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清楚,”奇奇垂下眼眸,语调却异常强硬,“但是我只出卖我的自由,我的心还是属于自己的。”
老人大笑,仿佛听见了最滑稽的事情。
“我不要你的心,它对我没有意义。我要的只是服从。”
奇奇愕然抬头。
“不要高估你自己。”老人忽然收起笑脸,深沉难测地看着她。
奇奇脑海里突然涌起一股熟悉感,这眼神、这语调,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不可能。
一定是最近脑子塞了太多东西。奇奇咬着唇,试图理清目前的状况。
“你收留我只是因为需要一个服从的人?”
“理由当然复杂得多,”老人不耐烦地推开餐具,“但是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也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
“我从不接受‘可是’这样的字眼。”老人再次强调。
“现在——”他推动他的轮椅滑行到壁炉前,动作虽然很吃力,却不允许奇奇帮忙,“把窗统统给我关上,还有这些该死的窗帘,我不想看见阳光。”
这一次,奇奇没有试图劝服他接受比较健康的观念,她已经见识够了老人的独断专横。
阻挡掉了一切阳光,室内又恢复了昏暗沉闷的气氛,老人虚弱地对着温暖的壁炉,短短二十分钟的用餐却似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奇奇看着他对着炉火双眼微阖,神情委顿。
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奇奇轻轻披在老人的身上。这一刻她才惊觉他是如此衰弱,是什么样的病痛在折磨着他?以他这样高傲好强的个性,却被疾病捆缚着只能接受别人帮助,难怪老人的脾气会这样怪癖。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让他更快乐些,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主人,只是为了——他脸上写满的孤独。
“你,”好半天,老人从一个短眠中清醒过来,“随便读些什么,去架子上挑一本书,我需要些声音……”
“您应该再睡一会。”
“不。”
奇奇无奈地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一本关于历史和战争的书——跪坐在老人轮椅旁,面对着炉火,开始诵读。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即便是枯燥的历史考证和拗口的人名地名也被她念得盎然有趣。老人静静地聆听,渐渐转入深沉的睡眠,这一次他的梦中一片宁静。
自此之后,每天陪老人进餐成了奇奇的惯例。
奇奇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在一夜之间享受如此殊荣,也许是主人看她的日子太过逍遥,想出另一种方法整她。总之,现在不仅她每天晚餐必须正襟危坐地遵循着所有餐桌礼仪在严肃沉默的气氛中食不下咽,连饭后空闲时间也必须得乖乖呆在老人的视线范围内,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过得了无生趣。
只有等老人疲倦入睡,她才能像刑满释放的囚犯般欢呼雀跃地奔向自由黑夜,却早已累得沾床就睡,根本没力气兴风作浪。
于是,奇奇决定,山不转,就让水转。晚餐气氛压抑,就搬个电视机进来热闹热闹;夜晚太过无聊,就带些拼图、填字游戏打发时间。
想来也许主人看人百依百顺太久,生活已索然无味毫无乐趣,虽然依旧咄咄逼人、挑三拣四,他却也暗暗纵容着奇奇隔三岔五爆发的小小叛逆。
譬如现在——
“这是什么鬼东西。”老人不满地用拐杖捅着书桌上一个看上去非常高级的银灰色金属长方形物体,这个物体的两旁,用电线连接着两个更巨大的长方形怪兽,极其不协调地霸占着这个满是古典情调房间的空间。更可气的是,它不断地朝空气中喷发着噪音,让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死寂如坟墓般的高贵气氛荡然无存。
第4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