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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到了晚间,大将军升帐,各将官纷纷缴令报功,忽见一个少年将官,直走到大将军面前,把手一举,袖内有一道白光,向大将军颈内飞来。大将军虽非剑术精通,也是学过的,说时迟,那时快,早把身子一仰,跌在地上,乘势避开,口内大叫:“捉刺客!”众将看见,来捉这少年将官。众人瞥眼,那少年已飞向帐顶,霎时间,已看不见了。大将军由地下爬起来,追问这少年是何人,众人都说不认得。陆景云道:“看来一定是金川那边使来的。”大将军当时大怒,点了数百名亲信勇士,在帐前帐后护卫,以防不测。看官你知道,这刺客是那里来的?却并不是金川使来的,就是裕周的女儿。自那日出营之后,便在左右暗暗跟随。心想:年大将军与他父亲如此不睦,将来一定见害,所以暗中跟随,想护卫护卫他的父亲。这日,忽见辕门上将他父亲的首级号令,便痛不欲生。略略打听,知道不是他父亲犯罪,乃是大将军故意陷害他的,因立定主意,想去行刺,趁众纷纷报功之时,所以乔妆男子前去行刺。不料大将军也是行家,不能成功。
十三妹逃出帐下,思量岳公是忠直之臣,如何不救?直等到三更时候,悄悄来到岳公睡帐前,岳公刚刚合眼,觉着一只鹰似的飞进帐来,忙按剑坐起。只见一个女子跪在面前,叫声:“将军不要害怕,妾便是裕周之女十三妹是也。因父亲无端就戮,所以特来求将军伸冤。”岳公道:“刚才行剌大将军的莫非就是你么?”十三妹道:“将军面前不敢说谎,实是犯妾。”
岳公道:“令尊性情忠直,不善逢迎,大将军本不喜悦;他的儿子年德灿又暗中陷害,人人都晓得的。哈拖山诱敌之计,本是大将军吩咐令尊诈败,不料大将军如此不仁,将功作罪,故意处斩。我那时刚在阵上督战,所以不知,及后知得赶回来劝救,那知已经被害。此段事情怪不得你要报仇。但目下他是朝廷主帅,况又奉命督师,你若害了他,岂不是与朝廷作对,同金川出气。依我看来,大将军杀人如草芥,心性残忍,且又跋扈不臣,日后必不能保全禄位。待他解释兵权,罢官回里,那时你去报冤,一来易于下手,二来与国家并无干涉,岂不甚美。”十三妹听见,如梦初醒,叩了三个头道:“蒙将军指教,妾敢不从命,妾去也。”一道白光向营外飞去,岳公叹息不止。十三妹去后,即日回到中国。知得年赓尧声势极大,恐被谋害,使奉了他的母亲,隐姓埋名,以待机会,再行报仇,语在<儿女英雄传>,此处便不再提。
再说策妄阿拉布坦,在哈拖山被官兵烧死土耳其救兵,即日退兵,心幸官兵并不追赶,十分侥幸,不消三日,逃回吐鲁番。刚刚走到一个山头,地名蜈蚣岭,只听一声炮响,左边陈国亮杀出,右边瞿德明杀出,大叫:“逆贼,还不放下马受缚,等待何时!”此时饶你黑面金刚十分了得,也是难受。朱锦南、周必达对策妄道:“元帅快同军师杀出去,待俺两人分两翼敌住官兵罢。”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到此也是无计,只得保着军师,舞动大刀,杀条血路冲将出来,官兵见他英勇,也不敢上前截杀,只好由他去了。那边朱锦南敌住陈国亮,周必达敌住瞿德明。论起朱、周两个贼将,本甚了得,因为屡败之馀,军心慌乱,且见策元帅已经杀出重围,便一齐将军器一按,跳出重围,向西奔逃,手下兵丁死者不计其数。官兵在后紧追,策妄知吐鲁番实难保守,连忙退往青海的朝皇城去了。官兵得了吐鲁番,陈国亮、瞿德明等候大营到了,即行报功行赏不表。
当时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退到朝皇城,闭起城门集众商议。胡用道:“我们西北地方最吃亏的是没有城郭,所以难守。今有这里的城郭,便可守住,一面申报大王,一面招募能人,准可报仇雪恨。”原来西北地方城郭极少,安集延是西北方最热闹的地方,才有城郭。这朝皇城是金川王在此受清朝封典的地方,所以也学中国的规模,筑了一个极大的城池,掘了一个极深的濠沟,大约中国省城的城池一般。城内生意极盛,都以贩卖牛羊、骆驼、皮毛为大宗,烟户也约有百万,除了安集延西北一带就算此处极大的去处了。城内有大头目一员,名唤租拉,深目蓝瞳,高鼻长须,原是欧洲人氏。此人文武全才,因自幼跟他父亲来朝皇城内贸易,所以在此住下了。后来金川王知他能干,便举他做一个朝皇城的大头目,手下管辖着一万精兵,都是枪炮娴熟,能征惯战。这日,策妄来到此处,租拉接见,问起军情,知屡次败仗,并土耳其救兵全军亦遭焚死,租拉道:“不料官兵如此利害,我却有一计在此,待守备各事布置好了,再作道理。”当下派各将分头守城,又委朱锦南带一军在城南驻扎,周必达带一军在城北驻扎,以成犄角之势。布置定了,租拉便与策妄、胡用一同登高观望清营,即便回营商议道:“官兵远来,不识地理。此处逼近青海,海水时常泛滥,我有一计,包管将清兵都成鱼鳖,以报屡次败仗之仇。”众人问是何计,租拉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有分教,正是:
刀兵枪炮都经过,又使洪渡平地来。
端的如何计策,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官军来到朝皇城,都在城之东面扎营。右首是高山,此山名唤忒愕山;左首是河,此河名唤雷福斯河,西通青海,河水甚紧,不亚中国黄河。租拉看见,便对策妄道:“某有一计,使官兵都成鱼鳖。只消元帅引一军,伏在忒愕山上,某在雷福斯河下游堵塞水路,暗暗向清营左边挖开河岸,包管清营都被水淹了。事不宜迟,此时即宜布置妥当,以便今夜行事。”当下租拉自去,暗中派人布置不表。
再说年大将军才扎好营盘之后,刚刚想同岳公、张仁谋等登高去看形势,只听探子报道:“前面的高山名唤忒愕山,已被金川兵占了。”张仁谋道:“我们初到此地,不知形势如何,理宜登高眺望。今被敌人占了高处,此事大要斟酌。”南国泰道:“我有一个飞楼在此,虽没有高山之高,但要了望形势是尽够的了。”大将军叫他即刻驾起。只见辖喇喇一声,那飞楼已经高高升起,竟像在半天一样。年大将军、岳将军、张仁谋、南国泰四人一齐上去,将千里镜一照,只见朝皇城内十分闹热,城之西南便是青海,那雷福斯河是直通青海的,那边忒愕山上,已有许多营盘扎在彼处。看完了下了飞楼,忽见一只老鸦在飞楼边经过,叫了三声,张仁谋听见,忙向袖内占了一课,大叫:“不好,今晚祸事到了。”众人忙问何故,张仁谋道:“如今已是酉初,就退兵也来不及,若移营高处,忒愕山又被金川占了,如之奈何?”南国泰道:“莫非恐敌人用水来算计我们么?”仁谋道:“正是。”国泰道:“我营中已备下营船数百件在此,可装得全营兵马,但一切辎重粮食等类,实是可虑。”张仁谋道:“你的营船是什么样式的?”国泰道:“这营船以东洋薄板作船底,四围以布帆作帐,遇着水发,此营船便可浮起。但有一样,不能行动,只可以救目前之急,究非行军利器。以我愚见,只好暂用此船,以避今夜之急,若怕敌人来战,则须用升夭球在上护卫,如此恐不至有大碍。”仁谋道:“参谋所说极是,我想雷福斯河的河水虽大,但急而不聚,水一过去,便可无事,即使丢些辎重粮草,也是没法的事。”大家预备停当。
不到戌时,只听见天崩地裂,雷福斯河水直冲下来,幸得官军大半登了营船,不至十分吃亏。其中有未及登船的,都淹在水里了。至一切粮草辎重,因为时太逼,不及收拾,都丢在水内,况在晚间,就有准备,也难周到。大将军看见此等狼狈情形,登时怒气冲天,指着朝皇城说道:“我若破了此城,必杀尽城内之人,方泄吾恨。”那些营船在水内浮起,俨如在船上一样,奈水冲船摆,军士晕倒。一直捱到天明,水势并不稍杀,只见那朝皇城也被水将近浸到城墙了,城墙外列着几百号战船,要来厮杀的光景。大将军道:“我们枪炮虽有,但火药不敷,如何是好?”南国泰道:“待我驾起升夭球,先到河边设法将水退了,再作道理。他如驾船来厮杀时,元帅与岳将军还是登升天球与他抵敌,方为上策。”年、岳二公听见,即刻上了升天球,叫球上兵丁预备着枪炮,不可乱放,看他来得切近,方许施放。
再说南国泰到了雷福斯河,看见河边掘下一个大洞,又见河中停着一只大船,心生一计,用枪炮向船上打去,那船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南国泰忙叫兵丁跳落那大船上,将这大船撑到河缺处,复将船凿沉。幸亏那河洞不甚大,那大船沉下去,恰好补得这洞口,那河水使一直向河中流去,并不向洞口流来,那岸上的水也渐渐退下去了。
慢表南国泰塞河的事,且表金川那边,以为清营定然一夜浸死,不料半夜中还听见人声嘈杂,知得他有准备,租拉便调齐船只,预备天明厮杀。忽见清兵那边,上有升天球,下有营船,租拉是西洋人,知这些东西的,吐舌道:“怪不得我们的兵屡次败北,他那边有如此异人,真是可虑。目下乘他军心慌乱之时,快些驾船冲去。”说罢,叫十个水师将官驾起三百号战船,乘着风一齐冲过来。大将军与岳公在气球上看得清切,先把气球驾封营船之前二三里地,等那金川的船来到,在上面看准,对着下面放枪。你想船在水中是呆的,气球在空中是灵的,况且以上击下,其势又顺,打得金川兵船连忙退回。租拉看见,刚想设法再行攻打,不料水势已退,登时露出平地来。大将军见水退去,驾着气球追到朝皇城下攻打,打得那金川兵躲避不迭,叫苦连天。大将军见火药已罄,方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