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以风、云、雷、雨、虎、豹、熊、骊、龙、象为号,每号填补参相一员、游击二员、兵士三百六十人。准得洪京榜合补象字号营等阵士,务要整齐肃办,不得参差。遇查点失伍及违令者,斩馘不饶。俟功成日,一体题请封赏陞赉。此劄。隆武元年十月十五日给。又另行亲笔朱书曰:洪京榜久饩黉序、屡领英矛,近以劝进,加恩准贡;乃愿就戎行,共图敌忾。东山雨雪,睠其在怀;板屋温如,何能不思?已经题请授中书舍人,仍着兼监纪推官,前去招募,以终前业;功成陞叙,睠尔衣袍。劄付试中书舍人洪京榜。龙溪县学廪生金城尝携之至京,属同人题跋。非特墨宝,存此见当日军中法令大概)。进师建宁,遣通杨廷麟、万元吉为声势。寻有以外交诸藩飞语闻者,王遣使驰示;道周自陈,疏曰:臣田无一亩、居止一椽,幸以是见悯於主上、见信於亲友,然不能以是见谅於犬豕豺狼。臣行年六十,无险心酖语为凶人所仇,无奇功异能为要人所嫉;独恃一片肝肠,为高皇列宗与天下黎献共对白日耳!臣虽庸下,遭逢陛下,鱼水相期;一月之内,四疏乞师。至若子弟募义勤王,虽天性使然,亦恐臣孤身只手,陷身绝域,每一相见,涕泗涟洳。迩因溽暑未收,毒水四下;臣兵自延过宁,渴而谷饮,病者八九。一日下操,十队之士,呼半不起,遂损去健将陈伯舆。念其雄略,十射九破,千筋之力尽於盆水;四顾环堵,何能不哀?今稍平复,遂相对劝臣出关。呜呼!此亦臣子也,顾曾受朝廷之宠眷而摅愤至此!今在廷诸臣不涤肠剖胸,誓同分胆共薪;而潝潝訿訿,望影射沙,欲何为者?陛下不屑为昭烈,臣亦不屑为孔明;陛下不屑为宋高宗,臣亦不屑为李伯纪。取法不高,则庸佞狎来;视人太卑,则奸豪四至。古今谗贼偏中於高明,近代人才沈沦於苟贱;惟陛下垂詧!王览表,手劄慰之。遂出崇安分水关。
宁化诸生李世熊上书道周曰:窃惟国运绝续之交、天人倾定之际,赖祖宗神灵,名世挺生。虽创丕基,如立冰上;内则百寮瞻其风裁,外则敌仇觇其举措,下则草泽英雄察其气势,以赴风云。夫以师相闻望之隆、天地祖宗付托之重,意必启沃德心,定谋帷幄;俟规模粗定,然後声闻不庭耳。乃顿彻坐论之席,凿凶秉钺而出;远近耸愕,以为庙算宏深,非可臆测。不肖则圭荜之人,耳见不出里巷。就里巷事例之,譬故家新破,田宅半割於巨豪,区区别宅槿存者,苟且盘据。垣墉之缪绸未尽固,义从之服役未尽力,水旱之储蓄未尽裕;为家督者,置此不问,嚣然与巨豪叛族诘责侵没之余产,不亦轻遽失序乎?幼读书,见诸葛亮自比管、乐。〔管〕仲学术备见管子书,勿论;若乐毅,则亦谨慎好谋之人而已。其为燕图齐,不敢图齐也,必曰与天下图之;且不敢曰与天下图之,必曰径於结赵;又不敢恃赵,而别使楚、魏以淮、宋地委之:於是五国合而齐击矣。其慎密也如是。若诸葛之出师,亦未敢出师也,必曰南方已定、甲兵已足,乃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即如是,又必付托得人:宫中之事悉咨郭攸之、费褘、董允等,谓必能裨补阙漏也;营中之事悉咨向宠,谓必能和穆行阵也。将相分任、宫府肃固,诸葛乃可拜表行矣。先生之旗指江右而毅不返顾也,宫中有郭、费、董否?营中有向宠否?外有赵、魏、韩、楚之夹助否?若不然者,直若家督诿见在之赀产不治,而先责问未必可复之赀产也。夫人之敢於作逆,据主人之赀产而公然与为抗,且眈眈欲并主人之余赀而得之;彼亦自有作逆之才具气势也。
今夫寻丈之艇、八翼之楫,虽有狂飙怒涛,每凌而渡之。尝试置沧溟之滨,洪涌如山,浪及而艇化沤沫矣!长河之决也,摧城郭、荡山陵,呼吸改天日;仅仅投璧马,负石束薪,祈祷而阏之,庸有济乎?或且积精诚、称天命,簪笏鞠躬以身试其冲;委命而战河伯,则近愚矣!设若有济,则是宋襄之仁义诚有效,而孝经之退贼果可必也。徐夫人匕首以试人,血濡缕立死;若以薄击柱石,非折则缺,可立见矣!古之猛鸷莫如秦,善用兵莫如王翦;其破楚也,必六十万。以至仁伐至不仁莫如周武与商辛。周师之兴,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古者一车之卒百,计人当三万矣。千百夫之长不在是,而尚有友邦塚、君、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为羽翼,其用众如此。今敌众数十万,气势非但楚也,而吾不及周师者十之一;谓永胜阎总之师足策应乎?鲁国吉虔之师可牵掣乎?是数者,非同心同德,难语於羌、髳、微、濮人,不待智者决也。徒以孑然一军,欲为王翦、吕尚、周武所不能为之事,此天下所共惑矣!今夫闽关之外,皆豺狼所曾蹂践,而榛芜之区也。誓师出关,事有进而无退;苟进无破竹之势,退安所得磐石之基?不几进退无据乎?则何不暂驻关内,近为永胜阎总之绾毂、远为鲁国吉虔之表晷。既可招募建、抚流散之兵,训练以实行伍;亦可收拾附近荒芜之地,耕屯以充行饷。信使往来,诸军如指臂并运,急缓相需,庶几气势完整,合力以攻所必争乎!此固寻常所共及,或秘略不必出此,则不敢知。若谓明德虽衰,天命未改;名世声灵久被遐陬。人心之思汉可用、至诚之动物有徵,或不战而屈、或因垒而降,亦古来万或一有之事。斯固愚蒙所未能信,而先生亦决不邀此幸也(考曰:见李世熊寒支集)。
徐鼒曰:特书之,即书史可法治兵扬州以图中原之例也。然则道周之出师无可议乎?当日天下大势十去八、九,为闽疆君臣者,惟有保境息民、缮兵积榖,联络楚、豫江上之师以观衅而动,庶乎其有当也。而乃以新募不教之兵、当百战百胜之敌,驱群羊而斗猛虎、抢枋雀以逐苍鹰,虑材而言,不亡何待!况乎文武不和、粮饷不给,参商讧於朝右、庚癸呼於首山,其於安内、攘外先後缓急之序,又倒置焉!然则何嘉乎尔?天命已去,人谋胡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武乡、信国之所以尽臣节也。嘉基志、悲其遇,固不必苛其才与功哉!三复李生书,真先生之诤友也。
我大清兵克华阳山寨,明前山东巡抚邱祖德等死之。
王师破山寨,获祖德父子送南京;不屈,磔死。事闻,赠太子太师吏部尚书。
我大清兵克稽亭山寨,明诸生麻三衡等死之。
三衡被获,赋绝命诗,杀於南京。吴太平等七家皆死。
明封宗室盛沥为瑞昌王,授都司方明等官有差。
屯田都司方明,字开之。起兵据广德,迎盛沥入其军,号召义旅;连破孝丰、临安、宁国等县,声势颇振。事闻,封盛沥为瑞昌王,授明等官有差。无何,降将张天禄自徽州还师,明不能御,弃营走浙东。有潘文焕者,镇江人;匿瑞昌王於茅山民舍。其部曲喜正赴京口置弓矢事觉,遂杀瑞昌王(考曰:东华录载:是年八月,洪承畴奏擒瑞昌王朱谊泐斩之。不知盛沥何又名谊泐也)。文焕见喜正,切齿骂曰:吾死何足惜!王能一日在,则人心未散。鼠子乃坏吾大计!奋然批其颊。其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之後世,有颂述焉。不然,一老氓也,谁复知!械至金陵,不屈死;一女亦不食死。明还长兴,为防将郭虎所执,一小卒指之曰:此方明也;遂斩之(考曰:此於月日无考,姑以事次之)。
是月,献贼屠明成都、龙安两府属州县。
贼与伪相汪兆麟谋,遣马元利、张能奇等分剿成、龙所属州邑。兵到处有烟火者,将吏必斩其偏裨;或不忍行刑,多自经於路。有一县人先期闻之,向酒家索醉听死。酒家一日累千金,初大喜;继又大恸,皆叉手委股以就割剥,无或免者。
献贼遣其党屠明卭州。
刘文秀复至卭,取遗民万余家悉屠之;又杀僧道千人。於是行尽剿法,立搜山、望烟等头目;匿崖谷者,火薰之。卭、蒲二百里,荡为血肉之场。
献贼遣其党屠明丹棱。
文秀踞丹棱署,驱城中人於西门外济桥杀之,屍与桥平。又遣兵搜乡,以长绳联络男妇每数十为一群,拥至江陵庙歼焉。遂剗北门山为教场,操兵三月而去。
献贼遣其党入明洪雅,义民余飞破之於花溪。
庠生祝籛之子妇杨氏、二陈氏、宿氏、王氏及少女祝氏避乱山中,为贼所劫;六氏拜别父母,俱投水死。花溪去县四十里,背枕飞仙关,面阻青衣水;飞伏壮士数百人於山谷,而以羸弱诱之。贼遂入隘中,伏发不得出;截杀几二千人,贼大沮丧,沿江遁。
明千总周鼎昌大破献贼於南安镇。
贼由青衣江下夹江,攻南安镇;邑人周鼎昌以千总奉阁部王应熊檄,率众拒守,竖木为城。贼攻不下,因作浮桥为长围计。鼎昌令善泅者潜水中,腰镰断桥;贼沉水中,余贼反奔南岸。鼎昌蹙之,贼大败,尽丧所掠,奔还成都。
献贼大杀成都居民。
贼恶蜀人之叛己也,诈其众曰:有天书夜坠庭中,上帝命剿绝蜀人;违者谴不细。因联百姓十人为一缚,驱至中园尽杀之。太医院有旧制铜人,贼以楮幂其关窍,召诸医鍼之;一穴差者立死。太慈寺僧近千人,因藏一宗室,阖寺俱斩。一日驱人至成都东门外洪顺桥,方举刃,迅雷奋击者三。献忠怒,指天诟曰:尔放我下界杀人,乃以雷吓我邪?炮还击者三。是日屍骸激水,桥为之折。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