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常允恭,杜环父执友。允恭客死家破,母老无依,念金陵多故人,庶几一遇。往,得杜氏所在,而环父亦前死。天方霖雨,母敝衣沾濡,踉跄入门。环见惊泣,呼妻子出拜,更衣食之。母问:“予儿平生所厚皆安在?予幼子远,不可至也。”环知他无足倚,慰抚之曰:“即无人,环在也。”而母视环家贫,固欲他访。环令媵女从之,果无所遇,环购帛制衣衾,家人以下,咸母事之,十年罔倦。会环以礼郎祠会稽,遭遇其幼子伯章。环泣语之,伯章逾时一省而去。母竟死环家,死时举手向环曰:“累君,累君!曩君生子孙,类君仁德勿替。”环为殡葬,岁时致祭。环仕终太常丞。
刘司业崧初举乡试,捷至,适自田中摘粟归。怅然泣下曰:“奈二亲何?”居官不以妻子自随,孤灯夜读,五更衣冠,起坐待旦以为常。
吴琳致仕家居,朝廷尝遣使察之。使者潜至其旁舍,见一农人孤坐小几,起拔稻秧,徐布田间,貌甚端谨。使者乃问曰:“此有吴尚书,何在?”农人敛手对曰:“琳是也。”使者还以状闻,上益重之。
宁海人王敏,夜读空舍中,有邻女叩门求宿,同舍友欲内之,敏不可,拒门疾呼,使闻于外。女愧谢屏息,遂逸去。有藩将欲试之,召与饮。帏妇人偏室,酒酣内敏,遽钥门去。敏皇遽大呼,排户乘厩马逸去。
靖难师入金川门,门卒龚翊恸哭去之。后宣德中,翊以好学,成名乡里。周文襄两荐为学官,辞曰:“即仕无害,但负向来城门一恸耳!”
东湖樵夫,樵浙东临海间。日负薪入市,口不二价。文皇诏至临海,湖上人相率走县中听诏,归语藉藉:“新皇帝登极矣!”樵愕然,问:“帝安在?”曰:“烧宫自焚矣!”樵大哭,弃所负薪,投湖中死。
黄叔扬[钺],殡父在陂上旧庐。御史按部至,问曰:“此有黄给事,何在?”邑中无有知其家者。一邻老引御史舟至陂,暮秋刈禾,堆积村巷,路多泥淖,御史乃徒步抵其舍。叔扬从庐中对语移时,家人欲具鸡黍,曰:“岂有居丧,割鸡礼客者?”以菜粥对食而别。
黄叔扬殉节琴川,诏戮其家。时亲族避匿,友人杨福日夜泣琴川桥,多方求叔扬尸。数日,尸忽自立水中。福亲抱而起,成礼葬之屏处,亦终身不往。
建文帝出亡,尚书徐贞留之信宿。后文皇闻其事,逮族诛之。一女年十三,命属乐籍。乐官陈仪潸然不忍,阴匿养之,不令坫污。洪熙遇赦,仪为择配良家。
方正学笃于师友。宋景濂葬夔州,正学自汉中枉道二百里,走祭墓所,恸哭而返。
姚广孝少与王仲光[宾]友善,姚既贵,旋里鸣驺诣仲光。仲光闭户不纳,姚曰:“仲光高士!”明日徒步造门,乃相接。坐谈既久,姚徐劝仲光仕。仲光忽茗瓯堕地而仆。口目俱欹。
王琎知宁波府,廉洁峭竣。一日,见鱼肉兼馔,怒庖设过侈。撤而瘗之,人号“埋羹太守”.
江南徙豪清,鄞人黄润玉,年十三,诣有司请代其父。有司少之,对曰:“父去日益老,儿去日益长。”
杨文定[溥]乡试首选,胡若思[俨]实典文衡。后若思为祭酒,文定已在禁垣,位望益崇,终身执门生礼,若思亦不辞,人两高之。
王英为御史时,家居,邑令盛馔邀英,英辞不往。一邻叟适治饭相邀,英便往赴。或怪问:“既辞邑令,而顾饭邻叟可乎?”英曰:“叟贫,治具故自难。”
上尝疑杨文敏[荣]多受边将马,以问西杨。杨极言其无他,且称荣“习厄塞险易、卤孽情伪,廷臣罕及”.上曰:“荣数短汝,非义[夏]原吉,汝去内阁久矣!汝顾为之地耶?”顿首曰:“愿以容臣者,容荣使改过。”
杨文敏从文皇北征,昏迷失道。金文靖[幼孜]、胡文穆[广]同行,金忽坠马,胡不顾而去。文敏下马,为整辔扶持;已稍前,复坠,鞍尽裂。文敏即推让所乘,而自乘骣骑,从夜及曙,劳惫勿恤。翌午,方诣中军。上慰劳之,徐问所以,叹嘉其义。谢曰:“僚友谊固然。”曰:“广讵非僚友耶?”
陈检讨[继],少奉母至孝。御史闻而往廉之,见检讨方随母抱瓮行灌,伛偻甚恭。母以壶浆畀之,拜而后饮。
金声是金问兄,好古嗜学,问事之如严师。尝病热剧,医云:“得螺可治。”时方盛寒,问解衣循河,得百枚以进,声病良已。
杨鼎在太学,有郡守闻鼎贤,欲以女妻之,鼎以不告父母为辞。守属其乡人徐大司马[琦],谓祭酒陈敬宗曰:“鼎清贫而彼富裕,父母岂庸见咎?”敬宗以告,鼎曰:“原宪虽贫,于道则富;猗顿虽富,于道则贫。鼎何敢贪富,远愧古人?”
夏忠靖[原吉]有谨密文书,为吏所污。吏惊惧,即肉袒以俟。忠靖叱起,袖之。明日,朝毕,至便殿请罪,曰:“臣昨日不谨,因风起笔污文奏,当死。”出之怀中,上命易之。
忠靖尝抚案叹息,颜色愀然。笔欲下而止者再。夫人问之,公曰:“是岁终大辟奏也,吾笔一下,死生决矣!”
张思齐藩臬山右,长子纪徒步省觐。道于曲沃,沃令见其良苦,以一驴送之。既见公,公怪问:“驴何自得?”纪不敢隐,具以实告。公怒棰纪,驱驴还令,且切责之。
东杨诸子,俱有俊才,不令习举业,曰:“毋使与寒士争进。”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