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自由换生命,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
……
怎么样?
奇奇突然醒转,耳边那个魔魅冰冷的声音似乎还余音未绝。
她猛地想从躺卧的姿势坐起来,身体却即刻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噢!”奇奇惨叫了一声,睁开眼睛,视线所及却是自己被绑成木乃伊的身躯,还有身周这个到处泛着破败气息的房间。
这么说,她终于脱离了那个冰冷刺骨的溪流了?
奇奇打量起这个房间,头顶上是老旧低矮的木制屋顶,屋顶角落挂着无数蛛网,几个蜘蛛正静静地待在蛛网的中心,身侧是粘着的小飞蛾。
一盏光秃秃的灯泡随着歪歪斜斜的电线了无生趣地垂着,玻璃灯泡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油腻,一阵寒风吹来,灯泡微微摆动着,像刚被砍掉的脑袋。灯泡后,一块旧旧的牌匾挂在房梁顶边,曾经朱红的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黑乎乎的斑驳痕迹,牌匾中央原本烫金的字已经褪了色,只有仔细辨认才能看得清那上面写的什么。奇奇却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字,她甚至知道这块牌匾只是因为下雨才会被主人收进屋来,一般情况下,它总是被歪歪斜斜地挂在屋外的大门顶上。
唉,这一切是多么的眼熟!奇奇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她终究没走太远,传说中的天堂没有找到,她再度被踢回了地狱里——
她的家。
每个刚到达小镇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街口这个破旧而且歪斜的招牌,这不由会给这些陌生游客留下一个不甚美好的印象,仿佛小镇就像这个饭店招牌一样破败。
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这是一个闭塞山区的闭塞小镇,除了镇上的人,一年之中只有春秋两季才会有背着帐篷带着野营设备的背包客们出现,只为攀爬小镇背后那座据说是攀岩高手挑战极限的秃山。
小镇没有特色物产,更没有丰富矿产,要想挖点煤、凿点铁、钻个油井基本等于痴人说梦。于是,新任镇长一拍脑门,决定以那座光秃秃的山作为卖点开展小镇的旅游事业,从而带动整个小镇的经济发展。想法当然很好,不过做起来就很有难度。仅邀请城里惟一给明星拍过照片的大牌摄影师就花了好多钱,可是为了把这片穷山恶水拍成人间仙境,镇长说“拼了”。
为此,镇长几次找餐厅老板兼主厨洛大兴交涉,要求他重新做一块招牌,这样才能够让小镇的门面好看些,但每次都被无情地回绝了。
虽然重新定做一块招牌的费用对一个仅仅提供盒饭、水饺面点的如意饭馆来说有点贵,但是洛大兴真正的理由却是因为这是一块祖传的招牌,是当年做宫廷御厨的曾曾曾曾祖父传下来的,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文物,要拆招牌,除非花大价钱买。
镇长自然不会用公费买一块无甚用处的破招牌,其他人更不会有兴趣,于是如果你现在来到这个小镇,依然会看到这块歪斜的餐厅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
但是有点年纪的人都会记得,如意饭馆在十五年前可不是这么惨淡。那年头,要是能在这里订上一桌酒席,可是件能让别人羡慕两三个月的事情。就连城里也常有人愿意跋涉个几里路,只为了尝一尝宫廷御厨的家传手艺。
为什么如意饭馆的生意后来就一落千丈,越做越不行,到现在几乎面临倒闭的境地呢?
“你这个扫把星,丢下个烂摊子,还要老娘帮你收,你怎么不死得干脆点,!”
如意餐馆大门垂着的布帘被掀开,餐馆老板娘春秀怒气冲冲地端着一盆脏水往当街一泼,转回身朝屋内大声吼着,恰也道出了所有人对餐馆日渐没落的真正理解。
“好了好了,骂有什么用,事情都这样了。”一个面带困意的中年男子趿着拖鞋慢吞吞地从厨房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沾满了油腻的中山装,因为太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服前襟的钮扣全掉光了,袖口领口处也磨得都是毛边。不过中年男子对自己一身的邋遢相根本不以为意,他一只手里提着瓶烧酒,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脸上堆着虚浮的微笑,看样子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死鬼,你还喝!”春秀瞪大眼睛,一把夺过丈夫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摆在桌上,瓶底仅存一点烧酒拼命晃动,酒气在空气里蔓延。
“就一小杯,反正也没啥生意。”洛大兴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在一侧的长凳上坐下,不顾妻子的怒气,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你说这可怎么办呀?过门这天跑去跳河!人家八台大轿敲锣打鼓地等在门口,结果看到她断手断脚。”春秀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无力地瘫坐在另一侧的凳子上,刚才骂人的劲头一转眼全不见了。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