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事周彧刚直敢言,有弹奏必着绯衣。诸大臣每早候彧长安门外,彧绯衣,各令取素服,为待罪具。
杨文定在内阁,子某自石首来,备言所过州县,迎送馈遗之勤,独不为江陵令范理所札。文定异之,即荐知德安,再擢贵州布政使。或劝致书谢,理曰:“宰相为朝廷用人,岂私于理?”卒不谢。
陈黄门谔,累以直谏濒死,三黜弗移。后授京兆,尝出行犯太子跸。太子诉上,上曰:“陈府尹是我父母官。”不问。
宣德中,召用旧臣多依违者,唯黄忠宣持正不阿。命观剧,曰:“臣故不好剧。”命弈,曰:“臣幼奉严父师训,读书外,无益之事,非所敢问。”
顾中丞佐性严重,未尝口毁誉人。旦晚东朝房小憩,前呵双藤立户。官僚行道,以此为候,往往有挽驴驻马,折而还者。
薛文清自大理入,一日,召入便殿,上方服短衣小帽。文清望见,迟回不进者久之。上遽易服见之,左右曰:“此正是薛夫子。”时拟之“不冠不见黯”.
初,西杨荐文清于王振。既至,李文达谓薛宜诣振谢。薛曰:“原德亦为是言耶?受爵公朝,拜恩私窒,瑄所不为。”后遇诸朝,复不为礼,振遂思中之。
王振慕陈祭酒[敬宗]名,无缘晤觌。周文襄[忱]间以语祭酒,祭酒曰:“为人师表,而求谒中贵,他日何以见诸生?”或语振:“祭酒书最高,托为求书者,先之礼币,彼将报谢。”振乃遣币乞书程子《四箴》,祭酒走笔书讫,而反其币,竟不往见。
门达诬陷袁彬,漆工杨暄(埙)抗疏论救,复条达不法事。上令达自讯,达严刑迫之,暄(埙)知达意,谬曰:“李学士以书授我,我实不知,请众鞠之。”明日,众既至,暄(埙)大呼曰:“达以酒肉啖我,使我陷学士。皇天后土,实鉴临之!暄(埙)即死,曷敢诬善人?”达语塞,彬得释。
汪直在西厂,声势烜赫,人莫敢犯。尝怒兵部郎杨士伟,校突入其家,拷掠逼辱,及其妻孥。众咸错愕,莫敢言。陈愧斋[音]与之比邻,登墉呵之曰:“有国法,何得遽尔!”校曰:“尔何人,敢不畏西厂?”答曰:“闻侍讲陈音乎?”校为缩颈。
汪直颇欲延揽名士,雅重杨承芳。时承芳忧居,直往吊于墓。既拜起,手拂杨须曰:“往闻君名,今貌乃尔。”杨曰:“继宗貌陋,亏体辱亲,窃所不敢。”直不复言。
内臣黄赐母死,朝士无不吊祭。翰林官犹未诣,徐侍讲琼言于众曰:‘时且如此,那得不往?”众或应或默,陈愧斋忽奋然曰:“堂堂翰林,相率拜中官之门,谓斯文万世何?”词气愤激,声泪俱下,言者大沮。
陈恭愍[选]提学南畿,试卷并不弥封编号,曰:“吾不自信,何以信人?”时韩襄毅颇尚崇饰,方忧制家居。闻公至,悉屏仪卫,曰:“毋令陈御史知。”
李文祥与万安同年,安欲引文祥附己,使孙弘壁延礼之。属题画鸠,文祥即奋笔云:“春来风雨寻常事,莫把天恩作己恩!”
张昺令铅山,邑有大木,荫二十馀亩,民祀为神,慢辄为祟。昺出勘田,欲伐去,以广垦治。父老咸谏,昺檄邻邑共伐之,莫有从者。公执愈坚,期日率徒,戎服而往。有衣冠者三人,拜谒道左,乞公中止。公叱之,忽不见。命运斤,树有血,众惧不前。公手斧倡之,树乃仆。上有巨巢,三妇人堕地,冥然欲绝。已问之,乃知树妖所摄,民惑遂解。
邑有羊角巫,能杀人。一妪讼巫杀其子,昺遣捕缚至。杖之,杖者手伤,而巫自若。命系狱,及夜,烈风飞石,屋瓦若崩。公知巫所为',乃衣冠庭坐,及旦取巫。众皆劝阻,公不许,厉声叱巫,巫忽堕一珠及书一帙。公会僚属焚书碎珠,巫即仆死。
孝庙初耕籍田,行九推礼。教坊司以杂剧陈,或出狎语。马端肃〔文升〕时为都御史,厉色曰:“天子当知稼穑艰难,岂宜以此渎乱宸听?”斥去之。
屠滽督师两广,中官有家顺德者,嘱滽为修其家庙。时吴廷举作顺德令,滽以语之,廷举曰:“安有官为奄治庙者?且岁饥民贫,不可!”又市舶监遗金令市葛,廷举市二葛以进,曰;”葛故雷产,敝邑无有。奉此为式,不中请还金。”监恚取金去。
逆瑾擅权,外官朝者多造第拜。方寿卿〔良〕以佥事补官,入朝既叩头左顺门。鸿胪令向东揖瑾,方径趋出。或以例官谒瑾。寿卿厉声曰:“官可弃,身可杀,膝安可屈?”竟不往。瑾大怒,勒致仕去。
王文恪〔鏊〕与寿宁有姻,绝不与通,岁时问遗,必斥去。或以为过,公曰:“昔万循老攀附昭德,吾尝耻之,今乃自附寿宁耶?”
罗景鸣〔玘〕是李西涯门生,李处刘瑾、张永之间,或多委蛇。景鸣责引大义,愿削门人之籍。
康陵颇佞佛,自称大庆法王。外廷闻欲谏,患未有征。俄内批番僧请田为大庆法王寿,而书号并圣旨。傅尚书〔珪〕佯不知,奏曰:“孰为法王?敢抗天子、乱祖法?大不敬,当诛!”诏不问,田亦止。
蒋子修〔钦〕劾刘瑾,方夜属草,灯下闻筐箧间鬼声戢戢。子修自念:疏上定掇奇祸,当是先人轸念,尼止吾事。已而声振四壁,子修叹曰:“吾义不得顾私,且缄默。终为先人羞。”因奋笔曰:“死耳,不可易也!”声遂止。疏再上,再受杖,竟死。
武宗观鱼扬州,得巨鱼,戏言直五百金。时蒋恭靖〔瑶〕为守,江彬恶其不屈,请以畀守,使人促值甚急。恭靖脱夫人簪珥及绨服以进,曰:“臣贫而库无缗钱,不能具此。”帝属目久之,徐曰:“酸儒耳。”勿较。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