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正月甲申,诏遣周铸等一百六十四人往浙西核实田亩。谓中书省臣曰:“兵革之余,郡县版籍多亡,田赋之制不能无增损。征敛失中,则百姓咨怨。今欲经理,以清其源,无使过制,以病吾民。夫善政在于养民,养民在于宽赋。今遣周铸等往诸府县核实田亩,定其赋税。此外无令有所妄扰。”复谕铸等曰:“尔经理第以实闻,毋踵袭前弊,妄有增损,曲徇私情,以病吾民。否则国有常宪。”各赐衣帽与遣之。洪武十一年二月辛未,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人君视天下犹一家。一家之内,一人不安,则事为之废。天下之广,尺土不宁,则君为之忧。近者雷州府海康、遂溪二县田地为潮水所渍,斥卤不收,租税从何而出?其令有司核实免之。”
洪武十三年三月壬辰朔,命户部减苏、松、嘉、湖四府重租粮额。太祖谓之曰:“天地生物,所以养民,上之取民,不可尽其利也。夫民犹树也,树利土以生,民利食以养。养民而尽其利,犹种树而去其土也。比年苏、松各郡之民衣食不给,皆为重租所困。民困于重租,而官不知恤,是重赋而轻人,亦犹虞人反裘而负薪,徒惜其毛,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岂所以养民哉!其赋之重者,宜悉减之。”
六月戊寅,太祖谕户部臣曰:“曩者奸臣聚敛,深为民害,税及天下纤悉之物,朕甚耻焉。自今如军民嫁娶丧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皆勿税。尔户部其榜示天下,使其周知。”
恩泽
己亥三月丁巳,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且以其子关为质。太祖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变而为交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当如青天白日,何至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丙午四月戊辰,太祖幸濠州,父老经济等来见,太祖与之宴,谓济等曰:“吾与诸父老不相见久矣。今还故乡,念父老乡人遭罹兵难以来,未遂生息,吾甚悯焉。”济等对曰:“久困兵争,莫获宁居。今赖主上威德,各得安息,劳主上忧念。”太祖曰:“濠,吾故乡,父母坟墓所在,岂得忘之。”诸父老宴饮极欢。太祖又谓之曰:“诸父老皆吾故人,岂不欲朝夕相见?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归,宜教导子弟为善,立身孝弟,勤俭养生。乡有善人,由家有贤父兄也。”济等顿首谢。太祖又曰:“乡人耕作交易,且令无远出,滨淮都诸郡尚有寇兵,恐为所抄掠。父老等亦宜厚自爱,以乐高年。”于是济等皆欢醉而去。
洪武元年正月戊寅,方国珍至京师,太祖谕之曰:“汝献款已久,何为反侧,复劳征伐?”国珍顿首曰:“臣遭时多艰,逃死海上,终期归附圣明,以全首领。不意又劳王师,然此非出臣心,实为群小所误,是以至此。惟陛下哀其愚昧,赦其死罪。”太祖曰:“草昧之时,英雄角逐,人孰不欲有为?亦谁能识帝王之有真者!其为去就,不能无所龃龉。尔之所为,亦何足责!朕推赤心待人,汝其自安,勿用怀疑。”国珍顿首谢,进赐第居京师。
十一月丙寅,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吾念将士征战而死者,其父母妻子尤可念也。死者既不可见,所可见者,惟生存者耳。其即为优恤之。凡遇时节,预给薪米钱物,使其死者受祭,生者有养,则吾君臣于岁时宴乐,心亦少安。”省臣对曰:“陛下推广仁爱,遍及于下,而存殁咸蒙恩惠。”太祖曰:“始者将士皆从,皆望成功以取富贵。今天下已定,生者既膺爵赏,而死者不可复作,吾未尝忘之。故优恤其家,以见不忘同济艰难之意。”
洪武四年正月癸卯,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今日天来,有甚于冬。京师尚尔,况北边荒漠之地?冰厚雪深,吾守边将士甚艰苦。尔中书其以府库所储布帛,制绵袄,运赴蔚、朔、宁夏等处,以给将士。”省臣对曰:“守边将士衣袄,岁有常供,无庸再运。”太祖曰:“将士有常供,朕固知之,特以今天寒异于常时,故命加给耳。古人一夫不获,引咎在躬,况守边将士,尤朕所知深切者,其给之无缓。”
洪武七年三月己丑,燕山都卫获元故官及来降之人送至京师,有中途逃窜者。太祖曰敕谕边将曰:“元运既终,天命归我中华。凡其遗民,皆吾赤子。今既来归,又辄逸去,盖彼生长之日深,而此抚绥之意浅,故去之耳。自今凡有来归者,尔等善抚绥之。有欲就彼住者,择善地以居之,便其畜牧。有欲来京者,择善人以送之,毋令失所。”
洪武十八年七月丙子,时州县父老有诣阙上言县官善政,当罢任而举留者。太祖赐手敕奖励复职,加赐衣币。侍臣曰:“县令抚民,职所当然,陛下加以厚恩,待之至矣。”太祖曰:“郡县之治自守令始。朕向在民间,常见县官由儒者多迂而废事,由吏者多奸而弄法,蠹政厉民,靡所不至。遂致君德不宣,政事日坏。加以凶荒,弱者不能聊生,强者去而为盗,此守令不得其人之故也。今县官能为吾拊循百姓,达吾爱养斯民之意,得其欢心,岂不深可嘉尚?且为政以得民心为本,以得民心,则其去也,民岂得不爱而留之?不才者民疾之如仇雠,惟恐其去之不速,岂肯留也?即此可以知其人之贤否矣。使守令皆能抚民,天下何忧不治?赏而劝之,非滥恩也。”
赈贷
洪武元年七月庚寅,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中原兵难之后,老稚之孤贫者多有所失,宜遣人赈恤之。”省臣以国用不足为对。太祖曰:“得天下者,得民心也。夫老者民之父母,幼者民之子弟,恤其老,则天下之为子弟者悦,恤其幼,则天下之为父母者悦。天下之老幼咸悦矣,其心有不归者寡焉。苟视其困穷而不之恤,民将怃然曰:恶在其为我上也。故周穷乏者,不患无余财,惟患无是心。能推是心,何优不足?今日之务,此最为先。宜速为行之。”
洪武三年正月丁巳,西安、凤翔二府饥,耆民宋升等来言,太祖即命户部往赈之。户部奏彼民饥,须运粟以济之.太祖恻然曰:“民旦暮待哺,如涸鱼之欲水。若待运粟济之,死者多矣。况今东作方兴,民无食而废耕,将见其患益甚。”即令户部主事李亨驰驿往赈之。户给粟一石,计三万六千八百八十九石。太祖谓户部侍郎杨靖曰:“夫代天理民者,君也;代君养民者,守令也。今使者还言,青州民饥,有司不以闻,是岂有爱民之心哉?亟遣人驰驿往赈之,就违治其官吏。”于是,所赈人户凡二十一万四千六百,为钞五百三十六万锭有奇。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