、王觐光为随营户部侍郎,皆兼吏、户、礼三部事;张家玉、陈履贞为随营兵科,亦兼吏、户、礼三科事。
明修思宗宝录。
命曹学佺修思宗实录;设兰台馆以处之。
明陕西都督同知孙守法奉汉中王□□起兵复凤翔。
守法,咸阳人,有勇略;崇祯末以功授陕西副总兵,加都督同知。京师陷,弃妻子走终南山,起兵讨贼;与郧阳总兵王光恩合兵破贼安州,又克平利、白河、上津等县。九月朔,贼将路应标以众十万攻郧阳;守法、光恩督参将苗时化、王光泰再败之。王师徇秦地,守法复入终南山。久之,奉秦藩第四子称汉中王者,开邸五郎山;檄召各郡兵将薄西安,遣副将贺珍以义勇三千复凤翔。於是盩厔、鄠湄、泾阳、三原、临潼、澄城、白水诸县次第来归,军声大振。
臣鼒曰:秦地当闯贼蹂躏之余,崩角王师延袤千里,无复有明寸土。守法乃以孤军崛强其闲,自取灭亡,君子亦何贵焉。然孝子不以父疾而斥医、贞妇不以夫亡而改嫁,蒙险愈励,视死如归;此赵襄子所以贤豫让也。东南义旗林立,於西土则仅见焉;故特书之,以为孤忠劝。
明监国鲁王进方国安荆国公、王之仁武宁侯,封郑遵谦义兴伯。
监国劳军江上,驻西兴;筑坛拜国安为帅,各营听受节制。
明马士英请朝於监国,鲁王不许,遂入方国安军;寻阮大铖亦至。
士英将谒监国,张国维劾其误国十大罪;士英乃走依国安於严州。阮大铖之自太平逃入浙也,投督师朱大典;士民传檄逐之,大典亦送入国安军。大铖掀髯抵掌,日以谈兵自负;国安信且喜。而士英南渡之坏,半由大铖,而己被恶名,至是有所论辨,颇与矛盾。大铖怨金华人,乃复扇国安军与大典相恶。寻传言闽中大学士黄鸣骏来科浙中八府粮;闽中故无是举,盖士英、大铖交构之也。
徐鼒曰:特书何?恶之甚於寇盗也。类聚慕於蚁羶、内讧交於蟊贼,隋少师之不死,殆天未去其疾哉?吾独惜夫浙东君臣之智,何出郑监门下也!
明马士英败於余杭县。
士英溃於姚江,国安溃於富春山。无何,合军渡钱塘,窥杭州,沿江列阵;大败,溺死无算。乃收余众於江东赭山、朱桥、范村等处,纵肆剽掠。
十二月己卯朔,明云南土司沙定州作乱,黔国公沐天波走楚雄。
天波字星海,昭靖王英之十二世孙。崇祯初袭爵,镇滇、黔;岁贡方物,纾诚无间,庄烈帝手诏褒美。家饶於赀,游士多出其门。是年秋八月,元谋土司吾必奎反,连陷武定、禄丰、楚雄诸郡县;天波檄调官军及各土司会剿。冬十月,宁州土官禄永命、石屏土人副将龙在田,偕官兵败必奎,擒之。有沙定州者,阿迷土司普明声部将也。明声死,妻万氏抚有其众。万淫而狡,尝召部下丁壮入侍;其将沙源之子定海、定洲,皆与之私。久之,无以服众,竟赘定海为婿。已复厌其朴陋,而定洲少年白皙,乃杀定海而赘定洲。明声之子普服远耻之,分寨以居。未几,服远忧抑死,定洲遂兼为阿迷土司。是时亦以奉调领兵至,则必奎已伏法。定洲自以徒来无功,逡巡城外,不即归。有奸民饶希之、余锡朋尝往来天波第中,以货宝玩为名,累负天波金至巨万,无以偿。因诣各土司营,夸沐氏富埒国。定洲心动,阴结城中土司阮韵嘉、张国用、袁士宏等为应,以十二月朔,入城辞行。入门,辄呼噪焚劫;天波仓卒由水窦逸走楚雄,母陈氏、妻焦氏走城北普吉村之金井自焚死。定洲因尽得沐氏所有,距省城。劫巡抚吴兆元题请代天波镇滇;至禄丰,执前大学士王锡衮於家;皆不屈。万氏闻定洲之乱也,惊曰:吾家当败此贼手!谋自至省,执以投诚。既至,见其声焰赫然,尊若王者;又大喜过望。定洲遂悉兵西追天波。甲申(初六日),明唐王发福京。
王戎服登舟,大学士何吾驺等随行。舟次芋江、五溪,百姓壶浆迎者载道;皆赉以银牌。
明遣使乞师於安南国,不克行。
遣锦衣卫康永宁航海乞师安南;至明年五月归云风逆不得泊岸,望崖而返(考曰:本粤游见闻)。
明江西巡抚刘同升卒,以总督万元吉兼巡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