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小腆纪年(下)>第17章
此外文臣可纪者:兵部主事周瑚被磔死,推官署府事吴国球、赣县知县林逢春、通判郭宁登、同知王明汲(考曰:金坛人)、训导徐君鼎、胡董明皆被执自杀;君鼎一门殉焉。武臣可纪者:副将马观鹏,方乞假归娶,闻警力战死。都督佥事刘天驷、参将朱永盛、卫千户孙经世与其弟纬世、紘世、监纪军务聂邦晟与其子士燫、士焕俱阖门死。参将陈烈有弟某先降,众疑之,烈誓死疾斗;及被缚,其弟劝降,不听。临刑顾谓赣人曰:今日方知我无二心也。在籍及流寓之官绅可纪者:兵科给事中万发祥、吏部主事龚棻、户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宏及弟其、黎遂球、曾嗣宗、钱谦亨、于斯昌、工部主事柳昂霄、中书舍人袁从谔、刘孟鍧、刘应试、广东提学副使符溯中及其兄述中皆不屈被戮死;前河南同知卢观象(考曰:亦作象观)一门男妇沉水死,马平知县谢赞及子胤绣、从子胤斗自缢死,判官周世光携幼孙沉水死。士民可纪者:举人刘日佺、贡生杨万吉、诸生董缵卿、冯复京、余学义、欧阳丽天、诸生郭必昌、金之杰、袁汝健、庄某咸与母妻子女偕死,王统、王纯自经文庙死,周葵、陈君猷自焚死;又流寓之庐陵诸生段之浑、新喻萧瑛、宁都杨燧亦及於难焉。其微贱可纪者:乡约谢明登携妻子投井,书工赵廷瑞自尽。又有熊国本者,织人也,入忠诚社最力;被执见赣令,令举人也,叱之曰:尔织人,何知义?国本曰:我织人不知义,举人顾当不义邪?遂斩之(考曰:本摭遗恤谥考)。
臣鼒曰:观赣州死事之烈,可以见杨、万诸公忠诚之结、抚循之劳矣。此与史阁部之守扬州、瞿留守之守桂林後先辉映,日月争光。事虽无成,可无恨矣!
丙戌(十四日),明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奉桂王由榔监国於肇庆府。
王讳由榔,神宗之孙、桂端王常瀛少子也。崇祯九年(一六三六),封永明王。
十六年(一六四三),张献忠陷衡州,王由永州入粤西。为贼所执,系道州;征蛮将军杨国威遣部将焦琏攀城破械出之,王病不能行,琏负王趋渡河获免。南都之亡也,广东在籍尚书陈子壮将奉端王监国;会隆武帝立,议遂寝。端王薨於苍梧,长子安仁王由〈木爱〉袭封;旋病卒。安仁王英明有知人监,尝谓:居安可寄社稷、临难不夺大节者,惟司马瞿公一人。疾笃,召式耜入;顾谓王曰:国家事,一听瞿先生处分。因自言为再生伽蓝,而弟亦罗汉也;先生好辅之。隆武帝以王袭封,诏中有天下、王之天下语。又尝语群臣曰:永明王神宗嫡孙,朕无子,後当属诸。暨汀州变闻,魁楚、式耜与巡按御史王化澄、郑封、知府朱治〈忄间〉、锦衣卫佥事马吉翔、太监庞天寿等议监国;而旧臣吕大器、李永茂、晏日曙、汤来贺、董天闳、周鼎瀚、方以智、林佳鼎、程源等先後至,佥谓王统系正,贤而当立。桂太妃王氏召王入宫,诲之曰:儿非治世才,何苦以一朝虚号,涂炭生民!南中、闽中可监也。又告诸大臣曰:诸臣何患无君?愿更择可者。魁楚等请之坚,乃以是月十四日丙戌监国肇庆,祭告天地宗庙,以府署为行在,颁诏楚、滇、黔、蜀。
明以丁魁楚为东阁大学士兼戎政尚书、吕大器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瞿式耜以大学士兼吏部右侍郎摄尚书事。
王化澄以下,进官有差。大器,未几以病去。李永茂亦自请终制,故不叙拥戴功。
明封李明忠为武靖伯。
明忠,江西人;狼兵帅也。奉闽中诏协剿江西,率浔州兵六千赴之。至三水,闻汀州之变,乃返肇庆,预推戴。
壬辰(二十日),明湖广督师何腾蛟、巡抚堵允锡奉表桂王劝进。
明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吴继嗣为锦衣卫使。
吉翔,北直人;继嗣,涿鹿人。王之自永州奔粤西也,过道州,州人不纳,反索赂焉;赖继嗣夫妇以肩舆卫王及太妃於难,王失金册,继嗣亦失所佩州印。及杨国威复州城,获州印;而继嗣亦获金册献焉。
徐鼒曰:常事也,何以书?讥恩幸之滥,且为吉翔乱政张本也。
明进定蛮伯刘承胤爵为侯,镇宝庆。
明复以王坤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坤於崇祯时督饷宣府,骄恣不法。嗣改名肇基,事弘光帝於南都;将督闽、粤银饷,高弘图阻之,不果。入闽不见用,流寓粤中。或曰:坤事隆武帝,遘难後,始自汀州来也。时宫府草创,以坤习故事,留为司礼秉笔,颇弄权;而外廷亦遂有夤缘以进者。户部郎中周鼎瀚以内批改给事中;瞿式耜曰:鼎瀚有推戴功,应升卿寺;破例而改,非升也,何以示新政?然鼎瀚志在给事,竟由坤得之。王化澄以巡按御史骤升两广总制;既以庸懦受代,复进右侍郎掌中枢印,寻以墨敕升尚书。凡仓卒西幸群臣,要留不得者,皆坤为之也。
徐鼒曰:书曰复以何?伤宦官之祸与明相终始也。
我大清兵取明兴化,知府刘永祚死之(考曰:本恤谥考;而福建通志不载)。
我大清兵取明漳州,漳南道傅云龙、知府金丽泽、知县涂世名死之。
丽泽不知何许人,知漳州府廉静有为;尝讨平乱贼廖淡修。王师入漳,与道臣傅云龙、知龙溪县涂世名同日死之。世名字仲嘉,新城举人;长子常吉、仆黄锡、黄羊、王亨、蒋三同殉难。漳人士素德世名,醵金归其榇,言之有泣下者(考曰:本福建续志。南略於云龙、丽泽之死载:或云既降授原官,为乡民所杀。今按续志,则死节无疑。附志之,见南略之诬)。
十一月癸卯朔,日有食之(考曰:本刘湘客行在阳秋。又阳秋载:顺治四年正月丁未,日食。按丁未乃初五日,不应有日食;疑日光有变,而误以为食也)。
明大学士丁魁楚、太监王坤以监国桂王奔梧州。
魁楚闻赣州报,与坤议奉王避之梧州。瞿式耜曰:今日之立,为祖宗雪仇耻,宜奋勇以号召远近。苟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不听。
丁未(初五日),明前大学士苏观生立唐王聿〈金粤〉於广州。
聿〈金粤〉,隆武帝之第四弟也;封为唐王,以主唐祀。观生之驻南安也,闽事急,不能赴援;既而赣州亦破,退入广州。主事陈邦彦劝以趋惠、潮,扼漳、泉以保两粤;不从。闻丁魁楚将立监国,遣邦彦至肇庆劝进,贻书魁楚欲与共事;魁楚拒之。观生乃自南韶旋师,适聿〈金粤〉浮海至广州,有番禺梁朝锺、南海关捷先倡兄终弟及议;观生遂与旧辅何吾驺、侍郎王应华、曾道唯、布政使顾元镜以是月二日拥聿〈金粤〉入城,立为帝,改元绍武。以都司署为行宫,招海上郑、石、马、徐四姓盗授总兵官,以与肇庆相拒。封观生为建明伯,与吾驺、应华等并拜东阁大学士,分掌诸部;按日举行幸学、大阅、郊天、祭地诸钜典。一月覃恩数次,举朝无三品以下官。凡宫室、服御、卤簿,仓卒不办;通国奔走,夜中如白昼,至有假冠服於优伶者。
徐鼒曰:苏观生之立聿〈金粤〉,与张国维、熊汝霖之立鲁王有以异乎?无以异也;观生拒永历之诏,与国维、汝霖之拒闽诏有以异乎?无以异也。则曷为国维、汝霖则予之,观生则否也?夫邪正之分,公私而已矣。南都初覆,浙东无主,国维、汝霖援吾国有君之义,招集义师;迨闽诏之来颁,事势已不可中止,匪动於功名之私也。至永历之监国,观生已知之矣,且奉表劝进矣;徒以魁楚之拒,遂为广州之图。效朝、猛之相争,忘晋、郑之夹辅,念起身家、祸延宗社,乌得与荩臣比烈哉!
明无锡生员王谋起兵谋复常州,败死。
谋字献之,无锡人;本姓杭,嗣王氏,遂因其姓焉。素精筮法,将起义,筮之不吉;再筮,兆益凶。怒掷课筒於地,率乡兵万人,於是月十一日夜薄郡城。知府萧某登城望之,见城外兵白布抹首,曰:贼夜至,必民兵。亲率师开门逆战,擒一人斩之,掷其首级,谋众遂惊溃;被获,骂不屈,萧守异之。久之,众越狱;谋独不去,遂见杀。
甲寅(十二日),明监国桂王还肇庆。
从瞿式耜议也。
丁巳(十五日),明郑芝龙降於我大清。
王师既略定兴化、泉、漳诸郡,进逼安平镇。芝龙军容煊赫,炮声震天地;自恃先撤关兵有大功,谓降绅郭必昌曰:我惧以立王为罪耳。既招我,何相逼也!贝勒乃退军三十里,而驰书告之曰:吾所以重将军者,以将军能立唐藩也。人臣事主,苟有可为,必竭其力;若将军不辅立,吾何用将军哉!且两粤未平,令铸闽、广总督印以相待;吾欲见将军者,商地方故也。芝龙大悦。其子成功谏曰:闽、粤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驰驱;若凭险设伏,收人心以固其本,兴贩各港以足其饷;选将练兵,号召不难矣。夫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不威,脱渊则困,愿吾父思之!芝龙拂袖起。成功出告鸿逵;逵壮之,入语芝龙曰:夫人生天地间,如朝露耳。能建功立业,垂名异世,则亦时不可失也。吾兄当国难之际,位极人臣。苟时事不可为,则弟亦不敢虚鼓唇舌。况兄尚带甲数十万,舳舻塞海,粮饷充足,辅其君以号召,天下豪杰自当响应,何委身於人?此弟为兄所不取也。芝龙曰:甲申之变,天下鼎沸,亦秦失其鹿,故清朝得而逐之。今已三分有二,若振一旅而敌天下之兵,恐亦为不量力也。乘其招我,全军归诚;弃暗投明,择主而事,古豪杰亦有行之者矣!鸿逵曰:然亦不可不为之虑。芝龙曰: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应之;何疑焉!时成功已率所部遁金门,芝龙召之同行,不从;复书曰:从来父教子以忠,未闻教子以贰。今父不听儿言,倘有不测,儿只有缟素而已!芝龙嗤其狂悖。率五百人诣贝勒於福州,握手折箭为誓。芝龙遂薙发降,宴饮三日。贝勒谓内院诸人曰:芝龙桀黠多智;今大队不来,而单骑至此,实有观望意。纵之去,有意外忧;不如挟之北上,则蛇无首,其余无能为也。乃分隶其五百人於各旗,令莫能相见;夜半,忽拔营起。芝龙曰:吾子弟素非驯良,今拥兵海上,脱有不测,将奈何?贝勒曰:此无与尔事,亦非吾虑所及也。芝龙既北行,鸿逵、成功皆率所部入海;芝豹独奉母居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