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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董三泉仕宦十年,布袍革靴而外,不蓄他物。迁蓬州守,诸子请曰:“平生志节,儿辈能谅。一切生事,不敢少觊。顾大人年高,蜀多美材,可预为计。”公颔之。既致政,诸子迎之,问及曩语,公曰:“吾闻杉不如柏。”诸子谓当有柏材,公笑曰:“兹有柏子在,可种之耳。”
文待诏性不喜闻人过,有欲道及者,辄乱以他语,使不得言以为常。俞中丞[谏]一日过文待诏,见其门渠沮洳,顾曰:“通此者若干,堪舆言当第。”待诏谢曰:“公幸无念渠。渠通,当损傍民舍。”异日,俞公悔曰:“吾欲通文生渠,奈何先言之?我终不能为文生德也。”
宪副黄卷解职,田间俾家众耕作,身与其配操忤臼,炊釜作食,躬荷而馌之。
中丞宋邦辅既归,杜门扫轨,课子躬耕,夫人亲饷。有司或有馈,却之曰:“某德未至于可养,贫未至于可周,受之无名。”'
张永思少失父,独与母居,年七十犹定省如儿时。夜置褥母榻下,一闻罄欬,蹶然起,未尝一夕入内。有司与之厚者,间有馈。曰:“非但仆所耻,亦老母所羞。”
杨御史爵,周给事怡,久系诏狱。已而上闻空中神语,乃诏出之。爵归,怡使人问之,因遗金四两。使者至,见有锄菜于野者,问之,爵也。乃出书、呈金,爵曰:“主安得此,毋乃改其故乎?”使者以贷告,乃受之。
朱邦宪父守福州,其故吏后来官云间,欲为邦宪买田宅,邦宪辄不肯。邑令日造请其庐,欢饮,欲请间为寿,不敢发言而止。令死,邦宪经纪其丧,千里还葬。
廖廷皓母采蔬于圃,为虎所攫,皓急追及之,抱虎头,且泣且诉,愿以身代。既以拳入虎口,母遂得脱。
江山何宗道,有至性,精名理。尝有盗夜入其室,宗道心觉其人而不呼。将取釜,始言曰:“盍留此,备吾母晨炊?”盗赧然,尽还所窃,大呼曰:“盗孝子不祥!”自是,其人不复为盗。
程文纯仕宦四十年,始终一德。致政归,与昆季共居处。独所宿楼居,兄子复鬻其半。文纯作篱自障。尝自吟诗曰:“风雨半间楼。”
万宗伯士和为令时,尝无礼于直指。直指衔之。及案粤,欲巧诋以法。悉取诸钱谷籍,稽其出纳,无所得;则搒掠管榷吏,欲诬引公。吏死不承,已而曰:“有之。”直指喜,询之。对曰:“万公无他,自不合饮吾粤地一勺水!”
李椽学梅母丧,庐墓三年,独栖林莽间,苦贫,日拮据生理。出必返,虽深夜亦然。一夜至溪浒,暴雨溪涨,不可渡。乃持盖立溪上,望墓踊号,曰:“儿在此!”如是达旦。又大雪,邻里意椽苦,或他往,深夜往瞷,席藁卧雪中,没不可辨。环视久之,始见雪中隐隐一髻。
卜者袁景休能诗,而死无子。夫妇寄棺萧寺旁,上雨旁风,暴露十年。其友林若抚草疏告哀,莫有应者。闽人林古度,取一折扇,画两棺贮荒室,而题诗其上,俾寺僧为募。新安程月樵见而慨然出资,以庀窀穸。
林隐士春秀,号云波,家贫,嗜酒不能得。其友郑铎,多良酝,日呼与饮,醉辄狂不可制。铎度其饮户,为制一壶,镌“云波”二字。至则饮之,三十年如一日。
沈征君[寿民]高操绝俗,义却馈遗。弘光钩党之狱,杨宫允[昌祚]为济百金,资其患窘。宫允晚岁,亟贷偿之。宫允曰:“向君非有丐于我,我实急君;今我即多故,岂复计此?”征君谓门人曰:“不及今酬之,后此将谁致?”又少时他所尝与居间者,其人贫,亦鬻产代之,曰:“向者,彼以我故也。”有涎征君易与者,胁其赔累。没齿窘穷,终弗与校。
征君改革后,晦迹兰溪,躬自刈种。岁侵,炊烟时绝,麦烂浥不堪食,甘之怡然。兰令季君亟访之,屏驺徒步,始得造庐一面。欲买田亩、构书院居之,皆谢不可。令不得已,托邑人祝生饷米豆。受而发之,有白金二百,乃以半畀祝、以半置屋隙草间。后有亲党将谒令,乞书于征君,指草间金畀之。
补遗
刘仁宅是忠宣父,以杨文定举为御史。文定归里还朝,道华容,便相造。见忠宣方幼,问:“汝父安在?”对曰:“在道中。”曰:“母安在?”曰:“邻家治面。”文定起,遍视家所有,遂援忠宣达寝所。见床上惟蒲席布被,喜曰:“所操若此,不负御史!”
严文靖[讷]构一楼,既成而落之,纵酒宴客,四顾惘然,若不豫色者。客征之,乃曰:“吾不察上栋直东邻,是邻代我受祸也。”亟更之,使东向,而南北其栋直。
刘宪副廷梅,聘妇胡氏,委禽而有父之丧。母萧恭人,趣从俗成婚,廷梅不可。母曰:“吾惙惙,不能奉若祖父母,谁代吾奉者?”胡翁闻而遣女于归。公谢弗成卺,已以孤而执丧;胡以女而主馈,养王舅姑焉。
太祖既一海内,命周元素画江山于便殿壁间。元素曰:“陛下东征西伐,熟知险易,请规大势,臣从中润色之。”上既援毫,挥洒既毕,顾元素成之。元素顿首谓:“江山已定,臣无所措手矣。”上笑颔之。
袁凯洪武中为御史,上一日录囚毕,令送东宫覆审,递减之。凯复命,上问:“朕与东宫孰是?”凯顿首曰:“陛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上善其言。
复见心,故元学士,元亡削发为僧,而髭髯如故。高帝时召见,怪问之。对曰:“削发除烦恼,留须表丈夫。”
国初郊祀文,有“予我”字。上怒,欲罪作者。桂学士彦良曰:“汤祀天,曰’予小子履‘;武祭天,曰’我将我享。‘儒生泥古不通,顷上谴呵。”上意乃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