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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苏阴和尚作《穆护歌》,又地里风水家亦有《穆护歌》,皆以六言为句而用侧韵。黄鲁直云:黔南巴僰间赛神者,皆歌《穆护》,其略云:“听唱商人《穆护》,四海五湖曾去。”因问“穆护“之名,父老云:盖木瓠耳,曲木状如瓠,击之以节歌耳。予见淮西村人多作《炙手歌》,以大长竹数尺,刳去中节,独留其底,筑地逢逢若鼓声,男女把臂成围,抚髀而歌,亦以竹筒筑地为节。四方风俗不同,吴人多作《山歌》,声怨咽如悲,闻之使人酸辛。柳子厚云“欸乃一声山水绿”,此又岭外之音,皆此类也。
济南为郡,在历山之阴,水泉清冷,凡三十余所,如舜泉、爆流、金线、真珠、洗钵、孝感、玉环之类,皆奇。李格非文叔皆为历下水记,叙述甚详,文体有法。曾子固作诗,以爆流为趵突,未知孰是。
发运使,淳化四年始建官焉。六路转输于京师者,至六百二十万石。通、泰、楚、海四州煮海之盐,以供六路者三百二十余万石,复运六路之钱以供中都者,常不下五六十万贯。淳化四年,以内殿崇班杨允武恭为都大管勾江南诸州纲船、般运、盐粮、钱帛、茶货。当时殿直蔡崇道、供奉官刘全信同管勾。五年七月,允恭授西京作坊使,逐次添管职事,乃立制置发运使额。至干兴元年十二月,文武官二员。皇佑元年,施昌言以天章阁待制充使,自后多除两制置统六路,年额上供米六百二十万石:内四百八十五万石赴阙,一百三十五万石南京畿送纳。淮南一百五十万石赴阙,二十万石咸平尉氏,五万石太康。江南东路九十九万一千一百石,七十四万五千一百石赴阙,二十四万五千石赴拱州。江南西路一百二十万八千九百石,一百万八千九百石赴阙,二十万石赴南京。湖南六十五万石,尽赴阙。湖北三十五万石,尽赴阙。两浙一百五十五万石,八十四万五千石赴阙,四十万三千三百五十二石陈留,二十五万一千六百四十八石雍丘。
东坡知徐州,作黄楼,未几黄州安置,为定帅作《松醪赋》,有云:“遂从此而入海,渺翻天之云涛。”俄贬惠州,移儋耳,竟入海矣。在京师送人入蜀云:“莫欺老病未归身,玉局他年第几人。”比归,果得提举成都玉局观。三事皆谶也。
京师五岳观后凝祥池,有黄色莲花甚奇,他处少见本也。
安惇处厚初谪潭州,过仪真,见客河亭,有一丐者遽前,自言有戏术,愿陈一笑。安心异之,欣然延礼。丐者求一砚,及素笔幅纸香炉,乃取土以唾和,呵之成墨矣。又取土呵之,悉成薰陆,焚之芬馥。乃研墨谓安曰:“吾不能书。”命小吏持笔题诗曰:“佳人如玉酒如油,醉卧鸳鸯帐里头。咫尺洞庭君不到,长生不死最风流。”处厚读之不晓,自以无嗜欲久矣,岂有“佳人如玉“、“醉卧鸳鸯“之事乎?且谓“洞庭君不到”,是谓我不可仙矣。遂谢丐者,与酒一壶,一饮而尽,长揖而去。安行将过洞庭之日,被命镌消官资,放归田里,乃悟前诗之异。丐者必异人也,诗中似隐神仙秘诀,人不识耳。
东坡自常州赴登州,经过扬州石塔寺,长老戒公来别,东坡云:“经过草草,恨万一别石塔塔。”起立云:“这个是砖浮图耶?”坡云:“有缝。”答云:“若无缝,何以容得世间蝼蚁?”坡首肯之。元丰八年八月二十七也。明日,坡又作诗赠之云:“竹西失却上方老,石塔还逢惠照师。我亦化身东汉去,姓名莫遣世人知。”
崔公度伯易赴宣州守,江行夜见一舟,相随而行,寂然无声。挽船得港而泊,所见之舟亦正近岸。公疑之,遣人视之,乃空舟也。舟中有血痕,于舟尾得皂绦一条,系文字一纸。取观之,乃雇舟契也,因得其人姓名及牙保之属。至郡,檄巡尉缉捕,尽获其人。盖船主杀雇舟之商,取其物而弃其舟,遂伏于法。岂鬼物衔冤而诉乎?
文潞公丞相出镇西京,奉诏于琼林苑燕饯,从列皆预,赋诗送行。王禹玉时为内相,诗云:“都门秋色满旌旗,祖帐容陪醉御卮。功业迥高嘉佑末,精神如破贝州时。匣中宝剑腾霜锷,海上仙桃压露枝。昨日更闻褒诏下,别刊名姓入周彝。”时以为警绝。曾弦伯容为予言此诗第一句便见体面之大,若非上公大僚,讵敢于都门而张旌旗耶?此余人所不可当也。白居易献裴度丞相诗云:“闻说风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时。”禹玉用此事也。
镇江府甘露寺在北固山上,江山之胜,烟云显晦,萃于日前。旧有多景楼,尤为登览之最,盖取李赞皇题临江亭诗有“多景悬窗牖“之句,以是命名。楼即临江故基也。裴煜守润日有诗云:“登临每忆卫公诗,多景惟于此处宜。海岸千艘浮若芥,邦人万室布如棋。江山气象回环见,宇宙端倪指点知。禅老莫辞勤候迓,使君官满有归期。”自经兵火,楼今废,近虽稍复营缮,而楼基半已侵削,殊可惜也。
王荆公退居金陵,建宅于半山,盖自城至钟山宝公塔路之半,因以得名。宅后有谢公墩,乃谢安石居东山之所也。荆公云:“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其后公舍宅为报宁寺,寺今亦废,未复旧,而墩岿然独存。
宣和二年,睦寇方腊起帮源,浙西震恐,士大夫相与奔窜。关注子东在钱塘,避地携家于无锡之梁溪。明年腊就擒,离散之家,悉还桑梓。子东以贫甚未能归,乃侨寓于毗陵郡崇安寺古柏院中。一日,忽梦临水有轩,主人延客,可年五十,仪观甚伟,玄衣而美须髯。揖坐,使两女子以铜杯酌酒,谓子东曰:“自来歌曲新声,先奏天曹,然后散落人间。他日东南休兵,有乐府曰《太平乐》,汝先听其声。”遂使两女子舞,主人抵掌而为之节。已而恍然而觉,犹能记其五拍。子东因诗记云:“玄衣仙子从双鬟,缓节长歌一解颜。满引铜杯效鲸吸,低回红袖作弓弯。舞留月殿春风冷,乐奏钧天晓梦还。行听新声太平乐,先传五拍到人间。”后四年,子东始归杭州,而先庐已焚于兵火,因寄家菩提寺。复梦前美髯者,腰一长笛,手披书册,举以示子东。纸白如玉,小朱栏界间行,似谱有其声而无其词。笑谓子东曰:“将有待也。往时在梁溪,曾按《太平乐》,尚能记其声否乎?”子东因为之歌,美髯者援腰间笛,复作一弄。亦能记其声,盖是重头小令。已而遂觉。其后,又梦至一处,榜曰“广寒宫”,宫门夹两池,水莹净无波,地无纤草,仰视嵬峨,若洞府然。门钥不启,或有告之者曰:“但曳铃索,呼月姊,则门开矣。”子东从其言,试曳铃索,果有应者。乃引入至堂宇,见二仙子,皆眉目疏秀,端庄靓丽,冠青瑶冠,衣彩霞衣,似锦非锦,似绣非绣。因问引者曰:“此谓谁?”曰:“月姊也。”乃引子东升堂,皆再拜。月姊因问往时梁溪曾令双鬟歌舞,传《太平乐》,尚能记否?又遣紫髯翁吹新声,亦能记否?子东曰:“悉记之。”因为歌之。月姊喜见颜面,复出一纸,书以示子东曰:“亦新词也。”姊歌之,其声宛转似乐府《昆明池》。子东因欲强记之,姊有难色,顾视手中纸,化为碧字,皆灭迹矣。因揖而退,乃觉,时已夜阑矣。独记其一句云:“深诚杳隔无疑。”亦不知为何等语也。前后三梦,后多忘其声,惟紫髯翁笛声尚在。乃倚其声而为之词,名曰《桂华明》云:“缥缈神清开洞府,遇广寒宫女。问我双鬟梁溪舞,还记得当时否。碧玉词章,教仙女为按歌宫羽。皓月满窗人何处,声永断,瑶台路。”子东尝自为予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