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隐罢上中书之日,费窘,因抵魏谒邺王罗绍威,将入其境,先贻书叙其家世,邺王为侄。幕府僚吏见其书,皆怒曰:“罗隐一布衣尔,而侄视大王,其可乎!”绍威素重士,且曰:“罗隐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为所薄,今惠然肯顾,其何以胜,得在侄行,为幸多矣,敢不致恭,诸公慎勿言。”於是拥旆郊迎,一见即拜,隐亦不让。及将行,绍威赠以百万,他物称是,仍致书於鏐谓叔父,鏐首用之。
郑准作归姓表
郑准,不知何许人。性谅直,能为文,长於笺奏。成汭镇荆南,辟为推官。汭尝雠杀人,惧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为荆南节度使,命准为表乞归本姓,准援笔而成,其略云:“臣门非冠盖,家本军戎。亲朋之内盱睢,为人报怨;昆弟之间点染,无处求生。背故国以狐疑,望邻封而鼠窜。名非霸越,乘舟难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称於张禄。”又云:“成为本姓,郭乃冒称。本避犯禁之辜,敢归司寇;别族受封之典,诚愧诸侯。伏乞圣慈,许归本姓”云云。其表甚为朝廷所重。後因汭生辰,淮南杨行密遣使致礼币之外,仍贶《初学记》一部,准忿然以为不可,谓汭曰:“夫《初学记》,盖训童之书尔,今敌国交聘,以此书为贶,得非相轻之甚耶!宜致书责让。”汭不纳,准自叹曰:“若然,见轻敌国,足彰幕府之无人也。参佐无状,安可久!”遽请解职。汭怒其去,潜使人於途中杀之。
曹唐死
曹唐,柳州人。少好道,为大小《游仙》诗各百篇,又着《紫府玄珠》一卷,皆叙三清、十极纪胜之事。其《游仙》之句,则有《汉武帝宴西王母》诗云:“花影暗回三殿月,树声深锁九门霜。”又云:“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皆为士林所称。其後游信州,馆於开元寺三学院。一旦卧疾,众僧忽见二青衣缓步而至,且四向顾视,相谓曰:“只此便是‘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言讫,直入唐之卧室。众僧惊异,亦随之而入,踰阈,而青衣不复见,但见唐已殂矣。
先是,唐与罗隐相遇,隐有题《牡丹》诗云:“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唐因戏隐曰:“此非赋牡丹,乃题女子障耳。”(南人以歌姬为女子。)隐应声曰:“犹胜足下鬼诗。”唐曰:“其词安在?”隐曰:“只’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得非鬼诗?”唐无言以对。至是青衣亦援引此句,而唐寻卒,则隐之言,岂偶然哉!
杜光庭入道
杜光庭,长安人,应“九经”举不第。时长安有潘尊师者,道术甚高,僖宗所重,光庭素所希慕,数游其门。当僖宗之幸蜀也,观蜀中道门牢落,思得名士以主张之。驾回,诏潘尊师使於两街,求其可者。尊师奏曰:“臣观两街之众,道听涂说,一时之俊即有之,至於掌教之士,恐未合应圣旨。臣於科场中识”九经“杜光庭,其人性简而气清,量宽而识远,且困於风尘,思欲脱屣名利久矣。以臣愚思之,非光庭不可。”禧宗召而问之,一见大悦,遂令披载,仍赐紫衣,号曰“广成先生”,即日驰驿遣之。及王建据蜀,待之愈厚,又号为“天师”.光庭尝以《道德》二经注者虽多,皆未能演畅其旨,因着《广成义》八十卷,它术称是,识者多之。
尔朱先生上昇
尔朱先生,忘其名,蜀人,功行甚至。遇异人,与药一丸,先生欲服,异人曰:“今若服必死,未若见浮石而後服之,则仙道成矣。”先生如其教。自是每一石必投之水,欲其浮,如是者殆一纪。人皆以为狂,或聚而笑之,而先生之心愈坚。居无何,因游峡上,将渡江,有叟舣舟相待,先生异之,且问曰:“如何姓氏?”对曰:“石氏。”“此地何所?”答曰:“涪州。”先生豁然悟曰:“异人浮石之言,斯其应乎!”遂服其药,即轻举矣。
上蓝遗锺传偈
上蓝和尚,失其名,居於洪州上蓝院。精究术数,大为锺传所礼。一旦疾笃,往省之,且曰:“老夫於和尚,可谓无间矣,和尚或不讳,得无一言相付耶?”上蓝强起,索笔作偈以授,其末云:“但看来年二三月,柳条堪作打钟槌。”偈终而卒。传得之,不能测。洎明年春,淮帅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为杨氏有。“打钟”之偈,人始悟焉。
僧贯休入蜀
僧贯休,婺州兰溪人。有逸才,长於歌诗。尝游荆南,时成汭为荆南节度使,生日有献歌诗颂德者仅百余人,而贯休在焉。汭不能亲览,命幕史郑准定其高下。准害其能,辄以贯休为第三,贯休怒曰:“藻鉴如此,其可久乎!”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称藩,因献之诗云:“一瓶一鉢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建大悦,遽加礼待。洎僭大号,以国师赐号曰“禅月”.
贯休与光庭嘲戏
贯休有机辨,临事制变,众人未有出其右者。杜光庭欲挫其锋,每相见,必伺其举措以戏调之。一旦,因舞辔于通衢,而贯休马忽坠粪,光庭连呼:“大师,大师,数珠落地。”贯休曰:“非数珠,盖大还丹耳。”光庭大惭。贯休有文集四十卷,吴融为之序,号《西岳集》,行於世。
陈黯善对
陈黯,东瓯人。才思敏速,时年十三,袖卷谒本郡牧。时面上有班疮新愈,其痕炳然。郡牧戏之曰:“藻才而花貌,何不咏歌?”黯应声曰:“瑇瑁宁堪比,班犀讵可加?天嫌未端正,敷面与装花。”
太祖应谶
太祖朱全忠,黄巢之先锋。巢入长安,以刺史王铎围同州,太祖遂降,铎承制拜同州刺史。黄巢灭,淮、蔡间秦宗权复盛,朝廷以淮、蔡与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军节度使以讨宗权,未几灭之。自是威福由己,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是,民间传谶曰“五公符”,又谓之“李淳风转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识者以“八牛”乃“朱”字,则太祖革命之应焉。
太祖文健儿面
太祖之用兵也,法令严峻,每战,逐队主帅或有没而不返者,其余皆斩之,谓之“拔队斩”,自是战无不胜。然健儿且多窜匿州郡,疲於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儿文面,自此始也。
敬翔裨赞
敬翔应“三传”,数举不第,发愤投太祖,愿备行陈。太祖问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为战欲效春秋时,可乎?”翔曰:“不可。夫礼乐犹不相沿袭,况兵者诡道,宜其变化无穷。若复如春秋时,则所谓务虚名而丧其实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悦,以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军事,竟至作相。
王彦章入军
王彦章之应募也,同时有数百人,而彦章营求为长。众皆怒曰:“彦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辈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彦章闻之,乃对主将指数百人曰:“我天与壮气,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长耳。汝等咄咄,得非胜负将分之际耶!且大凡健儿开口便言死,死则未暇,且共汝辈赤脚入棘针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众初以为戏,既而彦章果然。众皆失色,无敢效之者。太祖闻之,以为神人,遽擢用之。
杨凝式佯狂
杨凝式父涉,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当送传国玺。时凝式方冠,谏曰:“大人为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乃更手持天子印绶以付他人,保富贵,其如千载之後云云何?其宜辞免之。”时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於己,往往阴使人来探访羣议,搢绅之士,及祸甚众。涉常不自保,忽闻凝式言,大骇曰:“汝灭吾族。”於是神色沮丧者数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时人谓之“杨风子”也。
杨行密钱塘侵掠
杨行密尝命宣州刺史田頵领兵围钱塘,钱鏐危急,遣其子元璙修好於行密。元璙风神俊迈,行密见之甚喜,因以其女妻之,遽命頵罢兵。初,頵之围城也,尝遣使候钱鏐起居,鏐厚待之。将行,复与之小饮。时罗隐、皮日休在坐,意以頵之师无能为也,且欲讥之。於是日休为令,取一字,四面被围而不失其本音,因曰:“’其‘字上加’草‘为萁菜,下加’石‘为碁子,左加’玉‘为琪玉,右加’月‘为期会。”罗隐取“于”字,上加“雨”为舞雩,下加“皿”为盘盂,左加“玉”为玗玉,右加“邑”为邘地。使者取“亡”字,讥钱鏐必亡。然“亡”上加“草”为芒,下加“心”为忘,右加“邑”为邙,左加“心”为忙,其令必不通,合坐皆嘻笑之,使大惭而去。未几,頵果班师。
先是,行密与鏐势力相敌,其为愤怒,虽水火之不若也。行密尝命以大索为钱贯,号曰“穿钱眼”.鏐闻之,每岁命以大斧科柳,谓之“斫杨头”.至是,以元璙通昏,二境渐睦,穿眼、斫头之论始止。
杨行密诈盲
杨行密据淮南,以妻弟朱氏众谓之朱三郎者,行密署为泗州防御使。泗州素屯军,朱氏骁勇,到任恃众自负,行密虽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时议以谓行密事势去矣。居无何,行密得目疾,虽愈,且诈称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策,不尔则触墙抵柱,至於流血,姬妾仆隶以为实然,往往无礼,首尾仅三年。朱氏闻之,信而少懈弛,行密度其计必中,谓妻曰:“吾不幸,临老两目如此,男女卑幼,苟不讳,则国家为他人所有。今昼夜思忖,不如召泗州三舅来,使管勾军府事,则吾虽死无恨。”妻以为然,遽发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行。及入谒,行密恐其觉,坐於中堂,以家人礼见。朱氏颇有德色,方设拜,行密奋袖中铁槌以击之,正中其首,然犹宛转号叫,久而方毙。行密内外不测,即时升厅,召将吏等谓之曰:“吾所以两目失明者,盖为朱三。此贼今已击杀,两目无事矣,诸公知之否!”於是军府大骇,其仆妾尝所无礼者,皆自杀。
初,行密之在民间也,尝为合肥县手力,有过,县令将鞭之,行密惧且拜。会有客自外入见,行密每拜,则厅之前檐皆叩地,而令不之觉。客知其非常,乃遽升厅揖令於他处,告以所见,令惊,遂恕之,且劝事郡以自奋。行密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高骈。骈死,秦彦、孙儒等作乱,行密连诛之,遂有淮南之地。
朱瑾得战马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