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都是本省招来的学生,却偏又操着各自的土话,在最初的寂寞里,乡音是唯一的慰藉。只奇怪的是,本地人居然就我一人。于是,
在我最熟悉的地方成了陌生人。铺床的时候,特地仔细找了找,看看有没有学姐们留下的给学妹的只言片语,却只是在我的床头拾到了一只短
笛。
头两天实在难熬,还没有开始上课,课本也没有发,而军训又尚未正式进行。寝室里唯一的电器电灯又只会每天晚上从7点半开到10点半。
无聊中,想起了那只短笛,便拿来研究却怎么也吹不响。下铺的女生有一只塑料做的竖笛,轻轻一吹就会有声响,让我很是羡慕,但她只会《
两只老虎》。对面的小江则拥有一只口琴,她永远只吹《大海》的前奏与结尾。音乐成了我最初的伙伴,坐在空旷的操场,想象世界只有自己
一人,我开始学习习惯孤独并品味它。
夏日炎炎,熄灯后的沉闷比天气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匆忙的货车疾驶在国道上,尖锐的呼啸声时常撕破夜的宁静。无人入睡,大家各自躺
在草席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也不知是对大学生活憧憬的多海河司失望的多。但好在还有希望,毕竟这里只是分部。大家常说的,一年,
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一次哭泣是在生病的时候,先是镇定自若的吞了几瓶自带的感冒药,将水盆放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换手帕。即使嗓子沙哑也一样与室友
谈笑风生,却在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忽然就流出了眼泪。连自己也闹不明白是怎么了,哽咽着说了几句便挂上电话,躺回床上平复心情。没有
人笑我,因为她们也曾一样哭泣。
西区的食堂居然是一排如同大排挡般的馆子。大约是到附近随便雇来几个村人充作打菜的服务员,几毛钱也要跟学生斤斤计较一番。菜色
倒是"青"一色,以至于我在一年后谈青菜色变。唯一的荤菜就是一条条煎的半焦的鲫鱼。但价钱就不菲了。其实青菜里也是有肉的,确实是从
猪身上来的,只不过不知是从哪个部位取的罢了。莫怪人说,大学食堂最好赚钱,学生都是活的摇钱树。这还算好了,若是进到厨房一看,会
叫人更加难以下咽。黑色的油污糊满土墙,两口大锅,铁铲般的锅铲,用篓子装的青菜叶子,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盘旋。不过也奇怪,似乎并
没有听说有什么学生吃坏过肚子,难道真的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西区的用水是井水,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泥沙的浑色。打回来的开水也常常带着锅炉水垢的气味。再介意也没用,日子长了大家便也都习
惯了。最令人不快的是常常停水,大家只好奢侈的用开水漱口洗脸。
收音机不久就成了我们生活中重要不可或缺的部分。每天熄灯后播放的点歌节目,几乎是全校的人都在听。听某人写给某人的情书,一首
歌就能代表他无尽的爱,或是谁又在请求谁的原谅。歌,翻来覆去的只有那么几首,可故事每天却不同。谈论别人的故事,可以令人更好入睡。单调的我们,没有自己的故事,只好靠咀嚼有故事的人的故事来填充寂寞。
难道真因为这一时的空虚,人们就能饥不择食的胡乱找寻用来填补的东西吗?寂寞的男生按着号码,一个接一个的拨打,在凌晨中常能听
到某个女生寝室里传出"你打错了!""无聊!"的声响。荒山野岭的坟头也总是衬着相互依偎的双影。自习室中更是除了卿卿我我,不再有其他。打着联谊的口号,一群男生载着一群女生去更郊外的地方踏青。男与女之间只剩下了两种关系,恋人与别人。那时的我则每天沉浸在书本与
音乐中。然而,书未读尽,乐器还未专精,现实就轰然来带眼前。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