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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洪武二十四年六月壬午,升大理寺丞周志清为卿。太祖谕之曰:
“大理之职,即古之廷尉。历代任斯职者,独汉称张释之、于定国,唐称戴胄。盖有由其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故流芳后世。今命尔为大理卿,当推情定法,毋为深文,务求明允,使刑必当罪。庶几可方古人,不负朕命也。”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乙亥,大理寺奏:四川民以输粮违期及移易者,坐法当诛。太祖曰:“四川水陆险峻,输挽良难,故有失期。彼移易者,或两取便利,求无逋欠可矣,岂得遽论以死?甚非爱民之心。其悉宥之,仍给道理费遣还。病不能至者,遣内官就道给赐。税粮未足者,令就本处输之。”
赏罚
甲辰三月辛未,太祖御西搂,有军士十余人自陈战功,以求升赏。太祖谕之曰:“尔从我有年,尔才为勇怯,我纵不知,将尔者必知之。尔有功,予岂遗尔?尔无功,岂可妄陈?有功不赏是谓吝,无功求赏是谓贪。吝则失众,贪则逾分。夫有超人之才能者,必有超人之爵赏。尔曹不见徐相国耶?今贵为元勋,其同时相从者犹在行伍,予亦岂忘之乎?以其才智止此,弗能过人故也。今尔曾自陈战功,以求升赏,国家名爵乌可幸得耶?尔曹苟能绳渑勉立功,异日爵赏我岂尔惜?但患不力耳!”于是皆惭服而退。自是无有复言者。
乙巳三月辛巳,常遇春平赣州,军还,太祖御戟门颁赏,劳之曰:“将军勤劳于外,南平诸郡,兵不失律,民无所扰,自岭以南,望风降附。是能奉扬威武,克定邦家。报功之典,予奚敢后?今锡以布帛、文绮,用彰厥功,以答三军之用命。夫赏以酬功,爵以旌德。俟海宇宁谧,恩数有加。将军其奖率三军,更图后举,茂建伟烈,益着耿光,以副予所托。将军其勖之哉!”遇春曰:“臣奉主上成算,所至辄克,非臣所能。”太祖善其对。
吴元年九月辛丑,平吴师还,论功行赏。太祖谕诸将曰:“自兵兴以来,天下豪杰纷起,予将兵渡江,赖上天之灵,将士之力,拓地开疆,削平敌国。如陈友谅兵众地大,已先摧灭,张士诚兵强积富,今亦就擒。非尔将士用命,何以致此?今论功行赏,以报劳勚。如王国宝等殁于王事而不得与,吾甚惜之。自古帝王多以征战而得天下,皆有名世之将以佐辅之。尔等今日之功,亦何忝于古之名将乎!但从军在外,与经营布置在内者任虽不同,其劳则一。冯宗异留守京城,军府之事,独任其劳,亦宜受赏。然江南既平,当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毋狃于暂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远图。大业垂成,更须努力。”达等顿首曰:“臣等叨承主上成算,幸获成功,敢不益尽心力,以图尺寸。”明日,达等入谢。太祖语之曰:“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主上恩德,皆置酒相庆。”太祖曰:“吾宁不欲置酒与诸将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乐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相与酣歌逸乐,今竟何如?宜深戒之。”
洪武二年七月癸丑,监察御史谢恕巡按松江,以欺隐官租逮系一百九十余人至京师,多有称冤者。治书侍御史文原吉等以其事闻。太祖命召数人亲问之,曰:“悉得其情。”乃责恕曰:“御史,耳目之官,当与民辨是非、明曲直,不使冤抑,方为称职。今尔为御史,不能为民伸冤理枉,反陷民于无辜,朝廷耳目将何赖耶?”于是尽释其人,以恕下交。原吉等能不敢蔽聪明,赏彩币有差。
洪武五年正月乙丑,太祖召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各赐交址弓五十、彤弓百,因谓之曰:“古者诸侯有四夷之功,则归之弓矢,卿等宣力四方,克着勋劳,故有此赐。”达等谢曰:“臣等赖陛下威灵,获效微劳,岂足齿录。而宠恩屡降,何以当之?”太祖曰:“古人有言:善有章,虽贱,赏也;恶有衅,虽贵,罚也。况卿等开国之臣,其章大矣,故赐以此,不为过也。”
洪武七年三月乙亥,兰州捌里麻民郭买的叛,诱番兵人寇,诏立赏格购捕之。兰州卫遣其兄着沙与其弟火石歹往招之,郭买的不从,着沙、火石歹夜斩其首以归,本卫以其事闻,请赏之。太祖曰:“买的罪固当死,然为兄弟者,告之不从,执之而已。手自刃之,有乖天伦,若赏之,非所以令天下也,但以其所获牛马给之耳。”
洪武十年五月戊寅朔,太祖谓侍臣曰:“赏罚者,国之大权。人君操赏罚之权以御天下,一本于至公。故有功者,虽所憎,必赏;有罪者,虽所爱,必罚。赏以当功,上不为德;罚以当罪,下不敢怨。不以小嫌而妨大政,不以私意而害至公。庶有以服天下之心。”
洪武十三年正月乙巳,太祖谓侍臣曰:“人言天子居至尊之位,操可致之权,赏罚予夺,得以自专。朕则不然。凡出一言、行一事,兢兢业业,惟恐上违天命,下拂人情。况赏罚予夺,国之大柄,一有爱憎忿戾于其间,则非大公至正之道。是以此心斯须不敢忽也。”侍臣对曰:“陛下持心若此,太平长久之道也。”
洪武十四年正月丙申,太祖谕礼部臣曰:“人若操赏罚之柄以御天下,必在至公。无善而赏,是谓私爱;无过而罚,是用私罚恶。此不足以为劝惩。朕观汉高帝斩丁公、封雍齿,唐太宗黜权万纪、李仁发而赏魏征之直,皆至当可以服人,所谓赏一君子而人皆喜,罚一小人而人皆惧。朕于赏罚未尝敢轻,若一时处分或有未当,卿等宜明白执论,宁使赏厚于罚,但不可滥及,使小人侥幸耳。”
洪武二十三年十一月己丑朔,人有上书言申明善恶以劝惩天下。太祖览之,以示廷臣曰:“好善恶恶,人之常情,彼上书者言此,亦知为政之道。夫旌善则善人劝,惩恶则恶人息。朕往令天下立申明旌善亭,正为此也。数年以来,有司奉行不谨,致令废弛,甚失劝惩之意。今言者深合朕心,宜再申明,使天下遵守。”
宽赋
吴元年正月戊戌,太祖谓中书省臣曰:“予尝亲历田野,见人民凋弊,土地荒芜,失业者多。盖因久困兵革,生息未遂。譬之触热者思得清凉,冒寒者思就温燠,为之上者固当念之。且如太平、应天、宣城诸郡,乃吾渡江开创之地,供亿先劳之民,其有租赋,宜与量免,少苏民力。”省臣傅瓛对曰:“恤民,王者善政。主上念之及此,真发政施仁之本也。民之受赐,如大旱之时霖雨,其喜当何如!”太祖因叹曰:“吾昔在军中,尝乏粮,空腹出战,归得一食,虽甚粗粝,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饮食丰美,心未尝忘之。况吾民居于田野,所业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岂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赋二年,应天、宣城等处租赋一年。