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布勒东,是否告诉你,只有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除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外什么也没有,而不可思议的东西始终是不可思议的——又听到这样的话不是不可思议吗?尽管你的耳朵已经堵住在继续说下去以前,我要在这里为我的布鲁克林的朋友们加上爱弥儿·布维耶对你作的一番小小描述,他们也许当时从中认不出我来,但我相信,他们现在能……“……他没有全疯,必要时还能解释他的行为,但他的行为仍然像杰瑞最糟糕的怪癖一样令人难堪。例如,他刚出医院,就去当码头搬运工,于是他每天下午就在卢瓦尔河沿岸的码头上卸煤。而晚上,他会穿着入时,不断更换行头,逛遍咖啡馆、电影院。而且,在战时,他会有时穿着轻骑兵中尉的制服,有时穿着英国军官、飞行员、外科军医的制眼,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在平时,他十分自由自在,对借用安德烈·沙蒙的名字来介绍布勒东不以为然,同时他又毫无虚荣心地给自己加上了最了不起的称号,自称从事过最了不起的冒险活动。他从来不说“早上好”,也不说“晚上好”,也不说“再见”,从来不注意来往信件,除非是在向母亲要钱的时候留意母亲的来信。他隔了一天就不认识最好的朋友……”你们认出我了吗,小伙子们?
不过是一个在同祖尼人地区的红头发白化病患者交谈的布鲁克林男孩。脚翘在书桌上,准备写“强烈的作品,永远不被人理解的作品”,这是我死去的朋友们所断言的。这些“强烈的作品”——如果你看见,你会认出这些作品吗?你知道,被杀死的成百万人中,没有一个人的死必然会产生“强烈的作品”吗?新的存在,是!我们仍然需要新的存在。我们可以不要电话,不要汽车,不要高级轰炸机——但是我们不能没有新的存在。如果亚特兰蒂斯被淹没在海底,如果狮身人面像和金字塔仍然是永恒的谜,这是因为不再有新的存在诞生。把机器停一会儿!倒回去!倒回到1914年,回到骑在马上的德皇陛下那里。让他用干枯的胳膊抓住缰绳骑在马上呆一会儿吧。看他的小胡子!看他神气活现的傲慢样子!
看他的以最严格的纪律整好队列的炮灰,全准备好服从口令,被击毙,被炸飞肠子,被生石灰烧死。现在停一下,看另一方面:我们伟大、光荣的文明的捍卫者,那些以战争消灭战争的人。换掉他们的衣服,换掉制服,换掉马,换掉旗帜,换掉场所。哎呀,那就是我看见骑在白马上的那位德皇陛下吗?那些就是那可怕的德国兵吗?贝尔塔巨炮在哪里?哦,我明白了——我原以为它正对准了巴黎圣母院呢!人性,我的伙伴们,总是冲锋在前的人性……而我们正在谈论的强烈的作品呢?强烈的作品在哪里?打电话给西方联合公司,派一个快腿的送信人——不要瘸子或八十多岁的老人,要一个年轻的!让他去找到那伟大的作品,把它带回来。我们需要它。我们有一个崭新的博物馆,准备好收藏它——还有玻璃纸和杜威十进分类法将它归类存放。我们所需要的一切便是作者的名字。即使他没有名字,即使这是一部匿名作品,我们也无所谓。即使它有一点儿芥子气在里面,我们也不在乎。死活把它取回来——谁取回来就得25000元奖金。
如果他们告诉你,这些事情必然这样,事情不可能有另外的样子,法国尽了最大努力,德国尽了最大努力,小利比里亚、小厄瓜多尔和所有其他联盟也都尽了最大努力;自从战争以来每一个人都在尽最大努力做弥补或忘却,那你就告诉他们,他们的最大努力还不够好,我们不想再听到“尽最大努力”这样的逻辑;告诉他们,我们不要劣质便宜货中最好的东西,我们不相信便宜货,无论好坏,我们也不相信战争纪念碑。我们不要听到事情的逻辑——或任何一种逻辑。“Je
neparnepaslogiqUe,”蒙特朗说,“jeparle
generosite。”我认为你没有听清楚,因为这是法语。我将用女王陛下的御用语言向你重复:“我不谈逻辑,我谈慷慨。”这是拙劣的英语,女王陛下也许就是这样说话的,但是它很清楚。慷慨——你们听到了吗?你们从不施行慷慨,你们任何人,无论是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中。你们不知道这个词的意义。你们认为向胜利一方提供枪支弹药就是慷慨;你们认为派红十字会的护士或救世军到前线去就是慷慨。你们认为发放晚了二十年的退伍军人费就是慷慨;你们认为给一点点抚恤金和一把轮椅就是慷慨;你们认为把一个人以前的工作还给他就是慷慨。
你们不懂得那操蛋的战争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些杂种!要做到慷慨,就是要在别人张嘴以前就说“是”。要说“是”,你首先得成为一个超现实主义者或达达主义者,因为你已经明白了说“不”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超出对你的期待,你甚至可以同时说“是”和“不”。在白天当码头搬运工,晚上当花花公子。穿任何制服都行,只要它不是你的。你给母亲写信时,让她抠出一点儿钱来,好让你有一块干净的布条来擦你的屁股。如果你看见邻居拿着一把刀追赶他的老婆,你不要感到不安:他也许有足够的理由追赶她,如果他杀了她,你也可以相信,他确信他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如果你设法改善你的见解,请停下来!见解无法改善呀。看看你的心和内脏——大脑是在心里的。
啊,是的,如果我那时候就知道有这些家伙存在——桑德拉尔,瓦舍、格罗茨,恩斯特、阿波利奈尔——如果我当时就知道,如果我知道,他们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想的正是我在想的东西,那么,我想我会气炸的。是的,我想我会像炸弹一样爆炸,但是我一无所知。一点儿也不知道几乎在五十年以前,一个南美洲的疯犹太人发明这样的惊人妙语:“怀疑是长着味美思酒嘴唇的鸭子”或“我看见一只无花果吃一只野驴”——不知道差不多同时,还只是孩子的一个法国人说:“找到是椅子的鲜花”……“我的饥饿是黑色空气的剩饭”……“他的心脏,琥珀,火绒。”
也许在同时,或者前后,一方面杰瑞在说“吃飞蛾的声音”,阿波利奈尔跟着他重复“在一个吞吃自己的绅士旁边”,布勒东轻声喃喃“夜晚的踏板动个不停”,也许还有那个孤独的犹太人在南十字星座下发现的“在美丽的黑色空气中”,另一方面,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人,正在流放,有着西班牙人的血统,他正准备在纸上写下这些难忘的话:“总而言之,我试图安慰自己,为我的流放,为我从永恒中被放逐出来,为出土(destierro),我喜欢用这个词来表示我失去的天堂……现在,我认为写这部小说的最佳方法是告诉人们,它应该如何来写。这是小说的小说,创作的创作。或上帝的上帝,Deus
de
Deo(上帝的上帝)。”如果我知道他要加上下面这些话,我一定会像炸弹一样爆炸的……“发疯的意思就是失去理性。是理性,而不是真理,因为有些疯子说出来的是真理,而其他人却保持沉默……”说起这些事情,说起战争和阵亡军人,我忍不住要提到,大约二十年以后,我偶然看到了一个法国人写的这句法文。哦,奇迹的奇迹!l
fautledire,ilyadescadavresqueJinere-spectequa
moitie(必须说,有一些我只有一半尊重的死尸)。”
第6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