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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乐全先生张安道薨,东坡时守颍州,于僧寺举挂,参酌古今,用唐人服座主缌麻三月,又别为文往祭其柩。盖感其知遇也。
王文公安石为相日,奏事殿中。忽觉偏头痛不可忍,遽奏上请归治疾,裕陵令且在中书偃卧。已而小黄门持一小金杯药少许,赐之云:“左痛即灌右鼻,右即反之,左右俱痛并灌之。”即时痛愈。明日入谢,上曰:“禁中自太祖时有此数十方,不传人间,此其一也。”因并赐此方。苏轼自黄州归,过金陵,安石传其方,用之如神,但目赤,少时头痛即愈。法用新萝卜,取自然汁,入生龙脑少许调匀,昂头使人滴入鼻窍。
舒信道《败荷诗》云:“忍看夜影分残月,别送秋声入晚风。”前辈云:“一郡之政观于酒,一家之政观于齑。”盖二物若善,则其他可知矣。
处州缙云县簿厅为武尉司,顷有一妇人常现形与人接,妍丽闲婉,有殊色。其来也,异香芬馥,非世间之香,自称曰英华,或曰绿华。前后官此者,多为所惑。建炎中,一武尉与之配合如伉俪,同僚皆预其宴集,慧辨可喜,与尉料理家事。自言我非妖也,不害于人。尉以郡檄部兵至扬州,时车驾驻跸淮南,英华亦随而行,至扬州南门不肯入,谓尉曰:“天子之所,门有守御之神,我不可入,我从此而逝矣。然君之行,若复差往泗上,祸即至矣。”遂惨别而去。尉至御营,果令所部兵往泗州交割,尉乃行,未几而北兵至,遂不知存亡。独小史得脱而归,英华已先至邑久俟矣。其后有蒋辉远,永嘉人,为邑簿,英华出如平时。其家母妻不安之而归,辉远独在官所,英华时复出现。其来也,香先袭人,辉远不少动心。一日,谓辉远曰:“君索居于此,妾欲侍巾栉,可乎?而君介然不蒙顾盼,亦木心石腹之人也。”辉远曰:“汝宜亟反,毋相接也。”因斋戒具章奏,欲诉于天。是日复至曰:“君毋庸诉我,某无所舍,得一芘身之地,不复出矣。”辉远曰:“汝果尔,吾为汝立祠以祀,如何?”华感激而去,自是不复至,辉远越数日亦忘之。时家有素丝数束,一旦其丝悉穿系于窗牖,连绵不可解,辉远因悟曰:“吾许汝立祠而渝约矣,即为汝谋之。”乃于厅事之偏室塑像,以祠香火。明日,其丝悉已成束,若不经手者,其怪遂绝。予旧闻斯事,后见处州士人,所说悉同,意其为草木之妖也。
庞寅孙待制,一女有容色,适毗陵胡道修,甚雍睦。数年后,道修每夜即有一妇人来同寝,庞或闻其语言,数诘问之,道修笑而不答。一夜,道修先就枕,庞牵幔欲入,其人自帐中出,姿容妍丽,自顾己不若也。庞亦不惧。道修曰:“子见之否?不必怒也,我与尔同往访之。”恍惚与道修同至一处,如王侯第,帘幕华焕,廊庑间悬琉璃灯,光彩夺目。道修与庞方携手而行,上堂有一人自屏后来,乃向帐中所出之人也。道修、庞走从之,相挽而去,已而对饮堂上。庞愤之,亟欲走归,顾门宇悉闭鐍。仓皇至一处,见有断垣,乃大呼,逾之而出,恍然而寤,盖梦也。明日,道修曰:“昨宵尔胡不少留,乃怒而遁耶?”自尔无可奈何。时寅孙任发运使,乃具舟楫迎其女并婿至真州就医,召一道士,能使物治病,俾令治之。道士以一木版一钉付庞,戒令伺道修咳声,即以钉钉其版。如其言钉之,道修大叫曰:“是甚道理!“亟来夺之。庞惧为所得,掷版于河中。时寅孙有馆客在后舟见之,即以手招之,其版遂流至船边。馆客取之,拔去其钉,道修大笑,道士怅惋而去,卒不可疗。乃复归毗陵,不复为怪也。一日,道修谓庞曰:“来日有人携一女子来求售,可为我得之,慎勿靳其直而失之也。”明日,果有一老媪携一村女来,寝陋可骇。道修见之喜曰:“是矣。”乃以数千得之。道修自是嬖惑此婢甚欢,而向之人不复至矣。盖是怪依附此婢之体,而道修见之乃向之人耳。庞竟离归。道修与此婢生男女数人,亦无他怪。待制之犹子温孺润甫言,后问之胡氏,信然。
宣和间,朱勉应奉进为节度使,子汝贤庆阳军承宣使,汝功静江军承宣使,汝文阁门宣赞舍人,弟绩阁门宣赞舍人,汝翼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汝舟明州观察使,汝楫华州观察使,汝明荥州刺史,孙絺、绎、约、绚、纬、绶并阁门宣赞舍人,绰、绅并阁门只候。一时轩裳之盛,未之有也。靖康之初,籍其家并追夺,悉窜岭外。
蔡君谟作福守日,有一书生投诗来谒,云:“远入青青叠叠峰,峰前真宰读书宫。半岩冷落高宗雨,一枕凄凉吉甫风。烟锁豹眠闲雾露,井凋凤宿旧梧桐。九龙山下英雄气,尽属君家世胄中。”君谟异之,寻令人伺其所归。至一山下忽不见,四顾无人,唯一社屋尔,意其社神也。
王荆公女适吴丞相之子封长安县君者,能诗。尝见亲族妇女有服者,带白罗系头子者,因戏为诗云:“香罗如雪缕新裁,惹住乌云不放回。还似远山秋水际,夜来吹散一枝梅。”其姑丞相鱼轩李氏侍从徐宥之女也,亦能文,有诗云:“絮如柳陌三春雨,花落梨园一笛风。百尺玉楼帘半卷,夜深人在水晶宫。”皆妇人有才思者,可喜也。
邦基从伯康孙字曼老,时彦榜高科。宰溧阳日,晨有道士来谒,授以药二粒,且以橡栗四十枚付之,戒曰:“此去千日,当有大厄,宜封识如法,勿令妾妇见之,庶缓急可为备。”后至扬州,遇母舅钱勰穆父携二侍姬来,偶探药囊而未及取。寻而得疾,取药无有矣。计其时正三年,竟不起云。
宣和戊戌冬,予道由颍昌之汝坟驿,壁间得廖正一明略手题三诗,其一云:“阿怜二十颇有余,秀眉丰颊冰琼肤。无端欲作商人妇,更枉方寻海畔夫。”其二云:“阿梅笄岁得同欢,懊恼情深解梦兰。莺语轻清花里话,柳条弱嫩掌中看。”其三云:“淮源距襄阳,亭候逾十舍。征鞍背绣帏,云雨阙四夜。双艳尽倾城,一姝偏擅价。独怒蕙心轻,误许商人嫁。”初不晓其意。是年至唐州外氏家,因举是诗,邦人任喻义可云:顷年明略与郡之二营妓往来,情好甚笃,其一小字怜怜,其一名梅。时怜怜将为大贾所纳,明略既去,道过汝坟作诗,盖有所感也。怜怜竟随贾去。”方寻海畔夫”,用海上有逐臭之夫事讥之也。
禁中旧有鸭脚子四本,俗谓之银杏,大皆合抱。其三在翠芳亭之北,岁收实至数斛,而所托阴隘,无可临赏之所;其一在太清楼之东,得地显敞,可以就赏而未尝着花也。裕陵尝临观而兴叹,以为事有不能适人意者如此。越明年,一枝遂花,而结实至十余,莹大可爱。裕陵大悦,命宴太清楼赏之,分赐禁从有差。迨次年,则不复花矣。中官带御器械石璘者,老于禁掖供奉,常为何正臣去非言之。正臣尝记是事,且谓:凡草木之华实,盖有常性。人主者为起一念,乃能感格穹壤,使阴阳造化之功,为之巧顺曲从,以适其一时之所欲。岂为天子者,凡一言动致穹高之鉴听若影响之速耶?由是观之,为人上者,使有宋景公之言,时发于诚心,则召应岂俟终日哉!正臣所论如此。邦基尝以正臣之子薳子楚见其手书,因复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